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华清北手一顿，手机差点滑到地上，但仍强装镇定，“别瞎说。”

“这大总裁，钓人的方式就是高级，”林安津津有味地分析，“你想啊，他要是真的只想叫你赔钱，就直接让你转账刷卡了，加你微信干什么？不就是想以债主的身份，和你建立联系，再慢慢把你弄到手？”

“别八卦了，”华清北面红耳赤，可一想到那双眼睛，心里竟莫名地生出几分希冀，但又暗骂自己不清醒，“都说过了，他也需要去确认我得赔多少钱，不是你想的那样。”

“行行行，老华说得对，”林安刷着手机躺了回去，“将来别打脸啊！”

“打什么脸啊？”华清北嘴硬道，“有几个钱了不起吗？我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被他弄到手。”

华清北单想想“包养”这俩字都觉得恶心。

就算苏雁南眼睛再好看，就算苏雁南今天是专程送自己去医院，就算苏雁南加微信是真的想钓自己，他也绝对不会同意。

其余几个室友也都知道华清北是个拿定主意就不会再动摇的主，只劝慰了几句，便都缩进床帘里，各干各的去了，留下华清北一个人在桌前抓耳挠腮地想澄清的措辞。

华清北点开自己的大眼仔软件，卡了好一会儿，才登进去。

瞪大眼睛一看，已经收到了好几十万条私信和留言。

有夸他长得好看的，有心疼他被潜的，有骂他小小年纪就学着走些旁门左道的，有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

还有，祝福他和苏雁南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华清北扶额。

他思索了良久，反复斟酌词句，在手机键盘上敲出一个个字，又一个个删掉，反复了好几十次，才狠下心来，最终点下那个橙色的“发送”键。

“@华清北：

大家好，我是华清北，也是电影学院一名普通的学生。我觉得我应该澄清一下，我和星熠集团的苏总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

昨天晚上我在骑车的途中，不小心撞到了苏总的车，苏总刚好要去医院办事，于是顺路带我去医院检查是否有受伤。

至于图片和视频，应该是拍摄角度的问题，我没有搂苏总的腰，只是和他并排走而已。抱歉让大家误会了。”

微博发出去的那一瞬间，华清北的手机卡死了。

“卧槽牛x啊！”安静的寝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叹，“老华，勇啊，你要火了，你上热搜第一了。”

“我一个十八线都没到的小透明，能因为这火？”华清北呆滞地看着反复自动重启的手机，觉得这世道越来越怪了。

“还不是因为绯闻对象是苏雁南，你简直沾上大运了。”

“苏雁南怎么了？”华清北更疑惑了，“我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个人，他很牛吗？”

“我们这代人不知道他确实挺正常，他的事情都发生在快十年之前了。我前段时间跟我爸妈聊到星熠，他们跟我提了一嘴，”林安的八卦之魂又开始熊熊燃烧，“我发现苏雁南这人，何止是牛，简直就是牛爆了。”

“他最开始是在国外学导演的，不过那时候，也就是个普普通通公子哥，他爹苏致诚比他牛，别人提到他，都说，‘就那个，苏致诚的儿子，长得还挺帅’，”看着华清北一脸蒙，林安也不想睡了，忙不迭地给他分享一些陈年旧瓜。

“后来，重点来了啊，苏雁南出去读书没两年，苏致诚夫妇突然出了交通事故，两个人都死了。”

“啊？”华清北心里猛地颤了一下，“好惨啊。”

“确实，”林安点点头，表示颇为赞同，“当时关于苏致诚夫妇的真正死因，那叫一个众说纷纭，不过人都死了，这些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时的星熠正在鼎盛时期，突然没了最大的boss，新的接班人又没培养起来，一时间内忧外患，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虎视眈眈。”

“苏雁南那年，满打满算只有二十岁，当机立断回了国。回国第二天，披着麻戴着孝站在他爹妈的棺材边上，就宣布他接任了星熠的总裁。”

“一开始，别人都觉得，苏雁南不过是个小孩，又是个学艺术的，不足为惧。内部高层想篡他位，外部公司想兼并他们，闹得沸沸扬扬。我爸妈他们当时都觉得，星熠只剩下两条出路，要么不再姓苏，要么，直接没了。不过现在这些人都被狠狠打脸咯！”

“他怎么做到的？”华清北的脑海里首先浮现出的，是苏雁南那张微信头像。

照片上那个青涩的少年，胸口戴着朵白花，明媚的笑容消失了，大海和蓝天也蒙上了一层灰。他就那样站在父母的葬礼上，对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然后像现在的苏雁南一样，镇静地、礼貌地微笑着，告诉人们：

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不论你们看不看好，从今往后，我就是星熠的总裁。

“谁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林安伸出两根手指头，“两年，就用了两年，星熠不仅没有垮，没有改朝换代，甚至还恢复到了比苏致诚在的时候更强的水平，你说他牛不牛x？”

华清北深深叹了口气，巨大的哀伤、怜悯、崇拜之情合成一股，涌上心头。

“不过他这几年的确是，嗯，没怎么大的作为，”林安咬着指甲盖沉思，“绯闻倒是不断，可能是顺畅日子过久了，有点飘了。”

“是吗？就是像和我这样的绯闻吗？”华清北的情绪里又添了几分烦躁和怒意，“无中生有，狗仔真是吃饱了撑的。”

“那我不知道，反正真真假假传了好多，不过之前都是美女，像你这样的小帅哥，好像还是第一次，所以大家才格外关注你，”林安倒是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没关系啦，反正以后你也是要混圈的，提前增加点知名度，也没什么不好。”

华清北攥着手机，良久没有说话。

他并不想要以这样的方式被人们知道。被当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更何况，在这场闹剧中，他扮演的是一个卑劣的，毫无骨气的，为钱财甘愿被当成玩物的角色。

他不甘心，同时也觉得很恶心。

室友们都熄了灯去睡了，只剩华清北一人坐在桌前。

他反复回味着林安讲的，苏雁南的故事，又想着自己今天奇妙的经历，以及理想和前程。

荒谬地被拍，可笑的闹剧。苏雁南重振星熠的传奇，不过十年光景便被人淡忘，取而代之的尽是些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

公众人物的宿命合该如此吗？

华清北望着窗外的夜空。

它慢慢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