2024年,2月8日,农历腊月廿九,凌晨一点。
任溪留拥着江兰舟,他感受到江兰舟的手在动,他打开床头柜的灯。
江兰舟两只手在互相的扣着皮肤,很痒。估计是先前他呆在京城太冻了,突然热乎起来,手上的皮肤受不住,红肿充血,已经破皮了。任溪留强行握着他的手分开,对着他说,兰舟,越扣越痒,忍一忍。
江兰舟脸上充血的泛红,他一摸额头,发烧了。
任溪留将一次性纸巾打湿敷在他的脸上,一分钟换一次。
他打电话给值班人员,急切问道:“您好,我朋友发烧了,有退烧药,和体温计吗?湿纸巾也需要。”
“谢谢。”
江兰舟醒了,微微地睁开眼看了看床头的灯光说:“任溪留,我好渴。”
任溪留扶起来喂给他水,江兰舟的干裂的嘴唇泛起了红润,对他说躺下闭眼休息。
任溪留将他的两只手拉出被子,平放到身侧,将袄子披在他的肩膀和手臂,捂得严严实实,唯独手在外面,用不太凉的水湿敷,他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起码江兰舟的手貌似没有很痒了。
退烧药终于来了,任溪留喂给他退烧的药,看着体温计三十八度八,泛起了愁。
这注定是一个不太好的夜晚,却让一个少年对照顾人深有体会,体温计的度数终于降下去了,四点过一分,他终于和衣躺下。
五点二十五,任溪留摸了摸江兰舟的额头,没有复发的迹象,他将江兰舟的两只手盖在被子里。
六点三十一,任溪留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温的。
八点三十分,两个人,一起醒了。
任溪留去办理退房手续,两个人出去的时候,任溪留问江兰舟:“还好吗?”
“没事了,可能就是风吹的,退烧了就好了,你的大衣真暖和,抗风能里棒棒的。”
“等一下去药店,买点药吧。”
“好,先去吃早饭,饿了。”
最后他们决定先饿一下,去老乡开的那家店吃顿牛肉面,然后任溪留带他去旁边的药店手机店去买感冒药和手机。
老乡的店人还挺多的。
老板看到旁边的任溪留,问江兰舟:
“哎呀,老乡你来了啊,人找到了?”
“对。”
这碗面吃的很香。
买手机的时候,任溪留看样子很想给江兰舟买个更好一点的手机,江兰舟只是摆摆头说,等任大少更发的时候,送我一个超级无敌豪华手机,兄弟我会脸不红心不跳的收下。但是现在,你的地主之谊在昨天那一顿饭,那个订的酒店面前,已经尽完了。所以这个手机还是我自己自身情况买吧。
任溪留只好作罢了。
药店里面的提供了热水,江兰舟一口气把药喝了。
江兰舟自从穿上了任溪留的大衣,就不觉得冷了,但实在是有些太重了,像个不倒翁。哪怕不好看,但是对于冷风,还是保暖重要,要温度不要风度,体现的淋漓尽致。
任溪留与江兰舟坐地铁准备去附近逛逛的时候,任溪留低着头对他说:“你不觉得穿这么多衣服,有些重吗?”
“重啊,但保暖。像个不倒翁。”江兰舟点点头,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接着看着任溪留眼睛欣喜的变化,问道,“你想干啥?”
“京城冬天风很大,你的手冻了,脚是不是龟裂了?昨天你是不是在商城的楼顶等了很久,你头疼,或者头晕,你都没有跟我讲。我说这么多,也不是补偿你。我就是单纯的想给你买一套衣服鞋子,帽子,手套,围巾,耳罩。不必像昨天一样,袄子抗不住风,鞋子不防滑,鞋子里面还是湿的,只有你穿在里面的卫衣帽子盖着头。在突然下起的雪里,在一直刮着的西北风里,受冻,瑟瑟发抖,肚子还疼。然后就惧怕起北方的冬天了。”
江兰舟扑哧一声笑了,拉起任溪留,走出地铁站,风渐渐地小了,他回过头对任溪留说:“你买,反正我是收下了。下次来京城,我就穿那一套,如果不抗风雪,拿你试问。”
两个人走进商城,任溪留选,江兰舟试,合适直接穿走。江兰舟是不敢问价格的,因为一看就高大上,不是普通人消费的起的。他也就是昨天才知道任溪留这么有钱,还是个大少爷。
他俩选好后,再次来到商城楼顶,西北风真的是依旧很大。
但是这次江兰舟对身旁的人说:“任,溪,留。袄子真抗风,不冷了。”
任溪留从口袋里掏出两只东西,一只是护手霜,另一只是治疗冻疮的药膏。
他将他们塞进江兰舟的口袋里,江兰舟笑笑,将手也塞进口袋里。
选好衣服后,江兰舟就说,不去别的地方了,下次还会来的,去京城西站,坐着等列车,在一起说会儿话。
任溪留陪江兰舟在京城西站等待那一趟列车。
他们两个还是老样子,江兰舟说,任溪留应着,不曾改变。
时间只要人开口,就会过得很快。
进站了,任溪留向他挥了挥手,江兰舟回头举着手机,录着视频,画面里,任溪留在很多人面前,一场突兀,因为是有人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晚上十一点左右,吹到随市的风逐渐温柔。
江兰舟走出随市南站,就看到外面招手的爸爸妈妈,江兰舟眼底你不仅一阵欣喜。
江妈妈看到没有人跟江兰舟一起出来,妈妈不禁问道:“你朋友呢?不是有人陪你去吗?”
江兰舟实在不敢看她,江妈妈了然,一巴掌拍着他的背:“你小子,真当自己是大人了?”
最后爸爸劝住了妈妈,开着车,拖着一家,回家了。
2024年,2月10日,正月初一,零点零零。
春节里,他们互向对方发送了凌晨的祝福。
2024年,3月5日,正月甘五,惊蛰,江兰舟过生,任溪留对他说生日快乐。
夜深了,任溪留猛然睁开眼,夜深忽游少年事,梦笑空泪满枕头。
“做噩梦了,还是做好梦了,这是?”江兰舟抹去他的眼泪,抱住他说,“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没事了,留哥,你枕头湿透了,你枕我的吧!”
“好。”
2059年1月22日,腊月初九。
一家人,坐在一起,祭祖,放鞭炮,吃团圆饭,和乐融融。
2059年1月23日,腊月初十。
走亲戚,拜年。
“你真不回去?”
“不回。”
“你爸妈不生气?”
“离婚了。他们各过各的。”
“你爸妈真离婚了?”
“对,离婚了。”
江兰舟对这个感到深深的诧异,任溪留仿佛没事人儿一样,在他家一直待着,都真快融入一家人了。
“你咋这么平静?”
“离婚是他们的选择,作为儿女尽孝就行。”
“说的也是。”江兰舟看着场子爸妈拉着手和亲戚一起相谈甚欢,也就自然而然靠进了任溪留,拉起了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心手背全是汗,他没有多想,只是拿纸擦了擦。
他们的关系早已经被亲朋好友相知,他们有很多虽然不理解,但都尊重他们的选择。也有非常不支持的?但出发点都是他们老了怎么办?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他们说关起门过好自己的日子,老了就现在努努力,多挣点钱,老了就去好点的养老院。如果是后悔了,那就笑笑总会过去,况且现在也没后悔啊。
每逢佳节,高堂满座,膝下承欢。
2059年2月16日,正月初五。
江兰舟说今天他二十五岁了,任溪留愣了愣,看着手机上自己标注的三月八日,将他删除了。
这天江兰舟很开心,任溪留是不知道笑还是哭的,但后来就对这个时间妥协了,世界对他还是存在善心的,就是有点苦。
春风春雨经过我的眼睛,江北江南拍打我的兰舟。
2059年2月28日,正月十七。
任溪留出差了,走的很匆忙。走的时候,让江兰舟好好吃饭。
江兰舟上班也没有见到“卢正义”,他们说他出差了。
2059年,3月8日,农历正月甘五,妇女节。
公司给两个女性,准备了惊醒,氛围是融洽的。
江兰舟接到了电话,是任溪留的,对方说今天想吃长寿面,能不能做一碗?
江兰舟问:“你今天要回来吗?”
任溪留看着属下的电脑编码,说:“不回来,不过会尽早回来。”
江兰舟听着对方平静的声音,怒声喝道:“那你吃个屁?”
任溪留说:“你帮我吃,记得弄好看点,拍个照,想发朋友圈 。”
江兰舟不情不愿地说:“哦,知道了,任大少爷。”
晚上下班,夜色平静,他开着车回家,路边突然发现一条小狗,看起来是流浪狗,还是个狗崽子,还是个五黑犬,嗷呜嗷呜地哭着。他将他抱回家了。
他突然想到他家的大黄狗呢?自从他回家了就没见到了,哦对,爸妈不在家,估计是送给别人养了吧。
回了家,揉着面粉,开始醒面。
热了点饭,煮烂了,喂给狗崽子吃,在院子里,给他搭了个窝。
“您好,你叫江兰舟,对吧?”
院子外,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出现在眼前。江兰舟看不见他,但是那双眼睛充满亮着的希望,黑曜石般又泛出寂静的光泽。
他溶于黑夜,又迟早在黑暗中走出。
外面突然下起了雪,比一月份被雨打湿的雪,要大不易化开。
这一年的首次降雪,真正地到了。
在阳春三月这个拥有早樱的一天。
任溪留的日记:
2059年2月28日,正月十七风有点多
我听到了老熟人,这个让我感到心疼的女人。
原来她也在这个镇上。
2059年3月8日,农历正月甘五 急速降温
我终于找到了女人,我说你要换个地方工作。
他问我,那个人是不是你?
我说是的。
那个女人呼出一口气,说,活着就好。
对,一个人活着,也许有好多人都松开了心中的那股气。
今天你生日,希望做的长寿面,能好吃点。对不起,生日虽不能准确,但我的意识始终记得。
我坐在夜晚里,冷风呼啸着打散那些早樱,雪纷纷扬扬的与早樱载歌载舞。
明天一早,早樱变了一件艺术品——冰雕。
这是早樱遇见雪的代价。
早樱向死,也要看那一场雪花。
雪慢慢地走进世界,成全了早樱与自己。
樱花似雪,又不似雪。
2059年的天气与江兰舟25岁的2025年极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