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诊中心这些天称得上风起云涌，暗流涌动。
王宇难得一张冷脸，爱开玩笑那张嘴仿佛上了锁。费小丹正好相反，脾气爆到是个人都要绕道儿走，连狗见了都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把她点着了。
李子送走理疗的客户，回诊室见费小丹抱臂端坐在李子椅子上。
桌上是陈书逸刚送来的甜品，李子打开袋子一看，琥珀色玻璃瓶里装着热乎的红糖炖蛋。
“哎，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有人爱得死去活来，有人吃尽了爱情的苦。”
李子撇撇嘴，往她手里塞一块巧克力，“说说吧，还准备跟我们王医生冷战到哪天啊，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打住啊姐妹，我跟他不是冷战，是不共戴天。”
“这么严重啊，宁市到深市一张机票头等舱不过两千，你俩来回跑跑，感情更好，怎么就不共戴天了。”
“我是气这个吗？不管，你晚上陪我去喝酒，我都闷了好几天了，失眠，难受死我了。”
李子好不容易送走费小丹，拿起手机密密麻麻十几个未接来电，心中猛地一沉。
几个相同号码，后面还有零星不同号码。这个路数，她太熟悉了。
探头见走廊没人，她随即关上诊室门反锁，鼓足勇气按下回拨。
“装死？不接电话，是不敢接吧，心里有鬼？”
李子听见那头恶狠狠的语气，心口闷得喘不上气：“你要说什么？”
“你们私下帮你爸爸和那个小瘸子的事，以为没人知道？你们怎么这么贱，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你们偷偷背着我干了不少丑事，没想到啊，长本事了，现在傍上个男人，这么有钱，还帮着你爸和那个贱人养儿子......”
李子看见镜中自己眼睛通红，一张脸煞白毫无血丝。
她无法反驳，更是不敢多透露一句，她看到眼前伸出无数血呼滋啦的手，畸形地往她生活里攀爬。
陈书逸帮助李子父亲和他小儿子出国这件事，就是一颗雷。
而她的母亲，不意外地窥见了，她撕开这个丑陋的口子，不仅是气愤，还有些抓住李子小辫子的兴奋和刺激，近乎疯狂的掌控欲蒙住她变态的内心。
外面有人敲门，她慌乱中按了挂断，一摸脸上，吓得冰凉，甚至惊恐到落不下一滴泪。
“李医生，你没事吧？ICU要转中兽医诊室的病例我给你送来了。”门口医助见李子喘着气，脸色难看。
“没事，刚有点心慌，已经好了，给我吧，谢谢你啊。”李子笑得勉强，带上门还能感到手止不住颤抖，手指已经紧张到蜷缩在一起，她用劲扒开，大口呼吸。
每当她过得好一些，天空就开始乌云密布，用一道闪电劈在她脚前，提醒着她，她这种人，不配得到那么多好事。
＊
李子呆滞地拨弄眼前酒杯，一圈海盐黏在杯口，她难得点了杯度数高的鸡尾酒，入喉辣到怀疑人生。
“啊，李子，我的宝贝，我好难受啊，我怎么办啊。”
李子被费小丹声声哀嚎拉回精神，她抚摸丹丹的手，耐心宽慰她。
“丹丹不怕啊，王宇肯定能安排好的，你要对他，对你们的感情有信心。”
她说完暗自觉得好笑，宽慰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只剩迷茫。
“我只是很生气他为什么不能早点跟我说，这么大的事，好歹应该跟我商量商量吧，那只能说明什么？”她一双酒意朦胧的眼睛盯着李子。
李子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是想说他的未来里没有你？”
费小丹频频点头，一口喝完杯底酒，胡乱摇摇手呼叫服务员拿酒单来，李子捂着头，这酒喝得她头昏。
等她再抬眼，一整瓶洋酒竖在桌上，费小丹大喊一声：“姐们儿今天必须喝好！最好的酒配最惨的我。”
陈书逸停下车见王宇站在酒吧街花坛边，锁了车一路跑来。
“哪儿呢？”他四处张望，没瞧见李子。
王宇手往身后那家一指，暖黄店招印在玻璃上，他走近扫视一圈，角落桌子上两人正干杯呢，李子小脸通红，还真不少喝。
“不是陪你女朋友，我家的怎么喝得烂醉。”陈书逸说完摇摇头。
“我怎么知道，那天提了一嘴，已经几天没说话了。”
陈书逸心里清楚，这事迟早得炸。
“哪天走？”
“总部那边说越快越好，我一个头两个大，最近别给我排手术啊，我要准备交接病例了，分给新来的医生吧。”
“好好聊聊，影像中心那边刚成立，也缺有经验的护士长，要不我忍痛割爱，你把费小丹带走吧，别在这演苦情戏了，等会再把李子胃病喝出来。”
王宇闷头喝水，挥手说不行：“我不想她为了我跑那么远，她舍不得家人，别让她为难。”
陈书逸没搭话，见酒吧里两个男人绕过人群往她们那桌走，倚着桌子掏出手机要加联系方式。陈书逸眉心一紧，王宇看他跑进酒吧赶紧跟在后面。
“哎，我酒还没存呢。”王宇结完账把外套往费小丹肩膀上盖，没轻没重地两次都没穿好。
李子更是被陈书逸一把拉出酒吧，留下两个要加联系方式的男人面面相觑。
“你来啦。”李子迷瞪开眼睛，陈书逸的脸正正摆在眼前。
好一副皮囊，灯红酒绿，鬼迷日眼地招人喜欢。
“能走吗？”陈书逸弯着腰刮她鼻子。
“能，我还能跑呢。”说话间李子扭着就往前冲，酒劲下手脚极其不协调，歪歪倒倒眼看着要摔。
陈书逸反应过来，一把托住她腰，打横抱起径直往车上走。
把李子腿塞进副驾驶，李子又张罗着要往下跑。陈书逸按住她系好安全带。
“陈书逸，我不要回家，我要喝酒。”
“喝酒，我回家陪你喝。”陈书逸折腾的一身汗，俯身把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拂到耳后，李子倏地睁眼，拉住那根飘落在眼前的暗纹领带。
“骗人是小狗哦，我们回家喝个尽兴。”
下一秒李子咬住他的嘴唇，带着酒意撬开他牙齿……陈书逸倒吸一口气，酒吧街停车场没位置，他只能暂时临停在路边，他握紧拳头往后退，看着李子半醉半醒的样子，油门踩得飞快。
“大小姐，喝美了？”
费小丹甩起背包砸王宇腿上，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关你屁事。
王宇嬉皮笑脸凑上去拉着她：“别生气了，我保证，每个礼拜回来一趟。”
费小丹站住没动，她看见王宇来接她，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她当然知道影像中心是他心心念念的梦想，这些年终于落地，她心里别提多支持王宇去闯一番事业，但是她气王宇闷葫芦一样，她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消息。
“爱回来不回来，姐有的是人追。”
“是是是，我看了几套房子，要不麻烦万人迷护士长帮我参考参考。”
“我参考做什么。”费小丹见他翻着相册，眼睛止不住往上瞄，嘴还犟得要命。
王宇也不回她，继续翻动着，直到没一会，听见她说：“往回往回，刚那套我再看看呢。”
他嘴角扯过笑，中气十足地喊好嘞。
＊
李子回到家，一头栽在沙发上，把吃饱饱吓得弹起老高，一路跑到门口。
陈书逸摸摸它的头：“别怕别怕，这不是你妈妈，是醉鬼。”
李子听见说话声，一下坐起来。左右晃晃脑袋，喊了句干杯，又笔直栽进沙发，任由陈书逸怎么喊，也不动，睡得香甜。
陈书逸燥热得很，选了款薄荷香型洗发水，冲完发丝泡沫，才感到一阵舒爽。
热水流淌中，他突然听到浴室把手咔哒一响。
把额前头发往后一推，睁眼望去，李子傻愣愣走进来了......
她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噘着嘴唤陈书逸名字。
他抓起旁边浴巾系在腰间，两步握住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李子不回话，只是流泪，越哭越凶，陈书逸很少见李子哭。
李子外套掉在门口地上，只穿一件桃夭色紧身羊绒裙，陈书逸前后看着不像受了伤。
李子不停地呜咽，陈书逸擦去她脸上泪水，听见她含糊不清地说她不想和自己分开。
他的心尖都跟着颤了一下。
随后他听到李子说她好爱他。
李子的意识在酒精里浸泡，她此刻只想找到陈书逸的怀抱，就像寒冷冬日里唯一一束火把，照亮她凌冽身体，驱逐那些她曾经孤身面对的零下时分。
非常清楚地咬字：“陈书逸，我好爱你。”
身后淋浴间的花洒还在不断释放热气，李子抽泣中摸索着裙角，还没等陈书逸反应过来，她便拽着那一角，越过头顶，羊绒裙落在地面，轻飘飘的。
白色法式蕾丝包裹着白色雾气，交叉绑带缠绕束身鱼骨，紧紧勒在一掌多一些的腰肢，纱织花朵纹路下露出一截雪白皮肤，左右两条带子贴着大腿勾住薄薄的丝绸布料。
李子被蒸气和酒意熏得时而清醒时而沉迷，她把内心的恐惧化成了决堤泪水，她望着陈书逸漾满爱意的眼眸，只想与他融为一体，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有机可趁……
当她踮起脚尖吻在陈书逸喉结那一刻，陈书逸只想把所有温暖都灌进她身体，把他的心都完完整整地掏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