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齐清茫然睁开眼睛对上萧筠担忧的目光,泄气般小声道:“不是,我总觉得这脑子不太好用。”
啊?
萧筠微微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不是,她端着水刚走进门就看到床上的小少主正举着手准备狠狠落下,那当时的心啊,差点就提到嗓子眼。
但这一切竟仅仅是因为......脑子不好使吗?!
萧筠目光定格在姜齐清愤懑的脸上:“怎么会呢,你可是年幼当家的商界天才!”
“可那是都是传言。”姜齐清抱起双手,重新靠回床头:“我其实没什么本事,能有现在的一切全靠了父母和兄长,跟我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姜齐清侧过身对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长叹一声:“我唯一做的好事情......大概就是在江湖之上到处晃悠,找几个志同道合朋友没事找些乐趣罢了。”
“可这已经很棒了。”萧筠眸光柔和的对上姜齐清略微诧异的神情:“父母和兄长远走行商,你一个人不仅可以将姜家上上下下打理的如此出色,还能抽出时间在江湖之上找些乐趣,这不是很厉害吗?”
闻言,姜齐清身形微微一顿,眸中划过迷离。
还能这样想吗?
自从那年,姜家家主因为那些腌臜皇室的秘密被迫远走边疆,姜齐清就再也没有听过别人真心的夸赞。
从那时候开始,她便在商贾权贵之中反复历练,多少苦难她姜齐清咬咬牙就挺过来了,最后也不负所望成就了现在令商界闻风丧胆的姜家少主。
可从未有人......
姜齐清眼眶涌上酸涩。
从未有人跟她说,把你的努力,把你的困扰当做任务在回忆中匆匆带过,而你完成那么艰巨的任务,却还有时间寻找快乐,还能抽出时间久睡,这已经很厉害了......
姜齐清脑海中蓦然想起贺新岁晚宴布置回来的那天晚上,闻玉帮她梳发之时的叹息。
好像从始至终,所有人都在感叹她的劳苦,却唯独......
姜齐清红着眼睛望着萧筠。
唯独她还将自己当成需要赞赏的小孩子,在理解和包容中目送那个小孩子走向自己的天地。
萧筠垂眸正对姜齐清那闪烁着泪光的眼睛,怔楞一瞬,随后探手拉住姜齐清有些冰凉的手:“小少主怎么又哭鼻子了,我们一会就不痛啦,等水温稍微降下去点就可以泡脚。”
可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
姜齐清本来还能控制的情绪在萧筠一句话说完,好像“轰”的一声彻底崩塌,眼泪瞬间脱离眼眶砸在公主殿下的手背上。
下一秒,萧筠的腰突然被人环住,那人将脸埋在她的胸膛,细细颤抖着。
萧筠的手总比脑子快,她下意识回抱住姜齐清,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温声哄着:“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好吗?”
“没事。”姜齐清哽咽着说:“就是想兄长了。好久都没人这么跟我说话......”
闻言,萧筠心口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
姜齐清比她小两岁,两人却有相同的处境。
还真是人以群分。
萧筠低下头瞧着姜齐清被泪水打湿的上睫毛,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或许她只是一个被迫快速成长的孩子呢?
或许她本就是这般天真烂漫的小哭包呢?
是不该怀疑她的接近带有目的。
更何况还是自己伪装的起劲,背后打算利用姜齐清呢。
萧筠自嘲一笑。
人若真心待你,你却总想着算计,是会遭报应的......
可是姜齐清原本到底是什么性子,萧筠其实试探了这么久也并没有摸清。
而恰好,姜齐清一向敏锐的观察力,唯独在看萧筠之时荡然无存。
因为。
她们是一类人。
姜齐清依偎在萧筠怀中,听着她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安静下来。
这么一个温柔知进退的公主殿下,如果全然利用是不是太可惜了......
我想其实真心相交也未必不可。
“小少主。”萧筠松开抱着她的手,站起身端起那盆冒着腾腾热气的睡放在床边,随后蹲下身试了试水温,随后贴心至极的将姜齐清的鞋袜脱下:“水还是有些烫,你小心点放。”
只是萧筠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手心上的冰凉,她不禁皱了皱眉头:“你脚怎么这么凉?”
......
无人应答。
姜齐清此时正出神望着萧筠浓密的睫毛下那双任何时候都沉稳温和的双眼,更别说是现在专心做事时的认真。
她哪有多余的心去听外界的声音!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寒冷的风吹过蜡烛却没有将它熄灭,烛光摇曳映衬着她们。
恰逢此时,萧筠似是没等到姜齐清的应声,疑惑抬眸之际猝不及防对上姜齐清眼底腥红却满是笑意的眼睛。
一人垂眸,一人抬头,四目相撞,空气瞬间弥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姜齐清感觉外面的雨滴好像全部落到自己的心中,不然为何耳边轰鸣不减,心跳如雷?
萧筠感受到姜齐清炽热的目光,在这寒冬腊月的天,她的后背竟然起了一层薄汗。
她还是今年第一次怀疑这天在回暖,不然怎么会这么热。
可屋外呼啸刺骨的风,檐上不住落下的雨水,是看上去都不会热的程度。
不过好像就这样下去也很好......
只是周身都暖,是什么这么凉?
萧筠想起姜齐清裸露在外的双脚,意识瞬间回笼。
真是!
美色误人!
她心中呐喊着将姜齐清毫无温度可言的脚放进温水,莞尔轻咳一声:“小少主,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脚这么凉?”
闻声,姜齐清像是所有感官突然归位,惊得她身形一抖,然而脚上传来的温热就像是定心丸让她迅速安稳下来。
姜齐清看着萧筠紧蹙的眉毛,眸中金光乍现。
她可是一个极其任性的人......
姜齐清笑意盈盈的伸手扶了扶萧筠紧蹙的眉头,随后俏皮的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古灵精怪:“萧姐姐不要老是皱眉头啊,这样,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嗯?
萧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一时没有动作。
“我小时候母亲常常对我说,只要有疼的地方,亲亲就可以治好。”姜齐清笑道:“不知道真的假的,我小时候不太跟别人亲近,但很是调皮,摔着碰着简直常有,所以亲近的朋友和家人就借此机会多跟我亲亲,就是防止伤一好,我就再也不靠近他们了。”
“这么稀奇的脾气啊。”萧筠被姜齐清逗得忍不住笑出声:“那你父母和兄长肯定即希望你受伤又不希望你受伤喽,你可真够他们矛盾一阵子的。”
“可不是,父母肯定是不希望的,但有‘只’人就很希望......”姜齐清轻嗤了一声续道:“姜齐沐,我的兄长,他长我四岁,在我小的时候他绝对是盼望我受伤第一人。”
“做兄长的会这样?”萧筠没来由的想起现在还呆在宫中废殿的疯子。
“当然!我可惨了。”姜齐清苦哈哈的将萧筠拉到自己身边:“自从我兄长从父亲那里听来我只要一受伤就跟人亲亲的德行,此后我就没一天安稳,就比如蹲在地上数蚂蚁,结果数着数着就被人踹了一脚,一不小心滚进草丛里,膝盖擦伤,后来兄长帮我擦药时跟我腻了好一会;再比如夏天一家人在院中吃西瓜,不知道是谁把刚吃完的西瓜壳一把扣我头上,结果好像因为用力过头,我从小椅子摔下来,费力把西瓜壳拿掉站起来,没想到却直勾勾撞到桌子一脚,那时头上瞬间就破了一个小口子,虽然不大,但血流的多,看上去挺吓人的。”
这当兄长的......
萧筠嘴角的笑僵硬的扯了扯。
“不过正因为这个事情,兄长被父母发现了,然后被吊在树上狠狠打了一顿。啊呀,那场景。”姜齐清啧啧两声:“后来兄长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萧姐姐你知道么,我偷偷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在偷偷抹眼泪呢。”
姜齐清脚虽然在水中,但丝毫没有影响上半身的活动,她声情并茂的演示自家兄长的委屈,看的萧筠笑意想憋都憋不住。
“结果还是我给他好几个亲亲之后才不哭,注意。”姜齐清竖起一根手指强调:“只是不哭而已,亲亲之后,兄长好像傻了一样,就这么乐呵呵的看着我,虽然他长得不丑吧,但是那样还是挺奇怪的,所以最后我被吓走了。”
“你们真是。”萧筠实在没想到姜家兄妹的你来我往竟然这么结尾,眼下的那颗小痣随着笑意若隐若现。
萧筠笑起来很好看,她并不是那种小家碧玉的长相,相反在她很英气。
在萧筠身上姜齐清更多能感受到是雌雄莫辩的那股子豪爽和洒脱,就像是临危不乱的狼王。
许是因为她将军府出身的原因,萧筠的脊背从来都是挺着笔直,就连坐在塌上也不例外。
姜齐清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位五公主极其耐看,况且与自己还有很多相似之处。
她也有一颗小痣,恰好在萧筠眼下那颗痣的对角位置,如若相连,那条连线便会经过瞳孔被两人刻在印象中。
而作为姜家少主,大齐的皇商,还有某些幕后勘测,姜齐清也绝不会出现弯着脊背走路。
看来,她和她的萧姐姐天生便有默契。
姜齐清眼角眉梢带着浅浅的笑意,复而忽的凑近萧筠,眼睛直勾勾的看尽她眼底:“萧姐姐,我痛,想要亲亲。”
“好。”萧筠伸出手点了点姜齐清的脸颊:“亲亲就不痛了。”
可还没等姜齐清反应过来,浓郁的腊梅花香扑面而来,柔软湿润的触感覆上脸颊......
下一秒木门“吱吖”一声被推开。
“小姐!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