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楼地下停车场。
林嘉鹿坐在喻识泽车上,听喻识泽交待他对林嘉鹿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看着接受程度良好,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时间倒回十分钟前,林嘉鹿自问自答总结完喻识泽的想法,突然伸手一个树咚,把着急到背微微离开树干的喻识泽又“咚”地摁了回去。
饶是喻识泽也被这一下按懵了:?
“呵,”林嘉鹿收回手,甩了下帽顶那颗垂到脑袋前的毛球,“这有什么,别太紧张。你车停哪儿了?外面冷,别站着了,我们去车上说。”
啊?
这么淡定?
喻识泽思考宕机,完全被林嘉鹿牵着鼻子走:“……在行政楼负一层停车场,1号电梯边上。”
“那就走吧。”
林嘉鹿插着兜,昂首走回石板路上。喻识泽顿了一秒,没跟上林嘉鹿的脑回路,身体倒是自觉跟上了林嘉鹿的脚步。
仍是一前一后两个人,走动间的位置却调换了顺序。
前方的林嘉鹿悄悄在口袋里按压手心:早知道不使那么大劲了,好疼。
铮铮铁骨的直男林嘉鹿真像面上这么波澜不惊吗?
当然。
完全。
不是!
慌啊,他慌死了!别看面上淡然,实际上,林嘉鹿恨不得预备起步拔腿就跑。
什么该死准确的第六感啊,真就来一次表白一个是吧!
那他买彩票的时候预感自己会中大奖怎么就没准过!
林嘉鹿的心里流着宽面条泪,强迫自己飞速想出解决方案。
就是说,岑青湫身上还是能学到点派得上用场的东西的,起码他现在被人——哪怕是最好的朋友表白,也能一笑而过了。
两人走了十分钟,林嘉鹿就想了十分钟,想得眼神都虚无了、手脚都回暖了,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办。
他爹的,一起毁灭算了。
回到现在,喻识泽仍在剖白心扉:“……渐渐的,我发现,我居然无法控制地嫉妒所有能向你光明正大告白的人。小鹿,我真的很痛苦,在你第一次向我提到那个向你告白的学弟岑青湫时,我发现你对他似乎有些不一样,即便你说你没有答应他,可你对他的态度,比对我还要随意。我害怕万一你真的喜欢他,我是不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林嘉鹿听得有点麻,从肉麻到麻木,嗡嗡不断令人无法理解的语句从左耳传到右耳,又从额叶传到枕叶,360°环绕。
好嘛,喻识泽是一个人默默加了多少滤镜,他都不知道自己对岑青湫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到喻识泽嘴巴里就是‘不一样’、‘态度随意’、‘万一喜欢’了?态度随意是什么好事吗?
难道人变给之后连脑回路也会跟着一起变吗?
难怪我跟不上这群给子的思路,原来因为我不是给啊。
豁然开朗了家人们。
“所以,你对我告白其实是蓄谋已久?”林嘉鹿问,神色看不出喜怒,“早知道你说找灵感是在骗我,我还当可能有50%是真的呢,原来连0%都没有啊。”
“是,”喻识泽苦笑道,“我想赌一把,你会不会有喜欢上我的可能。即便没有,像恋人一样相处过后,也许我在你心中会变得不一样。”
还真给岑青湫说对了啊。林嘉鹿想。
不说出来,再给林嘉鹿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他都不知道喻识泽原来抱有这样的想法。
“对不起,小鹿。”喻识泽神情低落,像做错事的狗。
他不敢奢求原谅。
车内空气紧绷,像包裹着无数层保鲜膜,沉默到喻识泽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许久,林嘉鹿叹了口气:“唉,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说。”
许是因为岁月长久,认识对方的日子已经超越了活过的二分之一段生命,跟喻识泽待在一起,下意识的依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是喜欢吗?显然并不是,但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林嘉鹿只知道,无论喻识泽是想跟他做恋人还是做兄弟,抑或是其他再怎样奇怪的关系,他也做不到丢下喻识泽一个人走远的。
所以还能怎么办呢?顺其自然吧。
林嘉鹿脱下帽子,柔软的头发被静电吸引得微微炸毛,他将帽子往喻识泽低着的头上一扣,收获一张迷惘抬头的帅脸。
林嘉鹿十分帅气地比了个手枪的动作,“砰”一声,虚无的子弹击中喻识泽眉心,他说:“对不起就算了,因为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但以后我就不会原谅你了,因为我想,你也希望我这么做吧?”
我希望?
喻识泽懵了一秒,猛然之间思维打通,眼睛跟通了电的灯泡一样“唰”地亮起来。他急切地凑上前,想抓住林嘉鹿的手:“小鹿,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接受我的想法了?”
林嘉鹿闪电般缩回手,在胸前抱着胳膊:“我可没说我接受了啊。男男授受不亲,你既然不想接着当好兄弟了,就有点距离感好吧。”
喻识泽连被拒绝也开心,他抿了抿嘴,正正头上那顶与自己ootd风格完全不搭的帽子:“那我可以追你吗?你还愿意来我家打游戏吗?那台游戏机真的是我想送你的礼物。”
或许是感觉这么说有些咄咄逼人,喻识泽顿了顿,改口道:“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如果小鹿不愿意再让我碰的话,我会尽量收敛的。”
这话说得就有点可怜了。
林嘉鹿略微歪过头看喻识泽,眼角眉梢间藏着的一抹失落在林嘉鹿眼中无所遁形。他从鼻子里“哼”了段气声出来,把脸埋进围巾,瓮声瓮气道:“谁说我不玩的,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想去就去。”
喻识泽笑了,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嗯,小鹿想要的都可以送给你。”
气氛逐渐加温,林嘉鹿不忍给喻识泽泼冷水,可想想还是得说清楚:“喻识泽,我并不喜欢你,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说着说着,林嘉鹿意外地有些伤感,“我从来没想过谈恋爱这件事,我一直以为像之前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就是恋爱的感觉,可是听到你跟我说那些话,我才发现恋爱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难过、嫉妒、不安……一些我无意识的举动就可能会伤害到你,让你伤心。正如我曾认为你像入戏的许苫,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变得不像自己。”
“我有些……”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有些畏惧恋爱,一段真的恋爱。”
太不像个真男人了。
羽毛般的沮丧压下,不沉重,玩笑般挠着林嘉鹿的肺叶,呼吸间,毛毛的感觉挥之不去。
若是以前,喻识泽会握着林嘉鹿的手悄声安慰,或者给他一个“兄弟间的拥抱”,边哄人心底还有点暗爽。然而现在,眼见着林嘉鹿闷闷不乐,喻识泽却没有做出任何过线的举动,他握紧了拳,克制着自己下意识的亲密接触,仅仅帮林嘉鹿拢了拢围巾。
语气却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温柔,只一听便知,这个人到底有多么喜欢林嘉鹿。
喻识泽说:“小鹿,别害怕,我愿意被你伤害。”
“尽管去试错吧,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他笑起来,“小鹿比我勇敢得多,当然不会停下的,对吧?”
真是奇怪,爱竟然会让人变得如此盲目。
而他甘之如饴。
……
“恭迎皇上回宫——”
林嘉鹿刚开门,舍友们就给他整了阵死出。
林嘉鹿挥挥手:“众爱卿平身。”
陈季同从被子里咕涌起来,裹得像个蛹。他观察了下林嘉鹿的状态,欢呼道:“好消息,皇上还是皇上!”
林嘉鹿“嗯?”了句,在宿舍暖气里迅速卸下一身装备:“难不成我还能出去一趟变太监回来?”
沈庐安同样裹成了个球,“啧啧”两声,摇头晃脑:“皇上是皇上,别人是别人。”
他跟陈季同对视了一眼,试探道:“就比如说……你那个公公朋友,他还是公公吗?”
哟,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林嘉鹿不紧不慢地继续脱毛衣:“喻识泽?他挺正常的啊,男人有的零件他都有,怎么就公公了?”
陈季同:“那万一人家想不开要以色侍人呢。咱小鹿多水灵一大男人,他伺候着伺候着把持不住怎么办?”
沈庐安点头:“咱们后宫兄弟肯定是要相亲相爱的,这不是提前打听打听嘛。哎皇上,你那帽子去哪儿了?”
晚上喝的咖啡在车内对话后早就消散了个干净,林嘉鹿被暖气吹得有些口干舌燥,四下转头找自己的水杯:“给喻识泽了,他今天穿的比我少。你们鹿哥是多体贴一男人,肯定润物细无声了啊。”
杨司年听了许久,忍不住被子一掀:“哎呀,你们暗戳戳问有什么意思,我来!”
陈季同:“嘿,这么心急呢。”
貌似不急其实跟杨司年一样急得打鸣的二人也不矜持了,同样掀开被子,朝他比了个“请”。
杨司年活动活动脖子,犬科动物般的眼睛眯了眯,扒在床栏边直直盯着林嘉鹿:“小鹿,我就开门见山了,喻识泽今天到底有没有跟你告白?”
桌边倒水的林嘉鹿手一抖。
哥,你是真不客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