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阻止了米克越凑越近的嘴唇,他接起电话时,我几乎能清晰的分辨出来自基思的质问声。
电话那头的男人好像受到什么极大的冲击一样语气模糊的喊起来。“米克,我只想知道,well,大卫刚刚告诉我们,橘子来了,然后我很是‘碰巧’的没在俱乐部或者女孩们身边找到你,上帝,别告诉我你……”
基思的后半部分话被米克匆忙打开车门的动作打断,仿佛我再多听一秒,就会听到基思将我称作“Slut”般慌张。
可我的心思却完全没在这上面,活动的手指只在听到“橘子”一词时,有片刻的停顿。
橘子?
我垂下眼睛,猛的想起在这段感情还没遭受重创之前,米克曾在每一场演出开始之前将写着“洛蔓贝尔”名字的橘子放在舞台的角落代替我的陪伴。
多么美好的过去呀。
我曾浏览过那些被观看演出的粉丝们记录下的“橘子小姐们”,看它们上面画着心形太阳镜,嘴中叼着棒棒糖的模样在米克的创意中来回变换着。
可如今呢?
我的眼睛穿过分割我们身体互相彼此触碰的玻璃车窗,看到米克一边接受基思的疑问一边冲着我扬起嘴角,做出安抚般的表情来。
他拿着车钥匙的那支手轻巧的摇晃着,好奇怪,明明他站在车外,可却依然能将我的心情也一并搅得混乱。
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没多加思考的也走下车,来到米克身边,在他语气正经的回应基思:“……我或许今晚不会回到酒店里了,是的,我知道这……”时用嘴唇含住他的手指。
带着暖意的亲吻马上来到侧脸,米克爱惜的用沾着亮晶晶水渍的手指摸过我的嘴唇,鼻梁,最后上滑到眼睛,似是怕碎掉般小心翼翼的亲了又亲。每当嘴唇落下,都附赠着一句来自他的“我爱你,我爱你…”。
米克的爱意被全部表现出来,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模样,用一些由自我冲突拉扯后出现的迷茫占满表情,张开嘴巴讲出情话来。
在说出:“你是我的此生挚爱,我永远的南瓜…”时,我看到了米克眼中短暂出现的一丝动容。可那究竟是动容,还是某种被刺痛后出现的自我愈合?
我没兴趣再继续探索下去了,米克就像某种带着诅咒的古书,虽然我已经掌握查阅方式,可心中却总是惴惴不安的担忧着。
我怎么会变得这样软弱?
我泄气的将自己的眼睛看向随着行驶渐行渐远的街道两侧,却出奇的在同一瞬间意识到那些浓情蜜意或是不舍的哭诉都已经在不自知间消逝,我和米克不再有安慰,爱语,甚至连一些恋人劫后余生的惺惺相惜也一并无法找寻。我们之间,原来只剩下了一种压抑到令彼此喘不过气的僵持感。
漫长之旅,终点究竟是哪里?黑夜中并未开启车前灯的旅程像是一场分外叛逆的赌博。手中的筹码被汗水浸湿,我说服自己拒绝米克,哪怕只有今晚,眼睛却看到了他脱下外套的身体,逐渐变得昏暗的灯光。
坐在双人床两侧,我能从米克的脸上看出,他也像我一样在犹豫间感受着那些无法被忽略的感情鸿沟。
我们之间究竟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无法跨越的事情?
手摸上光滑的丝绒床单,这是我熟悉的床单,是米克为了纵容我才换上的床单。
我的眼睛不安的来回在房间中移动起来,从墙壁上挂着的那副我为米克画出的油画到曾一起前往商场挑选的家具…
欧式装饰并不合米克的心思,可却总能让我停下脚步,记忆里的他站在我的身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两张钞票,接着被我亲吻着发出笑声。
珍贵的过往被封印,我回过头看向米克,却发现他也正眼神幽暗的看着我。
难以想象,这双曾在每个噩梦醒来后安慰我的眼睛,竟然在此刻令我莫名生出惧怕,促使我大梦初醒般站起身。
这一切都显得这样荒谬,去他的缜密计划,去他的骨肉皮和摇滚明星…
我什么都不想在乎,我只想返回加利福尼亚,随便要不要付一笔足够让我破产的违约金,回到拖车公园,再也不踏进讨厌的公众视线一步。
思绪混乱着快速缠绕,在我意识到自己无法回答出类似“想要些什么”的问题后,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这曾是那样容易得出答案的问题…我曾想要麦克打开门,带我离开制作人的骚扰,曾想要用歌词或是曲调说服别人信服我对摇滚的爱,但……天啊,这个问题怎么会在此刻变得如此困难?
眩晕随着附上额头的手一起袭来,强烈,无法忽视的感觉令我只能瘫软四肢的将身体下滑到地毯。
出现在视线中的是系着蝴蝶结鞋带的深棕色的皮鞋,噢,是了…我怎么能纵容自己在米克面前表现出这样的软弱?
我抬起头,不出所料的看到了米克一脸担忧的表情,接着就是伸向我的,手心托起白色药片的手。
他真是个乖乖听信心理医生建议的优秀病人。温水顺下药片,苦涩的味道突兀的出现在嘴巴里面,可这种苦涩究竟来自我的血液,还是来自感情正尖叫着毁灭时迸发出的绝望?
我重新站起身,米克的身体却随着我的动作,寸步不离的拦在我的面前,他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洛蔓?在凌晨三点的伦敦?”
“我……我想…回家。”
“回家?”
米克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疑惑,他好像就要任凭脾气涌上,接着以一种讽刺的语气开口道:“这真奇怪,洛蔓。我还以为我就是你的家呢!”
我仔细的去聆听,听他从胸腔中传来的呼吸声,听他永远都在跳动的心跳,期待着他能说些令我说服自己离开的话,却只感受到他的手摸过我的腰,似是量尺一般移动着,最后问道:“原来不是我的错觉,洛蔓贝尔,你又瘦了些,难道你从来都不吃饭的吗?”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我没办法将语气柔和起来,只捡起最显而易见的嫉妒方式呛声道:“你和多少女孩说过这样的话?米克?”
米克在我的质问中摇了摇头,他的双眼躲在睫毛下面缓慢的移动,看向我时里面又一次被悲伤盛满。
他要反驳我的话吗?噢…他不会的。
我有什么资格来质问米克?我将脱下的外套重新穿上,不知因为什么变得愤怒起来。
“我听说了你和那些女孩的新闻,我看到那些女孩亲吻你的照片,当她们的嘴唇印在你的身上时,她们竟然表现的那样满足…告诉我吧,米克…告诉我……当他们在你身边时,你觉着享受吗?”
我的声音处于一种接近崩溃前的撕扯方式,却又在得到回答前感到后悔。
这可这不是一个好的交流方式…
我拉起米克的手,将它们贴近自己的脸颊,寻求依靠般磨蹭起来,可模样却只是在拙略的模仿着某部爱情电影,模仿着安琪。
米克喜欢我这样乖顺,把他的存在当做是唯一的模样,他愉悦的发出轻笑,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就快要骗过他了。当然,如果我从没忘记安琪身上带有太多无法回首的过往,警示自己稍稍的不注意便能使得回忆带领我重新出现在绿洲赌场。
我的眼睛上下眨合着,面前的米克模样愈发恍惚,浮现在脑海中的手掌用价值不菲的,镶着珍珠的手包作为遮挡,我不安的向前望去,却并没看到米克。
在不远处,被男人们包围住的女人是谁?我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些,身体却被从身后猛的固定住,带有回音的声响传到耳中,是有人正在说道:“你的女儿打碎了赌场中的雕像,按照规矩,她本来是要被带到墨西哥,成为那儿最年轻,最漂亮的小母马,可如果你能……”
细碎的话语重新返回,我的眼睛被遮挡起来,安琪的酒气,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身体,我的眼泪,眼泪……
它们出现在伸向我的那只划过鼻梁的手指上面,现实中摸上头发上的手似乎与记忆中的相符合,米克抱住我的身体,却并不能懂得我流出的眼泪,只当那是我对他与其他女孩约会的不满。
他慌张的将泪水擦除,公寓房间中随着他的表现变得像是正在上演某种生离死别的爱情电影情节般。被抱住的身体是找到了合适的拼图般嵌入彼此,米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打断了我类似舔舐伤口般的回忆,他说:“当我在她们身边时,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我怎么从没像米克这样想到如此聪明的回应?绿色的眼睛在看向米克时思索着眨来眨去,他似乎正满意自己说出的话语与坦露的真诚,和我却只想着,如果当时自己能用同样的话对付他,哪里还能让他当晚离开迈阿密,引得媒体们的揣测漫天飞?
我别扭的抱住了米克的身体,下巴垫在凸出骨头的肩膀上面,泪水无声的浸湿衬衫,亲吻作为安慰脱下繁琐的礼服,衬衫…两具没有任何掩饰的躯体赤条条的被展示,笑着夸赞出:“你出现在皮肤下面的骨头好美…”与变作漂浮在空中机体的床垫,有些刺眼的光亮。
东京成田机场在载着我与米克的飞机降落前便被新闻娱记与粉丝们围堵到水泄不通的程度,手心传来的触感与体温如此真实,如果忽略那些存在于手机中与大卫类似调情般的短信,我几乎就要相信了自己真的如粉丝口中那样“百分百深爱米克·贾格尔”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