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主人的话,彭安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仿佛一点不在意。
但是他的心却忍不住回想起当时杀/了人后的场景,他往香薰炉里添了许多香料,掩盖屋子里的血腥味,又放下了帘幕,然后偷偷从窗户爬了下去,泅水离开,所以应当不会有人发现他的。
但是……
萃秀阁的后面一片湖,如果有人那时候在桥上呢,会不会注意到他?
彭安一时心里有些拿不准,如果有人看见,为什么没人去报官,可如果没人看见,他究竟在哪里出了差错?这个致命的错误,究竟是什么?
但是主人这时候开了口:“你最大的错误就是——”
“杀错了人。”
彭安一时间成心神剧震:“不可能!”
主人道:“你要杀这个女人,是因为觉得她背叛了你是么,甚至因为她不是处子之身,而嫌弃她?”
彭安立刻否认道:“不,我认识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从小长在青楼里,我并不在意这些。我最恨的是,她骗了我!”他直到今日提起来此事,还是忍不住要咬牙切齿。
“哦?你如何得知她骗了你?”主人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彭安想起了那一天,他和爹吵了一架,还被扇了一巴掌,但是他爹最后还是妥协了,同意他拿钱给青栀赎身,于是他便赶忙去账房支了银子,兴高采烈去找青栀。
从前青栀告诉了他萃秀阁有一处侧门,平时少人出入,而且离她的房间很近,因此那天他也是走的那扇门。
青栀见到他脸上的伤痕,立刻着急地为他上药,接着听到他拿了银子来赎自己,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转而便喜极而泣。
再然后,便是让他这辈子都难忘的一夜,是他无数次在梦里回味的温柔和甜美……
青栀说,他是她最爱的人,所以要将自己的处子之身干干净净地托付给他。彭安自从被妻子背叛,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房事,又碰见了这么一个身带异香,千娇百媚的美人,一时间忍不住血气上涌,动作间有些粗暴。但是青栀却也不生气,反倒更用力地搂紧他。
事后,彭安起身的时候,注意到了床单上的血迹,他知道这便是青栀贞洁的证明,一时间欣喜若狂,便对青栀说,要娶她为妻。
但是青栀却摇了摇头,笑着对他说:“彭郎,能与你相好一夜,已经是我的福气了。如果你娶了我,会成为别人的笑柄的。你爹就算能同意你为我赎身,也不会愿意你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的。”
然后青栀还说了许多话,但是彭安知道,那都是要和自己分开的意思。后来他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外头的竞价已经开始了,十分热闹。他看着那些为青栀的初夜而连连叫价的男人,心里发疯似的妒忌,却无能为力。因为现在叫的银子已经超过了他带来的所有。
这时候,有两个男人从他背后走过。
一人啧啧两声,道:“听说这青栀虽然在这萃秀阁多年,却洁身自好,一点也不像烟花女子。”
另一人却道:“那你可就错了,这花楼的女子面上越是清冷,床上就越是风/骚。那青栀早就跟了我了,只有这些傻子才会这么拼命抬价。”
前面那人大吃一惊,赶忙问:“可今日拍卖的不就是她的初夜,那她要怎么骗过一会的客人啊?”
他的同伴神秘一笑:“这里头的门道可就多了,这些青楼女子的手段自然不必说,可以故意让客人很粗暴,自然就有血迹。要么便是准备好鸡血,总而言之,方法多的是。”
这时候,传来“铛”的一声响,叫价落定了。
下头的老鸨笑得花枝乱颤,连声道:“恭喜这位爷,青栀今夜便是您的新娘了。”
三人一同往下看去,却见一个头发已经半百的老头。
一人道:“看,这就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在她们这种人眼里,哪里管你美丑品性,还是荷包最重要。”
彭安只觉自己满腹委屈混合着冲天的怒气涌上心头,他不知怎么的又走回了青栀的房间门口。门一推就开了,大概是为了掩盖刚刚欢/爱的气息,她少见地点了很浓的熏香,他闻了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彭郎,你怎么回来了?”青栀擦着头发走了出来,一副刚刚沐浴完的模样,她刚经情爱,脸上还残留着慵懒妩媚的神色,他耳边不由再次响起了刚刚男人的话。
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上前一把推倒青栀,疯了似地撕碎了她的衣服,青栀很害怕,但是也不敢大叫,只能哭着摇头,希望他能停下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正死死掐在她的脖子上,而青栀已经没了气息。
他吓坏了,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来了,根本容不得他多留,于是他便将帷幕全部放了下来,又熄了屋子里的灯,只留了一盏,而后从窗子离开了。
“你想到了么?”
彭安回过神来,仿佛被人从一场旖旎血色的梦叫醒,不禁喃喃道:“没有。”
主人叹了一口气,似乎对他有些失望,只得自己揭晓了谜底:“因为——青栀根本没有背叛过你。”
彭安厉声道:“你胡说!”
“那你便自己听听吧。”主人拍了三下手掌。
隔壁的房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男声:“青栀在梳拢夜前,是否曾经接过客人?”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答道:“青栀可是当年萃秀阁的头牌,做我们这行的,最懂的就是奇货可居,怎么会让她提前接客的。而且青栀自己也是个死脑筋,就算是那梳拢夜,也是拖了许久的。但是沦落了青楼,还要保持清白,这本来就是个大笑话,临死还不是被人糟蹋了,还白白配上一条命。”
而后那冷冰冰的男声又再度响起:“那你呢,你何时和青栀有过一夜?”
这次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有些慌乱:“好汉饶命啊!我家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我哪里买得起青栀的一个晚上,那都是我信口胡说的,不过是看不惯她要跟一个老头子而已。”
彭安已经听不清他们后面的话了……
她说的很对。
他确实犯了一个致命的谬误,蠢到无可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