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任云清再来到企业局政工科。

看到办公室里还是只有上午的两位工作人员，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小任，请进。”那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起身主动打招呼。

“您好，科长还是不在啊？”任云清局促地问。

“你先坐，”女同志很和蔼，“科长上午来过了，你的事她交代了。你的报到证呢，给我吧。”

任云清慌忙掏出报到证递过去。

“局里研究了你的工作。现在，职工培训任务比较重，局里办了一所职工学校，安排你到学校里任职。”

“学校？”任云清一下如坠云里雾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高考时死活不报师范，结果还是要做教师。

任云清不禁想起早先算命先生讲的自己命中的劫数，一直以为都是些骗钱的把戏，今天倒是见了现实。

“我们已经给学校那边下了通知，你直接去学校找孔校长。”女同志递了一杯水，“其他手续我们帮你处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我们，我姓李，叫我李姐就行。”

“谢谢李姐，那我就去学校报到了。”任云清放下水杯告别。

“学校在杏林东路，在最东边，很好找。”李姐客气地送到门口，“有事过来，再见。”

杏林路在城南，是贯穿老城区的一条东西大道。

早年间，本地最知名中医世家在那里行医，医术精湛，特别是祖传治疗不孕不育的绝技更是远近闻名。

现在，中医院、肾病医院、慢性病防治院还有治疗跌打损伤、不孕不育、皮肤性病、肛肠痔疮等等的私人医院、诊所都集中在那条路上。

延路向东，出城几里就是殡仪馆，以前叫火化场，再向东就是陵园公墓。

民间把那条路叫集中营，也叫一条龙，从孕、生，到维护修理，修理不好就烧了埋掉。

任云清找到杏林路，沿着朝向殡仪馆的方向，一路向东。

一直出了城，快到城东小河的地方，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学校。

学校是新建的，前面还在施工，正在建一排门面房。

进了大门是一座四层楼房，楼前挂着一块省局职工学校市教学点的牌子。

走进楼里，走廊左首是一间办公室，挂着教务处的牌子。

任云清不敢冒然乱闯，先到教务处打听一下校长室的位置。

门半开，任云清敲了一下，走进门里。

“你怎么才来？”一位扎着马尾的姑娘抬头询问。

任云清一愣，“我是来报到的，想问一下校长办公室在哪儿？”

“就在这里报到，找什么校长室，”姑娘笑了，露出两个酒窝，“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经济管理。”任云清有点迷糊，政工科李姐明明说找孔校长报到的。

“经济管理？你没搞错吧，没有这个专业啊？”高个姑娘露出疑惑的神情，“你的通知呢？”

“通知交局里了？”

“交局里？交局里干嘛？你不是来报到的？”

这时，办公室里另外几位都抬起头，注视着任云清。

“我是来报到的，报到证交局政工科了，李姐让我来找孔校长”任云清有些紧张，额头渗出汗珠。

“报到证？政工科？你是——”

“哈，小柳，你搞错了，人家是新分来工作的大学生，你当成来报到上课的学生了，哈哈——”一位中年男教师看出端倪，“是不是？”

“是的，是的”任云清慌忙回答。

“哈哈——”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笑了。

那位姑娘也笑了，脸红得像一抹彩云。

“校长室在最西头那间，你过去吧。”中年教师走到门口，指给任云清。

校长室宽敞明亮，大板桌、板椅、书柜、沙发、茶几全是新的，油光程亮。

任云清进来的时候，孔校长正坐在椅子上和一个人说话。

说明来意，孔校长起身握手。

“欢迎你，任老师，这位是分管教务工作的田校长。”孔校长很客气，把站在桌前的那位介绍给任云清。

田校长个子不高，将军肚，有些败顶，圆圆的脸，腮上堆满肌肉，眼睛不大，微眯着，皮肤很白。

田校长把手里几张纸放到办公桌上，两手攥住任云清的右手摇晃着：“欢迎欢迎，听说要新来个大学生，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好！好！我们正需要你这样有才气又精力旺盛的栋梁！”

“你的具体工作由田校长给你安排，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他，也可以来找我，待会田校长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孔校长继续安排。

“这样，你先去门口等我一下，我还有点事要向孔校长汇报。”田校长把任云清领到门外，回身把门关上了。

过了几分钟，田校长开门出来，“走，我们先到办公室。”

田校长领任云清又回到教务处。

“同志们，我们来了一位新同事，小任老师，大家欢迎！”

众人又笑了。

田校长向任云清一一介绍办公室里的同事：“这位，陈主任，教务主任，耿副主任，这两位老师都姓王，这位小柳老师。”

任云清和他们一一握手。

小柳老师没握，红着脸笑了笑。

“你就在这张办公桌办公，和小柳老师对桌。”田校长指着小柳老师的对面，小柳老师吐了吐舌头。

“柳老师，你带任老师在学校里转转，熟悉一下。我还有事，待会再过来，大家先忙吧。”田校长走了。

田校长转身以后，柳老师在他背后做了个偷袭的假动作，一屋人窃笑。

柳老师叫柳燕，高高的个头。一头长发扎了个马尾，瓜子脸，长长的睫毛，两腮微红，飘逸长裙。

前面这座楼是教学楼，一楼办公室，二三楼教室。

后面是一座四层的宿舍楼，一二楼男生，三四楼女生。

西面是食堂。

校园不大，几分钟就转完了。

“学校老师都是做管理，专业代课老师全是外聘，上课的时候来。”柳燕一说话就露出微笑。

“哦。”任云清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学校，有些很难理解。

回到教务处，任云清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有些尴尬，拘束。

柳燕递过来一本杂志，任云清默默地翻看。

其他老师海阔天空地神聊，偶尔有人问一下任云清的情况，任云清一问一答，不敢多说什么。偶尔抬头的时候，都能碰上别人注视自己的目光，便把头埋得更低。

五点半多，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

正当任云清也准备回去的时候，田校长来了。

站起来要走的任云清只好又坐下了。

田校长和大家一一打招呼再见，等都走了以后，田校长走到任云清面前：“任老师，怎么样，熟悉了吧？”

“大致了解了一下。”任云清拘束地回答。

“那就好，这样，任老师，今天辛苦你一下，晚上在学校里值个班，值班室就在隔壁。”

任云清吃了一惊：“田校长，我什么都没带。”

“都有，值班室什么都有，你来看看。”说着，把任云清带进门厅旁的一间小屋。

小屋里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几个凳子，桌子上一台电视，一把水壶，一大串钥匙。

“田校长，我还不熟悉情况啊，这值班都干嘛？”任云清不好说姐姐还要他回家帮着看孩子，更不敢直接拒绝。

“很简单，你就在这屋里看电视，下晚自习后，检查一下教室，熄灯铃后，检查一下校园，关上电闸，锁上楼门。晚上就在值班室睡觉。”

田校长一通话，把任云清说得懵懵的。

“你看这有程序，”田校长看着一脸懵逼的任云清笑了笑，指着墙上的一张纸，随后接着说，“走，我带你看看电闸位置，然后去食堂吃饭。”

看完电闸，田校长领任云清走进食堂操作间。

“老刘师傅，学校新来了老师，任老师，认识一下。”

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师傅过来与任云清握手。

“老刘，今晚任老师在学校值班，你给他做点好吃的，记我账上。”田校长让任云清坐到一张餐桌前，“任老师，尽管吃，我先回了，明天见。”

田校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