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昱恒微微点头，好像是在确认什么，“没事，我俩随便聊聊天。”
“先走咯？好久没见薯条了，不知道这猫是不是又胖了。”汪明恪挥手，没走两步又回头，鬼使神差补充了一句，“她回来了么？”
江林晚眉毛轻挑，眼尾牵出一道潋滟弧度。
汪明恪看得悚然一惊，知趣走了。
他大概猜出好朋友的意思，这种笑容暗含稳操胜券的意味。他想回头再看眼，却忍住没有偷窥。那个男生他从未见过，不过他对这个人第一印象挺不错。汪明恪叹了口气。
后面有人追上，肩头突然被重重一拍。
“这么使劲？骨折了医药费你出哈。”汪明恪吸气。
江林晚伸手又向对方肩膀的方向挥去。
汪明恪不满，往旁边挪开一臂距离，问：“解决了？”
“解决了。”
“没把人怎么样吧。”
“我做事你还不知道么？怎么会呢。”江林晚淡淡地说。他今天搞清楚了很多事情，比如说姜屿夏告诉他“其实就是找朋友玩儿，散散心”说辞当中的主角就是苏昱恒，再比如……不过没事了，他很有自信。
汪明恪突然不理解对方为啥来找自己取经，如今看来，对比起来，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帮助的人。
“他看起来像是被横刀夺爱的小狼。”汪明恪评价。
江林晚耸耸肩，“说起来，他是詹允竹的直系学弟。”
“真的假的，这么牛。”汪明恪震惊，接着感慨，“这都问出来了。”
“不是，看的领英。不过刚刚才突然想起来，詹允竹也是这个院。”
汪明恪没做声，准备岔开话题。
几年前他曾经问过江林晚没有考上P大会难受吗，毕竟以之前月考、联考、模考各种考试的排名看来他都会很稳。结果对方没什么反应，只是说大概的确运气不好，没考虑复读，转头收拾好行李出了门四处旅行。那年暑假他没怎么见到江林晚。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打球吧，队里缺个主力。对面最近很嚣张啊。”汪明恪皱眉。
“等我忙完这阵，开学前应该可以。”
地铁里到处都是人，一眼看去就不可能找到位置，姜屿夏挤到角落，靠在横杆上。
手机屏幕亮起，有条新消息。
“住哪儿？快快快给个地址，我打车过来。”来自安珞一，语气看起来火急火燎。
“什么时候来的？”姜屿夏惊讶。
“刚到高铁站，收留我不？被拒绝了我就拖着行李箱出去流浪。”
“发你了，别迷路。”姜屿夏叮嘱。
从地铁站出来，没走多久便到小区。姜屿夏看了眼时间，止住急促的呼吸，放下心。还好还好，距离九点还有十分钟，她推测苏昱恒应该早就到了，让别人等太长时间心里过意不去。
苏昱恒果然在小区正门附近，姜屿夏一眼便看到了他，远远朝他招手，疾步过去。
对方语气很温和，“跑这么快做什么，我也没到多久。”
收到消息的时候姜屿夏正在公园散步逛集市，陆温被她支走已经回了学校。有民间乐队在湖边演奏，听苏昱恒的语气似乎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于是她往后延了一小时到九点，兴冲冲加入这个小型乐队，尝试了半小时吉他后才匆匆往回赶。
“抱歉，我还以为我到的不算迟。”姜屿夏缓了会儿呼吸。
苏昱恒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物盒，递过来。
“这是给我的吗。”姜屿夏愣了愣，不知道该不该收下。
“就算是新年礼物了，收下吧。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苏昱恒笑。
姜屿夏踌躇片刻。
无功不受禄，这份礼物怎么看怎么贵重，结合过去几小时自我剖析得出的结论，她觉得收下有愧。
正准备滔滔不绝长篇大论、以一个不伤面子留有余地且合情合理的借口拒绝时，手腕被人轻轻拢住，礼物盒被放在手心，带来一阵冰凉触感。
姜屿夏堪堪收住未出口的话。
“可能确实是我想多了，我以为这段时间……”苏昱恒合上包，碎发掩住眉眼，姜屿夏看不见他的眼神。
“我们是朋友的对吧！”姜屿夏轻声说。
对方抬眼看过来，点头。
姜屿夏把礼物收好，连连道谢，决定坦白之前那几个月自己对他的“非分之想”。却突然意识到有些矫揉造作，还是作罢。
“太贵重了，必须得请你吃饭，时间地点我定哈，请不要拒绝。”
“好的，那下次见。”
姜屿夏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心里石头落地，却有些迷惑，感觉逻辑链条不太完整。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按下接听键，便听到对面女生兴高采烈汇报已经接近目的地，大概十来分钟就能到。
姜屿夏在门口又站了会儿，觉得确实冷。北方的冬夜里，寒气是一寸寸侵入皮肤的。
香槟色轿车停在眼前，车门打开，毛绒骑士靴的靴底踩在路面，长发垂在大衣上，墨镜掩藏起浓烈夺目的眉眼。
“你在搞什么行为艺术？”姜屿夏无语。
司机师傅已经帮忙把行李箱放在了路边。安珞一直冲过来，送出一个熊抱。
姜屿夏只觉得墨镜框在脸上压出一道凹陷，撞到颧骨，忙推开她，“硌到我了，快拿开。”
“好久不见，网友你好。”安珞一取下墨镜，“前天刚买的，下车前才戴上，好看么？”
姜屿夏没有感情地点头。
“给你带了礼物。我看到那个小玩意儿，就觉得特别适合你，于是买了。”安珞一唠唠叨叨，拖着箱子便往小区走，走出两米又回头，一脸困惑，“哪栋来着？”
“还以为你记住了，算了，等一下，我带路。”姜屿夏垂目回复消息，手指上下翻飞，没顾上抬头。
房间保留着午休完匆匆出门时的样子，被子堆在床的一角，床幔三面拉起系在支架杆上，沙发靠背上横七竖八挂满了衣服。
“怎么东西这么多？”安珞一夸张地感慨。
“对啊，所以下周帮我收拾收拾。”姜屿夏换好拖鞋，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没找到之前新买的浴室拖鞋。
“带了鞋我带了鞋，箱子里。”安珞一眨眼。
安珞一简单整理了行李箱后就去浴室洗澡，换上睡衣出来，却见姜屿夏在书桌前正襟危坐，正等电脑开机。
“不会是带教又找了吧？”安珞一皱眉。
“说对了。”姜屿夏把台灯灯杆往下压，避免光线直射眼睛。
安珞一叹气，“你说以后我们工作了，这24小时stand by的日子，怎么过啊？一点生活质量都没有。”
“确实。”姜屿夏心烦意乱，“等我俩小时，争取速战速决。”
接下来的一周工作量明显增大，以往原本十一点能够下班，如今已经推迟到了十二点半。办公室经常有企业管理层进出，常规会议也愈发频繁。
不过这些和姜屿夏关系不大，她只是一个小小实习生，接触到的东西不算核心。
周三中午，姜屿夏听说律所那边和客户公司发生了些不愉快。
又连续工作一整个下午和晚上，完善好带教老师交给她的新底稿，才终于头重脚轻回到酒店。犹豫了很久，姜屿夏也没有编辑好聊天消息。
月光流入室内，仿佛水银铺地，光线令双目有些刺痛。
眼前手机屏幕又变得黯淡，再过半分钟就会锁屏，她盯着聊天框上的蓝色旷野头像发呆。
陡然想起很多个月前那些欢欣雀跃的心事，相互交换课程压力、兴趣爱好的轻松瞬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姜屿夏重新解锁屏幕，切换界面，给安珞一打电话。
“怎么啦？这么晚找我。”对面是嘈杂的音乐声，安珞一让她稍微等等。
“表姐找我吃饭呢，她和同学接下来去唱歌，我也跟着去了。”安珞一声音有些哆嗦，“外面好冷。”
“我出差的这个项目，客户公司今天想要换律所，原因是……”姜屿夏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交上去的报告写错了一句话。”
“哈？”
“律师那边我其实不怎么了解，我这个身份还没到能和律师对接的地步，所以不知道是哪份报告出了问题。不过这个倒不重要。让我觉得震惊的，是那些中高层领导的解决方式。”
“不会让谁背锅了吧？”安珞一问。
“嗯，实习生。”姜屿夏轻声说，“律所没换，事态平息，最后是实习生出局。”
安珞一沉默了片刻，又问：“你和我打电话，是不是因为他。”
姜屿夏点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具，“传出来的处理结果就是这样，估计这两天就落实下去了。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我记得这个周末你有请他吃饭？就当作无事发生吧，他可能心里不太好受。”对面传来一阵窸窣，安珞一在捋顺头发。没有思路的时候她经常用手指缠住头发打圈。
“本来想发消息的，但我俩现在关系有点……奇怪，所以还是没发。”
安珞一叹气，“没事的，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啊。”
“帮我照看好阳台上的多肉盆栽。”
“伺候得可好了，放心放心。”
“律所那边push实习生也是一样的狠，我记得他好像这个月都没怎么休息。”
“先别想了，快睡吧，你自己的身体不要了？看看几点了。”
“好，我知道。”姜屿夏挂断电话，捞过枕头，缩进被子里。
等这周结束，寒假实习也不剩几天，带教老师开始安排线上交接工作的事情。大三下学期即将开学，她和安珞一已提前订好下周周中返回J市的高铁。
气温渐渐转暖，立春以后，终于慢慢有了春天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