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林崖你居然会做菜的。鸡蛋都煎那么好，我就不行，翻面的时候肯定会弄破。”苏芷清洗着勺子问他。

“不自己做菜，就没东西吃，总不能天天吃挂面、泡面吧？”林崖把西瓜切好，摆好盘：“煎鸡蛋，是我会做得第一道菜。下次，给你们露几手。”

苏芷清想起成年林崖问她借钱的那天在小餐馆发生的事。原来品尝出豆腐的腥味是因他的经验。

“你从几岁开始会做饭的？”苏芷清好奇地问。

林崖想了想：“应该是小学四年级，一直照顾我的奶奶去世了，葬礼那天，爸妈去安排各种事宜，觉得苏我年纪小，不适合那种场面，就让我待在家中，却忘了家里没有吃的。”

说到这，林崖侧过头，让苏芷清看不清他的表情：“那天，是我第一次做饭。学着奶奶的样子，在土灶里点燃了柴火，往铁锅里倒了油……我其实一直觉得……如果他们不那么常年不着家，或许奶奶就不会那么操劳，身体也会硬朗许多，就不会那么早就 ……”

林崖沉默了一会儿，端起盘子：“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我们出去吧。”

苏芷清不知如何安慰他，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但她有些明白了，造成他和父母之间隔阂的最大原因或许在这里。

***

晚上十一点半，等父母都熟睡了，苏芷清偷偷溜到客厅，把网线插上，回到卧室打开了电脑，连上“猫”。

可能是深夜的缘故，网速竟然有些快，苏芷清有些意外。

Q·Q刚一上线，就收到了一小时前林崖发来的消息，以及赵添峥的每日问候。

林崖——

【你喜欢吃什么菜？（好奇）】

苏芷清回道——

【怎么？你要做啊？】

因为觉得时间太晚了，大概率明天才会收到回复，便关了对话框。

没想到，林崖的头像在桌面右下角闪动——

【明天给你带（微笑）】

【明天？明天又不学习（疑惑）】

【明天不是一起去补习物理吗？？？下午2点？？？（惊恐）（惊恐）（惊恐）】

苏芷清这才想起来补课这件事。

【对对对！我忘了！还好你提醒！】

【明天几点碰头？车站？过去要多久？（疑惑）】

林崖回道——

【12:30车站碰头，过去要转公交】

【你既然不说爱吃什么，那我就先做个可乐鸡翅吧（酷）让你尝尝我的手艺（酷）】

苏芷清回道——

【感谢林大厨！】

林崖回道——

【我本来做饭是……为了纪念】

苏芷清——

【纪念？】

林崖回道——

【不过】

【最近发现还挺喜欢的】

【给你们做菜，还挺好】

***

十二点半，林崖准时出现在车站，这次他没有迟到。

他手里端着乐扣的保鲜盒，盒子里装着可乐鸡翅。

“你还真给我带了？”苏芷清惊讶道，以为他只是说说。

“我说到做到”，林崖从斜挎包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苏芷清：“尝尝。”

“现在……就要吃吗？”苏芷清看着车站上的其他人，有点尴尬地接过筷子。

“总不能上车吃吧？而且，因为天热，我怕容易坏，所以就带了四个，你俩个我俩个，在这吃完就行了，反正车还没来。”林崖把盖子打开。

“行……我尝尝。”苏芷清轻轻咬了一小口。

被母亲“折磨”多年的味蕾，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正确的打开方式。

可乐鸡翅微甜，口感醇厚，肉嫩多汁。

“嗯！好好吃啊！”苏芷清对林崖说，然后把连吃两个，只剩下骨头。

他用纸巾包好骨头扔进了垃圾桶：“我厨艺还行吧？”

苏芷清点头道：“我觉得明天你可以多做些，带给大家一起吃。不过，要是麻烦的话，就算了。”

“不麻烦，反正现在我一个人在家，厨房也是自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有想吃的跟我说，后天是晚上的课，我可以带点夜宵过去。”

“带过去，会坏吧？”苏芷清问：“天这么热。你可以做凉菜吗？比如，柠檬鸡爪？酸酸甜甜的，我挺喜欢的。”

“柠檬鸡爪…这我没做过，但可以试试看。”

“看来以后，有口福啦。”苏芷清感慨道。

***

车来了。

“学校食堂的菜品，你觉得怎么样？”林崖问苏芷清，他把空盒子用纸巾擦了擦，放进了包里。

“还行吧，虽然每天几乎都那样，但总比我妈做的好吃，毕竟有油盐酱醋调味过”，苏芷清边上车边说：“并且，比大学食堂的好吃。”

苏芷清所就读的大学，有一道菜令她印象极其深刻，至今不忘——紫薯拌香菜——是什么样的厨师才能研制出如此“高颜值”——EVA初号机配色的料理呢？

“大学？”林崖好奇道：“你去大学食堂吃过？”

“哦，不是，我是听我哥他们说的。”苏芷清再次搬出一位不存在的亲戚。

***

车里没了位置，他俩站在过道里，苏芷清因为身高原因，虽然可以够到上面的扶手，但抓住栏杆更舒服。

“假设，我们在校外租房，是不是就可以每天自己做菜了？中午也能回去吃？”林崖问道。

“想啥呢？马上高二，接着就是高三了，哪有时间自己做饭吃。校外租房的那些学生，都是爸妈在陪读，有人洗碗刷锅的。”

学校外的民居，除了变成旅馆和小店，更多的都是出租了出去，提供给不想住校的以及想花更多时间学习的学生和他们的父母，大部分都是高三生，他们不用担心熄灯，想学到几点就几点，在迈入大学校门前做最后的冲刺。

“怎么突然做了顿饭，就上瘾了还？”苏芷清好奇地问他。

“因为被苏老师夸了。”林崖笑着看她。

“那看来，学习上我也得更加多多的夸你了”，苏芷清对他说：“对了，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

“要是你…我也是说假设啊。要是你没考上大学，你可以去厨师学校，做个大厨也不错。以你现在的水平，加上专业的培训，一定能成为顶级厨师的，林大厨！”

林崖道：“不，我决定了，一定要考上大学。”

他说得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挺好的，小伙子，我相信你！”苏芷清拍了拍他的胳膊。

***

公交车驶过三个站台，都是只上不下，原本就没座位的车厢开始变得拥挤。

苏芷清想起书包里放着补课的钱，连忙把包背到了胸前，不想车辆来了个急刹，没扶住栏杆差点摔了个踉跄，好在林崖及时抓住了苏芷清的肩膀。

“谢谢”，苏芷清双手抓住栏杆，看见他还戴着护腕，想起还得买礼物作为耳钉的回礼，便问道：“如果有人送你一大堆调味料作为礼物，你会喜欢吗？”苏芷清试探性地问道，因为她觉得送调味料给他很实用。

“你要送我？”林崖看穿了苏芷清的意图。

“没有……我就想，万一哪天那些坚持送你礼物的女生忽然送你调味料，你会接受吗？”苏芷清想给他惊喜，所以辩解。

林崖笑着问苏芷清：“哪个女生会在学校里送这些东西啊？不觉得很奇怪吗？苏老师，是你要送我吧？”

苏芷清的理由太牵强，任谁都会觉得怪异。

“对，没错，是我”，苏芷清承认了：“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你送我调味料干什么？也不是我生日，暑假有什么好日子吗？”林崖不解地问。

苏芷清指了指耳朵：“这个的回礼。”

“你一定要算这么清楚吗？”林崖问：“这是给你的儿童节礼物，我又不是儿童。”

“就要算这么清楚，我不想欠任何人。”

“我也在‘任何人’之内吗？我们不是一起经历过好几件大事吗？”林崖看着苏芷清。

“当然算，你知道的，我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保持是很坚持的。而且，我总觉得你一直在送东西给我，这个”，苏芷清指了指耳朵：“还有棒棒糖、头上的扎带、烫伤药膏、画册……好多。感觉我都要还不请了。”

“因为是你啊。”林崖把苏芷清往他身边拉了拉，防止被后面的人挤到。

“我……”他的这句话让苏芷清感觉怪怪的，连忙问道：“我咋啦？你把话说清楚。”

“因为我欠你的，比你欠我的多”，林崖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同学，不求回报地帮助我。”

“世界上哪有不求回报的付出啊。”苏芷清对他说。

“那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他问。

“我已经获得了。”

——每天都能和你坦然相处，在这些日子里，一点一滴了解曾不知道的你。

***

周五的数学补习，林崖果然带了柠檬鸡爪。

“哇塞，林大厨。”看见林崖取出一大盒柠檬鸡爪，苏芷清发自内心地夸道。

夏季的夜晚，来得比较迟。此时，月亮还没和太阳交班。

“尝一个？”林崖把一次性手套递给她。

苏芷清揉了揉肚子，说：“刚吃完晚饭，有点饱，等补课结束再吃吧。而且，车来了。”

这时，公交车停在了他俩面前。

“行，我这次买了几个冰袋，可以保存挺久的。”说话间，他把保鲜盒放进了黑色保温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