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晴觉得过年去老马家多少会有些尴尬，但没想到会这么尴尬。
马绪过来开门，完全无视周自晴质问的眼光。不是说好叉开时间的吗？一边的小马跟鹌鹑似的，大概在主动替人抠三室一厅。
先跟老马和师母拜年，聊了一些工作和身体方面的话题，又谈了些小马的工作安排，话题终于落到了她身上。
“你们这些年轻人哦，终身大事是一点都不着急，只把长辈急得不行。”
师母分到的是这种忧心忡忡的角色？别说，还挺有反差萌。以后操心马绫大概就是这种语气和表情？
“师母，终身大事怎么能着急呢！得腾出空来好好考察，可别一个着急，看走眼了。”
小马傻眼，她可怜的绪哥还没通过考察呢？
“马绫也是，参加工作了身边优秀的同事都可以考察起来，不要着急，慢慢看。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可得慎重着来。马老师，您说对吧？”
老马一万个赞同。
周自晴看了看时间，该去刘婷婷家吃炸茄盒了。马绪抢到了送客优先权，一路送到楼下。
“对不起，我该跟你先说一声。二叔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一趟，我就——”马绪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你别生气。”
周自晴说不准心里是个什么感觉，所有人的心思她都能理解，但她的心思似乎没人理解。也是，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可以改变其他人。这究竟是愚蠢的天真，还是艳压喜马拉雅般的自负？
“不用说对不起。马绪，如果你的理想是找一个姑娘跟你一起结婚生子孝顺长辈，那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马绪也有些茫然，他想娶一个姑娘，可那姑娘并不想嫁给他。虽然，她早就跟他表露过，她需要的不是丈夫，也不是孩子他爸，而是同路人。
“你是不是不记得你曾经写过的分析报告？回丰城之后我寄给你。”
不忘初心，太难了。这才多久？
掩耳盗铃的周自晴将马绪撂下，上车走了。小马趴在窗户边往下看，边看边摇头，“爸，你摊上事儿了！”
车上的周自晴，心绪不太稳。
谁也不是影帝，哪怕影帝，也只是控制面部表情，而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失望是有的吧？有时候，周自晴也不想计较太多，可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她的底线只会一步步被拉低，最后被践踏。她成全了别人，谁来成全她？或许，闫灵才是对的？墨镜一带，谁都不爱。
刘婷婷到楼下接周自晴，呀，怎么跟蔫巴的小鸡仔似的。
“什么情况？”
“男朋友大概要飞了。”
“嗨，多大件事，你说的，下一个更乖？” 摆脱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治疗，又控制了饮食和运动，刘婷婷虽然没能重回颜值巅峰，但少了小白花的楚楚可怜，却多了轻熟御姐之风。大概，这就是□□？
她俩的博客经营的不错，主要是刘婷婷比较费心，连每天更博之后的音乐都是精心挑选的，可谓十二万分的呵护。周自晴扮演的是捧哏，以及看客挑刺的角色。所以，博客里时而和风细雨，时而血雨腥风，评论区更是精彩纷呈，有时候刘婷婷挑选加精都难以取舍。
大概在网络里各大论坛遨游的够久，刘婷婷渐渐放飞自我。三毛、张爱玲，这么多前辈，谁还不是个文艺青年了？余生漫长，未来可期。
周自晴用林阿姨的拿手茄盒缓解自己痛失同路人的怅然，林阿姨还偏偏补刀：“小周啊，以后再想吃阿姨做的菜，就得去吴市婷婷那里了。”
刘婷婷乐呵呵，“我爸妈打算搬过去跟我一起。”也是，跟刘婷婷回来江州比，还是父母跟她过去更合适。这周边左邻右舍，全是半辈子的熟人，天天活在别人的嘴里，哪怕话里话外都是好意，日子也不好过。反正刘家父母俩都已经退休，换个地方，也能换个心情。
“没事儿，阿姨，反正婷婷那儿离得不远，以后我常去。”
大冬天的，哪怕是市中心，也并没有什么消遣。吃完饭，两个人窝在刘婷婷房间，一些杂物都已经打包完毕，墙上还贴着高中时喜爱的明星海报。
“吴市那边房子都安排好了？”
“嗯，离学校不远，附近有个公园，配套还可以，生活比较方便。”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楼盘，只要肯掏钱，房子大大的有。
“那阿姨大概每天都会去公园吊嗓子唱京剧？”
“希望她能找点事做吧！”
“老爷子呢？”
“钓鱼啊，看书啊，听电台啊，学做菜啊，兴趣挺多。”
一对父母，如何从独生女婚姻破裂且无法生育只能孤苦一生的打击中坚强起来，是个历史性命题。或者，他们认为，女儿能从深渊中走出，已是万幸。
马绪并没有上楼，他给小马发了个信息，直接离开。上楼，只会是大写的尴尬。他不想说太多话，也不想看到二叔二婶手足无措。大家都没错，错的是他。
他记忆力不错，当初他写了什么，他仍然记得。人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周自晴不愁吃不愁穿，有车有房，职业身份地位都不错，那人家图他什么？他很庆幸自己当时脑子够清醒，答对了题。可，是什么让他渐渐迷失？不知不觉就变得与大街上随便经过的男人无异？
他知道周自晴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求职中能竞争过他的校友，不可能不优秀。他们毕业后分手，原因是她不接受异地恋。一路走来，她的标准都很固定，没有例外。谁都想成为例外，可事实证明，他只是千千万万普通男人中的一员，自命不凡，其实俗不可耐：想用一张证书绑住一个姑娘，给自己后方无虞的安全感。
他给马维打了个电话。马维在单位值班，春节根本没回家。
“跟女朋友谈的怎么样了？”
马维：你是魔鬼吗？不回家也躲不开催婚了是吧？
年后周自晴开始忙。论文有眉目了，努力审第二篇。
读博事宜也提上日程，她联系了圈内的老师们打听和搜集信息，可惜，当前申请条件比较严格，需要硕士五年。行吧，有了讲师打底，先通关副高。以后连副高都要求博士打底，那才叫悲催。
许游总算得闲，三天两头自带食材过来做饭。周自晴调侃他，“怎么这么有空来关照我？不怕丁峰抱怨？”
“他抱怨个啥，该我抱怨吧？一天天忙得很。”
“呀，生意不错？”
“还行吧，据说没什么技术含量，主要是冲量。股市坑了嘛，总要回回血。”
“所以啊，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反正我是没钱折腾这些不靠谱的投资，先投资我自己吧！你说，我去考个驾照怎么样？”许游还在不紧不慢还房贷，小日子不温不火，也存了些家底。可是，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小车开的飞起，他多多少少也有些眼馋。下一步吧，下一步就搞辆车。
“可以啊，需要我给你介绍教练不？脾气好，教学经验也丰富。”哎，这教练真该请她吃顿饭，这么些年都介绍多少客户了？而且客户再介绍客户，数都数不过来。
“来来来，电话号码多少？”
许游难得心血来潮，做的是香辣虾，又是开虾背，又是去虾肠。可惜内陆城市虾的质量还是差点儿，吃海鲜还得去海边。
“欸，等夏天了搞点油焖大虾，十三香的小龙虾，带劲儿！”再整点冰镇啤酒，绝配。
“哟，都学会点菜啦？
“这不是给点建议嘛，最终还得大厨你拍板不是？”
“再说吧！”许游翘翘嘴角。有人捧场是身为大厨最高的荣耀，不骄傲都不行。
“你跟马绪同志什么情况？掰了？”许游往嘴里塞了只虾，八卦因子熊熊燃烧。
“那倒没有，鉴于认错态度良好，现在闭门思过，长个教训。”
“真有你的！”许游有时候都很同情马绪，遇上周自晴这种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的老妖精，怕不是被坑的裤衩都不剩。前两天还约他呢，抽空教他几道拿手菜，哄人呢。许游牙都酸了。
“哎，说实话吧，现在也就跟你能聊上几句，其他那些个同学同事，一个个不是老公就是孩子的，没劲。”
“人以群分，咱们都属于少数派，自然无形中被主流们排除在社交范围之外。缺少沟通话题，自然渐行渐远。”
“你总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么一本正经，不像你。”
“话头是你起的，反倒说我一本正经？不然怎样？同仇敌忾吗？完全没必要。生活过得怎样，绝大部分还是取决于自己的心态，而不是别人的眼光。”
“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修一修心理学？总觉得你特别会灌鸡汤。”
“哈哈，”周自晴忍不住笑，“还有毒鸡汤呢，喝不喝？”
“什么毒鸡汤？”
“万事开头难，知道吧？”
“知道啊，怎么了？”
“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结尾也难。”
许游被一口辣呛到，惊天动地的咳嗽，表示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真的有毒！
周自晴真的呵呵了。集冷笑话、毒鸡汤、废话文学于大成，这样的一本正经才令人无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