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凉爽的晚风也不再光顾，时间在这一瞬间被拉的很长。长到不二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被发现了么？

仁王没有重复他的问题，而是静静等待着答案。他知道不二会回答他。

良久，似是终于败下阵来，不二缓缓点头，带着认命般的叹息。“是，我喜欢精市。和你们不一样的喜欢。”

早在关东决赛当天他就明白了自己对精市的喜欢早已不能用友情形容，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对精市有了别的感情。

仁王没有喜欢过谁，但他也知道同性朋友之间的喜欢远比异性朋友之间的喜欢要难得多。周助的隐瞒不是没有理由的。

只是事关重大，仁王还是想再确认一下，“真的是那样的喜欢吗？”

这次不二没有犹豫，“我很确定。”心底无人言说的秘密终于被揭开，不二有了诉说的欲望，“我认识精市，或许比精市认识我要早得多。”

“那是国小的时候，”那一年神之子横空出世，在一众新人里拔得头筹，幸村第一次拿下JR冠军时不二正巧路过。他没有参赛，拥有天才之名的不二网球之路比别人顺畅的多，这也导致了不二对许多比赛兴致缺缺。但听着周围的人高呼“神之子”，不二好奇地驻足观望了一阵。领奖台上与他一般高的小少年眼里是他未曾见过的、对胜利的追逐与渴望。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往事，仁王轻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喜欢精市。”

不二支着下巴故意作思考状，面对仁王求知的眼神好一会儿才笑着回答，“应该是关东大会的时候吧。”

仁王忽的回忆起关东决赛前和幸村的谈话，其实那天他们还聊了许多许多，其中便有关不二。

在察觉出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后，仁王特意找了个单独和幸村待在会议室的机会，迫不及待地询问，“精市，你和周助吵架了？”

这是他想到的第一个可能，不过仁王认为这种事情可能性不大。

幸村眨了眨眼睛，摇头否认。

“周助骗你喝酸醋汁了？”这是不二最近的新乐趣——试图骗仁王喝醋汁。

幸村继续摇头。

仁王“嘶”了一声，抓耳挠腮，“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幸村不说话了。

仁王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好吧，不想说就算了。”

得不到答案，仁王转而说了几句真田的事，在幸村明确表示“真田高不高兴跟他有什么关系”后，便把话题重新拐回了不二身上。

他问精市，“既然真田无关紧要的话，那周助呢？”

不知想到什么，幸村脸上倏然绽开笑容，“我们是未来能同行很多年的朋友。”

幸村彼时如骄阳般灿烂的笑容，仁王忽然觉得对于此刻的不二来说有些残忍。

“周助，你有想过告诉精市吗？”

不二把手臂搭在膝盖上，摇了摇头。

“——为什么？”仁王直觉反问，“你打算守着这个秘密孤独终老吗？”

“我不想打破我们的关系，哪怕我喜欢精市，也不代表我们之间一定要有改变。这对精市不公平。”

房间里的白炽灯映衬着不二白皙的脸庞更白了些，无端透着几分孤寂。

“雅治，你去过富士山吗？”他忽然问。

仁王不解其意，却还是认真回答，“去过一次。”

“富士山是日本的最高峰，是所有人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不二抬眼朝窗外望去，广阔的夜幕不会在意到底天空有几颗失眠的星星，日出会在新的一天照常升起。一望无际的黑夜，那是富士山存在的方向。

仁王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静静等着下文。

“数以万计的游客来到富士山下，远远遥望着这座独立于世间的神迹。许多人登上山顶，许多人半途而废。但这些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精市于我的存在，就是富士山于所有人的存在。他无法被私藏。”

很平静的解释。

似乎用这样的类比就能说服自己是对的。

仁王有些生气，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往日狡黠的狐狸眼此刻却无比认真，像是要探寻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究竟是他无法被私藏，还是你认为会有更好的人能将他私藏？”

不二一愣，下意识想反驳什么却又哑口无言。

“我没想过这么多。但你一定要问的话……精市以后会成为优秀的职业运动员，会在这凋零的网坛里盛开出最灿烂的花。他的另一半，”不二的嗓音带着些许艰难，“是个女孩会更好吧？”

“什么嘛…爱情不分性别好吧！”

不二缓缓摇头，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分析别人的故事。“在精市心里，网球与他的生命并重。我陪他渡过了手术前的漫漫冬日，亲眼看着他用生命去赌一个可能。精市走到这一步比任何人都坎坷。如果在他拼尽全力走上神坛却因为和同性恋爱而遭受非议，那也太不公平了吧？”

“可是……”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作为同样对幸村有深厚感情的队友，仁王无法给出答案，“你就这么确定自己能藏得住吗？”

“我已经藏了很久了，除了像雅治这样敏锐的人，应该不会再有人发现了。”

“…为什么不问问精市的想法呢？说不定精市根本不在乎这些。”可恶，仁王觉得自己快要被不二说服了。

不二对于幸村来说是特殊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就算仁王认识幸村再久，也不能确定幸村的这份特殊里是否掺杂了和不二一样的情感。

“我不想冒险。”

如果问一问的代价是失去精市呢？那他宁可不追寻这个答案。

“精市身上的担子太沉重了。现在的他只是作为立海大的部长，在完成三连霸之前，我不希望这些事情影响到他。”

“所以呢？你准备和精市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不二摊了摊手，语气里没了适才的惆怅。

“就目前而言，比起谈恋爱什么的，我更想和精市携手站上世界顶峰，我想精市也是如此。爱情不是我与他之间的必需品，我们都有更想去完成的梦想。”

这是仁王第一次听到有悖于当下流行的爱情观，甚至与八点档偶像剧里主角撕心裂肺地诉说“我不能失去爱情”之类的观念相去甚远。

喜欢一个人，也可以做到这么洒脱吗？

或许是仁王眼里的低落情绪过于夸张，不二反而开始安慰他，“不要太悲观，雅治。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现在每一天和精市、和大家的相处我都很满足。更何况…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啊！”

“周助，你真是…让人看不透。”仁王挫败地抓了两把头发，不情不愿的被说服。

不二笑意盈盈地把桌上的饼干递给仁王，“呐，饿着肚子睡觉对身体不好。”

仁王明白这是不想再谈的意思了，接过袋子暴躁地往嘴里塞，下一刻又听见不二温柔的声音，“不要告诉精市哦，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仁王把饼干袋子丢在一边，成大字型仰躺在床上，莫名觉得气闷——队友一心只想搞事业也是一件很让人苦恼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