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房梁宸，大我一届。高一我入学校团委工作的时候他是我部长，”孔钰楚低头看着地面向后退去，“我们是在今年他高考完的时候在一起的，他表的白。”
“你就直接答应他了吗？”娄云齐看见旁边有家糕点店，正欲走去买一些糕点。
孔钰楚拉住了他，小声道：“这家不好吃，想吃的话我带你换一家……其实也不算直接答应，我是想了一天的。”
“没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都会给我讲题，教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还会给我带吃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陪着我……”
娄云齐听了一会儿，等孔钰楚说完之后才开口道：“房梁宸做的事情，难道你哥没有在做吗？”
孔钰楚点了点头，愣了一秒，又摇了摇头，“我哥他很忙的，事实上我们家的人都很忙的。小时候爸妈好几年才回来一次。我和我哥是被姑姑带大的，但是姑姑也常常一个电话就被叫走了。”
“后来我哥成了年买了房，姑姑要被调到国外去，我就和我哥一起过日子了。”
“虽然我哥他很关心我，花钱方面从不亏待我，但是到了大学去之后，他也开始忙起来了，不是忙学习就是忙写作业。”
这算是娄云齐第一次那么完整地听孔时逸从小到大的生活。
过往的只言片语凑到一起，总算能在心中凑出个毛镜。
一个人得上心理疾病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小没得到过什么父母的爱，对外没有如何过多社交，在家要帮姑姑的忙，要照看妹妹。闲暇时看看书写写作业。生活之中一些无形的压力落在一个半大孩子的肩上。他不善抒情，但善于伪装。装得太久再手生地摘下面具的时候便会觉得原本的模样陌生了。
“我其实是很认真地在和房梁宸谈恋爱的，”孔钰楚忧郁的眼神里泛出了一丝光芒，“我也喜欢我哥能找到一个心仪的人，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她转头，望向高自己一个头的娄云齐，“小娄哥，你觉得我哥会答应我谈恋爱吗？”
娄云齐思索。
“可能是会的，只是心里不怎么舒服。当哥哥的都不愿意见自家妹妹被猪拱了。”
*
国庆之后，气温很快就降到了几摄氏度，再冷一点，都能下雪了。
干冷的风无差别刺向室外的一切，甚至猛烈拍打着窗户叫嚣着要进入。
孔时逸自那晚发现孔钰楚在谈恋爱之后便有意在躲她这个妹妹了，一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二是娄云齐帮他处理得差不多了。
娄云齐问他，对于自己妹妹谈恋爱有什么看法。孔时逸不假思索，还能怎么看，看不惯。
孔钰楚和那个房什么玩意儿的过程他已经从娄云齐这里听得差不多了。一边听一边嘎吱嚼薯片，一边骂精虫上身，早晚得分。
这话是在孔钰楚上学的时候他在家说的，没让妹妹听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去，基本上就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薯片很快见底，孔时逸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躺在沙发上的姿势不知何时变成了靠在娄云齐肩上。娄云齐捧着电脑，盘坐在沙发上，还在删改着文档内容。
孔时逸不经意一眼捕捉到几个字眼，忘记的事情忽然又想起来了，“你们辩论赛是什么时候？”
娄云齐：“明天。老师放了我一天假叫我回来和队友一起准备。”
“所以为什么没有出去和他们一起准备？”孔时逸将薯片袋卷成一个球，精准……个毛线抛到垃圾桶前。
娄云齐轻轻抬起电脑，起身将球放进垃圾桶里，“群聊里有交流，而且语音电话联系就够了，这么冷的天他们都不想出门。”
“啊……不出门也不行啊，”孔时逸打开了自己快发霉的微博账号，“过两天有个漫展邀请我去做签售会……离棨江不远。我估计自己铁定得被网上那群活爹撕成碎片嚼嚼嚼嚼……”
广大书粉在看到国庆前求财君的微博后，本以为休息了那么久的活爹终于没钱要开文了，结果没过几天又发了条微博。
微博如下。
［@求财君钱包空空v：锤子学生时代，爸爸我喜欢在床上躺平［微笑jpg.］。］
书粉评论如下。
：锤子微博，我还以为开新坑了［微笑］
：锤子作者，我还以为你钱包真空了［微笑］
：锤子新书，到底要什么时候开［微笑］
……
：姐妹们我看见他过两天要去漫展签售，咱一起去把他撕开然后嚼嚼嚼［微笑］
：@鱼兜v大大一起去嚼嚼嚼吗［微笑］
@鱼兜v：不去了我直接在电话里嚼嚼嚼［微笑］
……
孔时逸不是第一次来R大，大学参加什么玩意儿的时候也来过，环境与现在的一模一样。
娄云齐领着他去了一个大厅，随着弯弯绕绕的路进了观众席，走到了第二排。
第二排还没坐着什么人。娄云齐走了过去，对着一个看着有些年纪的男人微微点了个头，“方教授。”
被唤作“方教授”的人头发有些花白，脸上架着厚厚的眼镜，看着不算慈祥，“人带来了？”
“嗯，”娄云齐悄悄拍了拍孔时逸的手背示意他安心，“这是我哥哥，拜托方教授帮忙照顾一下了。”
孔时逸从第一眼看见这个教授就觉得熟悉，却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还未等他开口，方教授倒先笑了。
“啊，你哥哥是他啊，”方敏垣站起身，“最近出了一本新书？”
孔时逸人都还是懵的，一时没接上话。
方敏垣也没觉得尴尬，笑着拍了拍孔时逸的肩，“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有一年你来R大做采访，当时我也在现场。我就想看看能写出AI犯罪这种案件的作者到底是个什么毛头小子，嘿嘿，结果是你。”
孔时逸忽然想起来是什么时候来的R大了。
那会儿以白描为笔名出版了一本叫作《陨歌》的AI犯罪刑侦文，反响不错，于是接到了R大的访谈。
孔时逸没想到娄云齐的导师也在现场。
“既然碰见了，那我作为书粉，一定是得要上一个签名了，哈哈哈哈。”说罢，方敏垣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皮质小本本。
娄云齐：“……”
看来某人的马甲也并没有捂得很严实。
娄云齐还要和队友会合对资料，孔时逸就和方敏垣在一块儿了。
听方教授说，今天一共要比五场辩论赛，上午两场，下午三场，娄云齐所在的一组是下午第二场。
下午第一场的辩题是“给予更幸福还是得到更幸福”，其中有一个辩手嘴特快还没有停顿，但一嘴儿东北话，听得孔时逸忍俊不禁。
方敏垣也听乐了，低声对旁边的人道：“这人挺不错的，对吧？就是还得磨砺磨砺。”
孔时逸点头。
听了一会儿，小老头儿又凑过来讲悄悄话：“诶，不是我催更，白老师啊，下一本书有打算了吗？”
孔时逸苦笑皱眉，没有回答。
一个表情就能表达一些东西。
一场辩论赛加上评委点评大约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孔时逸等得苦哈哈的，终于是看到了某个人上场。
娄云齐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前额碎发安然落下不甚凌乱。那张有普度众生之感的脸在灯光下被具象化，令人一眼见了就再也移不开了。
“反方四辩，娄云齐，仅代表反方向各位表示问候。”
说罢，鞠躬起身，那双深棕色的眼眸与台下一人将将对视上。
孔时逸忽然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他忙撇开眼，拿起手机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啊，这个学长长得好好看！闺闺给我要个联系方式？”
“小声点儿，我嫌丢人。”
辩论赛这就算开始了。
他们的论题是“爱情是有私的还是无私的”。作为四辩的娄云齐，不仅要记对方说了些什么，还要记得队友们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说陈词攻辩阶段是在织一张巨大的网，那么四辩就是为这张网做修补的人。娄云齐陈词说得很快，调理清晰，甚至在中间还引用了句白描写的句子。
孔时逸听到娄云齐cue“白描”的时候内心极度想翻白眼。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文写的都是什么垃圾啊！！！！！！还cue他！！！！！听着都想用脚趾抠个三室两厅出来！！！！！哪里有地缝让他躲一下吧！！！！！！
“哈哈，我就觉得娄云齐是我这大半辈子最得意的门生了，”方敏垣看得一脸欣慰，“娄云齐啊，就是做这块的料子，细心，耐心，脑筋转得快，说着这些很容易，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却是寥寥无几。”
孔时逸默认。
站在台上的人被聚光灯包裹着，声音听起来要比平时严肃一些。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刚结束，娄云齐刚好卡点讲完。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不出所料，正方感受到了反方四辩的危险性，在第二轮的自由辩论中直接绕过娄云齐提的观点，去直击对方的漏洞。
而娄云齐依然能够稳稳接住对方扔过来的雷，然后将新雷抛给正方。
正方已经自乱阵脚了。孔时逸饶有兴趣地在心里默默分析着，还得时不时接旁边小老头的话。正方的三辩选手是个女生，也很厉害，但正当她准备再一次拿起话筒准备发言时，正方的倒计时已经结束了。
而反方还有三十六秒。看上去有很多的时间，但要如何用三十六秒将整张网织得精美呢？
反方埋头在桌下短暂商量了一下。最后，娄云齐站了起来。
全场响起欢呼声与鼓掌声。
孔时逸看得鼻子一酸，一股骄傲感油然而生。
这场辩论赛进入尾声。
评委们都给了娄云齐很高的评价。
“接下来我们添加一和小环节，”主持人笑道，“有请我们在坐的观众来点评一下各位辩手的表现。”
“每位观众都有机会哦我们……大屏幕上的座位号已经开始滚动了，将在三十秒后停下……”
10，9……
孔时逸心里忽然又种不详的预感。
“3，2，1！好的，座位号已经停止滚动了，让我们有请——第二排第三位观众。”
孔时逸往靠椅上一看。
赫然印着一个红色的圈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