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衬衫，黑短裤，脚上还有一双白袜子。方远舟穿着这么一身，适应了好几天，但总还是觉得别扭。

到底是哪儿别扭？他也说不上来。也许是衬衫有点紧，也许是短裤有点薄，唯一正常的就是那双白袜子。但他发现，油佳来了几次，都盯着他那双白袜子看，好像很喜欢，这无端地让他感到一丝丝反感。

好在，他在这边还有个熟人可以带带他，而且端盘子上酒、打扫卫生的活儿也毫无含金量，上手得很快。

此时，外面暂时没有客人需要服务，他靠在后厨外的过道里歇口气，回想着自己这几天的经历，觉得有点像做梦。

但并不是美梦，也不算噩梦，就是觉得这里和他的生活是两个平行时空，而他无意间来到这里，很不习惯。

不过，他没有想很久，不一会儿，杨小艺就把他叫走了，说有一个客人指明要他服务。

方远舟很奇怪，自己才来这里不久，谁会叫他？

当他在6号桌卡座前站定，忽明忽暗的灯光掠过一张熟悉的脸，他终于明白是谁了。

“孟空！”他顿了顿，想起现在的工作，又改口，“孟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

林林去舞池跳舞了，还把那两个擅长跳舞的小帅哥也带走了。

卡座此刻就只有孟空一人。

孟空不久之前跟那个娃娃脸男生打听了一下，那男生说方远舟是一个叫佳哥的人推荐给他们老板的。

看来，油佳那个二混子对人还是贼心不死。

而方远舟也是够蠢的。

他看了看方远舟，对他的制服皱起了眉头。

其实这身衣服并不出格，旁边站着的那个娃娃脸男生也穿着同样的衣服，并不会让他不快，但方远舟穿着这一身，却着实有些刺眼。

杨小艺把人带到，完成任务，找了个借口先撤了。

方远舟见孟空盯着自己皱了眉，心里疑惑。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酒吧打工的？不过，想到孟空和油佳在一个剧组，他猜想必是油佳无意间和谁说起，被孟空听了去也未可知！

可是既然他见到自己不高兴，为什么还要杨小艺把自己叫过来，这不是纯纯给他自己找不痛快嘛！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衣服难看死了。”孟空直言不讳，“你一个学生穿这种衣服，到这种酒吧，干这种活，你家长知道吗？他们同意吗？”

原来是来训他的。

方远舟一向好脾气，但面对无理取闹也不会客气。

在他看来，孟空现在就在无理取闹。

他已经不再受雇于孟空，那么他在哪儿打工应该也犯不着孟空来质问吧！

再说，他干什么了，正经端盘子打扫卫生干活的，被孟空这么一问，搞得他好像在从事某些颜色职业一样。

方远舟越想越觉得孟少爷在侮辱人。

“同不同意的，也轮不到孟先生您来同意。”方远舟回怼很冲。

孟空显然没料到他态度这么强硬，怔了一下，随即忽然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告诉他油佳是何种人。

不过，现在说也不迟。看方远舟的反应，他应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换言之，油佳应该还没得逞。

“是油佳介绍你来的吧！”这不是一句问句，而是陈述。

方远舟没什么表情：“孟先生，您还需要什么服务吗？如果没有，我还有事要忙。”

孟空有自知之明，自己刚开了人家，人家不乐意和自己说话了。

其实，方远舟如何，不关他的事，但他就是不乐意见油佳那种人痛快。

“给我倒杯威士忌。”孟空顺杆爬，“多加点冰，谢谢。”

给客人倒酒，确实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方远舟无法反驳，只好乖乖照办。

孟空趁机撂话：“油佳是GAY，你知道吗？”

猛然听到GAY，方远舟抖了个激灵，酒差点洒出杯子。

怪不得油佳那个做派，现在说得通了。

见方远舟好像无动于衷，孟空恨铁不成钢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在泡你！”

方远舟正要把倒好的酒杯放到孟空面前，听到此话脸突然一下子暴热，差点要把一杯威士忌连冰块一起泼到孟空脸上。

什么跟什么啊！方远舟完全无法接受这种说法。

“佳哥不是那种人，你不要乱说。”方远舟真的有点生气了。

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油佳帮了他。

而那个说油佳不是好人的人，却是造成他走投无路的罪魁祸首。

孟空很头大，没想到方远舟这么固执。

“方远舟，你也不想想，你和他非亲非故，他凭什么帮你？”

孟空试图点醒他。

方远舟却感觉有一股气在胸口乱窜，窜得他异常烦躁。

“你怎么能把人想得那么坏呢？”方远舟瘪着嘴，眼睛微红。

既然孟空说油佳不是好人，那站在油佳这一边的自己是不是也被他看不起呢？

此刻，方远舟眼睛里微闪着泪花，神色愤愤又委屈，像极了被主人训诫不服又委屈但又无可奈何的小狗。

孟空见他这副可怜样儿，心下微动，口气不自觉软了下来：“我只是提醒你，别出了事后悔。”

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方远舟其实已经觉得不好意思了，他从来没有在人前掉过眼泪，没想到被孟空这个小少爷给激得失了方寸。

他背过身去，装作看向舞池另一边是不是还有人需要服务，其实趁机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抹去了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眼泪。

还正巧让他看到有客人要点单。

他转过身，脸色平静，视线清晰：“那边有客人叫我。”

孟空抿了抿嘴巴：“忙完再过来，有事和你说。”

“好。”双方情绪都平复了不少，方远舟也不再针锋相对。

卡座里又恢复了安静。

其实舞池里强劲的音浪已经席卷了整个“醉梦”，但孟空就是觉得，当方远舟转身离开的那刹那，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他想起，那天方远舟近似哀求地跟他说，不要辞退他，他很需要这份工作。

这让他忽然有些难过。

刚才有一瞬间，他就要脱口而出了。

他想叫方远舟离开这里，回到他身边，他愿意继续聘用他当助理。

只是，少爷一辈子没低过头，踌躇间又错失了机会，只能等某只倔强的小狗先忙完再说。

方远舟绕开舞池，快步走向招手的那桌客人。

走近一看，他才发现这桌客人不简单。

卡座里坐着3个男人，中间是个胖子，看上去得有四十出头了，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两条手臂都布满了纹身，光线太暗，方远舟看不清图案。

左边是个瘦子，年纪比较轻，也就二十来岁，小眼睛闪啊闪，正殷勤地给胖子倒酒。

右边也是个小年轻，不过浑身肌肉，很雄壮的样子。

刚才，就是这个肌肉男招的手。

方远舟来酒吧不过三天，见的人还不多，第一次招待这种一眼看去就不太像好人的客人，心里难免犯怵。

他强自镇定，看向肌肉男，语气尽量平静地询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肌肉男瞪着他：“这么半天才过来，你们这儿的服务不怎样吧！”

方远舟觉得自己一点儿也没耽误，但还是笑了笑：“不好意思先生，让您久等了。”

肌肉男看样子还要再凶几句，被那瘦子拉住了话头。

“老三，大哥还没发话，你凶什么？”

肌肉男瞬间闷不吭声了。

方远舟暗自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再次询问服务需求。

那瘦子先开了口：“你先站远一点儿。”

方远舟不明所以，但还是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瘦子指着方远舟的腿，和那胖子耳语了几下。

胖子顺着瘦子手指的地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方远舟被胖子盯得很不自在，他再次上前，准备再问一次，如果还是毫无结果，他就要找个借口撤了。

瘦子见他走过来，嘿嘿一笑：“小帅哥，我们大哥说了，你穿白袜子真好看，一双修长的小细腿被白袜子一衬，忒他妈性感。”

方远舟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知道酒吧服务生有一些特殊项目，但他上工前，酒吧老板跟他说过，如果他不愿意，可以不做这些项目，就是会少赚点。

眼下，他应该是遇到了需要特殊项目的客人了。

果然，瘦子继续要求：“你过来，站到桌子上，给我们大哥先跳个舞。”

方远舟尴尬地解释：“不好意思，我不做这个，要不我给你们叫个别人来吧！”

胖子笑眯眯的眼睛瞬间沉了，他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拍，玻璃杯子与仿大理石的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瘦子立刻心领神会，喝声道：“怎么，不给面子？我们不换人，我们大哥就看上你了。”

说完，瘦子朝肌肉男看了一眼，肌肉男立刻抖擞地站了起来，往方远舟面前一杵，大有“你要敢跑，老子就揍你”的那股嚣张气势。

若是别人，早就找机会让人通知老板来出面处理了，但方远舟哪里经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眼看着肌肉男和方远舟对峙，胖子不耐烦了，凶道：“蠢货，你愣着做什么，把他拉进来。”

肌肉男醍醐灌顶，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方远舟推进了卡座，然后一屁股坐下，堵住了出口。

这卡座是个半圆形的长沙发椅，中间放个圆桌子。

方远舟被推进来，卡在肌肉男和胖子中间，进退不得。

如果他要走，只有一条路，就是踩着桌子跳出去。

胖子见猎物被困住，露出满意的笑容，伸出布满纹身的花臂一把搂住方远舟，凑近道：“你要是不愿意跳舞也行，陪我喝一杯，我就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