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程书打着哈欠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脚步略有些不稳，她抓抓乱成稻草窝一样的头发，皱着眉头思索着实验结果，离子通道还是处于失控，昨天筛选的新化合物看起来依然不行。

来到自己的电脑旁，她将座位旁的行军床展开，又从旁边的白色布袋里掏出一床空调被一个枕头扔在床上。公司在地下室的唯一好处就是即使是大夏天也挺凉快的，阴凉阴凉的。她倒在床上，眼睛一闭，瞬间入睡。

声音仿佛在遥远处传来，接着越来越近，一阵刺耳的警铃声，程书哗地一下子坐起来，眼睛瞪大往四周察看，整个房间一派安静，除了自己电脑风扇运转的嗡嗡声，仿佛刚刚都是错觉，她又放松地倒下去，刚闭上眼睛，旁边的电脑传来三串警铃声，接着响起一道好听的年轻男声：“亲爱的程书女士，贵公司刚刚交完最新一期房租，目前余额3万，已不够下月工资支出，请知悉哟~”话音一落，警铃声开始响个没完。

程书躺在床上，不得已又睁开沉重的眼皮，破败的天花板先是窄窄的一条，越来越大，直到眼睛完全睁开，看起来仿佛没有边界。她做了一整晚的实验，脑袋还有点迷迷瞪瞪，是程问的声音，他来了？

警铃声消失，那道男声再次响起来，代替刚才正经的播报声音，现在则是带着贱贱的劲儿：“亲爱的程书女士，贵公司刚刚交完最新一期房租，目前余额3万，已不够下月工资支出，请知悉哟~”

程书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开，起身向电脑走去，鼠标一晃，屏保消失，在布满数据的软件页面前方有一只长着犄角的Q版小怪物躺在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子上，嘴里还不断往外吐出金元宝。

程书面无表情地点击关闭小怪物，拿起旁边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对方很快接起来：“亲爱的姐姐，缺钱了吗？”正是刚才Q版小怪物的声音。

“程问，我要弄死你。”程书的声音里浸着冰凉。

程问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怎么了嘛？你知道在美好的清晨六点给弟弟送来这种问候是非常不得体的吗，我要告诉妈妈你欺负我。”对面没有声音传来，程问还等着程书的下文呢，结果只听到“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掉了。

程书回到床上，把手机扔到枕头旁边，刚刚躺下，手机又响起来，程书摸索着手机直接接通放到耳旁，手机那边还是程问的声音：“姐姐真的不要我的钱吗？你的公司要维持不下去了哟~”

程书沉默半晌：“程问，我告诉过你不要再弄程序后门，在我这里弄就弄了，你在别人的程序里弄后门，想没想过被人发现给抓起来，还搞一堆违法所得，刑期加长，你如果真被抓起来，想过妈妈会怎么样吗？”

对面先是沉默，又道：“你可太看不起我了，我的技术不可能被抓到的。”

一如既往没能说服，程书懒得再说了。不过这六七年间程问也的确没被发现过，说又说不服，之前她已经让程问搞了另一套身份，一套随时可以跑路的身份，心里倒也不是特别担心：“随你的便，挂了。”

“啊啊啊，别挂！你知道老头爸大概率要卖房了吗？”程问又扔出一个爆炸信息。

“卖房？”

“对，老头最近去过一家基因编辑公司，还去过房产中介，我查过那家基因编辑公司，他们最近发表了一篇论文说对于基因病的治疗有进展。这样一串连就知道个大概了，老头一个破清贫教授，哪里来那么多钱，又不肯用我的钱，可不就只剩卖房了吗。”沈千然这个老头爸跟程书一个思路，都让他别干这些违法工作，也不肯用他的钱。

“我怎么不知道？”程书凝起眉头。

“老头估计只是刚刚起这个想法，回头如果真想做，他肯定会跟你商量的。你也赶紧看看那个基因编辑究竟靠不靠谱。不过房子方面你放心吧，肯定不会落到别人手上，这可是我们家的房子，是我们长大的地方，老头不想直接用我的钱，那我就找个人把房买下来，回头零元租给你们再搬回来。”程问倒不是为房子的事担心，而是基因编辑专业方面的事，他怕老头再被骗。

“我回头问问爸爸。”基因编辑的事她要仔细查查，而对于这所房子，她的确不想失去，虽然她是七岁才住进去的，而程问是两岁以后住进去的。

十八年前程柔工作的孤儿院倒闭，她和沈千然领养了孤儿院的四个孩子，有当时七岁的程书和两岁的程问，四个孩子是用抓阄的方式来决定谁姓程，谁姓沈。

程书想了下：“你确定不会被发现吗？”

“当然，你们真的很缺少一些对天才的尊重！”他明明是天才，家里人却都把他当成小孩，有二十岁的小孩吗。

“不过你的公司真的没钱了，我给你钱吧。你先不要拒绝，你现在去找那个给你第一笔投资的傻白甜老头恐怕不行。”

“什么傻白甜老头，那是天使大佬，放尊重点。为什么不行？”程书的确是想再找一找天使大佬，大佬很有钱，这点投资对于他就是撒撒水，而且大佬很关注信息素紊乱症方面的研发进展。她想如果拿着这三年的研究进展，虽然进展不大吧，但这三年并没有浪费钱，一直在寻找认真研究，想来大佬是不介意再撒撒水的。

“他出车祸昏迷了，目前是他儿子掌管公司，我查了下他儿子，依他儿子那性格，大概率不会给你投钱的。”程问噘噘嘴。他那儿子就是个一切以利益为导向的，而且，“你知道为什么老头会给你公司投钱吗？”不等程书回答，他继续说道，“因为他的初恋死于信息素紊乱症，美好的校园初恋止于一场绝症，他如果没有昏迷，你去找他投资他应该会继续投的，但现在掌握公司的是他儿子，这儿子可不是初恋的崽儿，你想想能给你投钱吗，再说那人性格也不好，你估计都见不着面。”

程书在网上搜了搜大佬的信息：“我刚看了下，没有大佬车祸昏迷的消息啊，你……”她忽然想起程问的技能，沉默了。

“你公司缺钱的事怎么解决？我给你钱吧。”程问再次说道。

“你还先帮我想想还有哪家投资公司有可能会给我们投钱吧。”程书没有接他的话。

知道程问大概率不会被抓到之后，她其实就比较不那么担心了。

三年前她刚刚开公司的时候很忙，当然现在也很忙，但那时候更忙，晚上回到家基本都是12点以后了。不像现在直接在公司里行军床一放就对付了，那时候女儿才一岁，刚刚学会走路，她直接就扔给妈妈带了，因为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已经基本不能外出，街上的Alpha和Omega虽然贴了阻隔贴，但对于紊乱症病人来说那些原本微不不计的信息素依然会影响到他们。所以其实妈妈非常喜欢和小宝宝在一起，不然她太寂寞了，爸爸则还要工作养家。

她记得那晚忙到了十二点，等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妈妈起夜正好看到她，拉着她的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的头躺在妈妈的腿上，妈妈摸着她的头，很舒服，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不要这么拼，太累了，我听你爸说过药物研究是很难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程柔用手梳着程书的头发。

“嗯。”程书在妈妈的腿上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小书，小问是不是在做危险的事情，我听你爸爸在电话里跟他吵的时候，好像是这意思，我知道你们都瞒着我。”妈妈叹了口气。

“妈你在乱想什么呢？程问一个Omega能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他就是在一家技术公司工作，就是犯了点错还不肯承认，所以爸爸才会驯他的。不过那边的老板也大度，而且程问技术的确好，老板惜才，这个错误也就放过了。”

“这样啊。”程柔想了想，可能的确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自己老是在家待着不能出门，容易想多？她一直很信任程书，她见程书一脸镇定的表情也就相信了，“那可能是我想多啊。”

“甜甜听话吗？”程书岔开话题，不想让妈妈在这件事情再多想。

一说到小孙女甜甜，程柔立马漾起了笑容：“甜甜最乖了，我告诉你啊，她今天拼那个积木，拼得又快又好，你说我们甜甜是不是小天才。”

程书轻笑出声：“是，我们甜甜是小天才。”

“我回头给你看看吧，我觉得八成没有这种冤大头，人家大公司投入数十亿都不见得能搞出来原研药，更别说你这就六个人的小公司了。”程问的声音拉回了程书的思绪，“不过，其实你可以找甜甜她爸要抚养费啊，我们把甜甜养得这么好，三岁的小宝宝又漂亮又可爱，你不知道她睁大眼睛萌萌地看着你会让你的心都融化了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他那么有钱，要他个几千万不算什么吧。”

“然后甜甜的抚养权就被要走了是吗？”程书凉凉道。

程问瞪大眼睛：“他为什么要甜甜的抚养权，新闻上说他就要结婚了啊，而且他那种所谓的上流家庭不是都只要AO结合生育的小崽子吗？”

居然要结婚了，程书懒得关心：“你还是帮我看看其他投资公司，如果是天使大佬的这种最好不过了。”

“好吧，这周末我要见见甜甜。”

“嗯，到时候一起吃饭。”程书应道。他们四个分化后，只有程书是Beta，也就是说只有程书还可以继续住在家里，因为她没有信息素，不会引发妈妈发病。

凌氏大楼十六层的营销总监办公室的背面是一整面落地窗，透过落地窗正好能看到上城区的中央公园。

妆容精致的凌宛将椅子转回到办公桌前，望向桌上的几份文件，这是凌氏集团有收购意向的几家生物医药公司的资料，原本不是她负责的，但从哥哥办公室里看到那个名字起，她就把资料要了过来。

她伸手把其中一份资料拿起来，看向介绍团队成员的地方，第一个是创业者的名字。

程书是吗？

她眼波流转，想起了大学的时候，她和司逸在同一所学校，并且是世交，一直被隐隐传着有联姻关系，虽然事实上没有，但她很乐意这种消息的传播，虽然司逸不怎么理她，但他也不理任何人不是吗。

直到这个叫程书的出现，不是他们学校的，却因为司逸成了学校谈论的风口浪尖的人物。

凌宛把资料扔回桌上，虽然按往常来说哥哥虽很宠她，但一些重要大事的决策并不会参考她的意见，不过，程书的那个破公司又算不得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