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出来的小孩，能力确实强，学习态度也认真。”李子见章欣难得在外人面前夸她，这顿夸让她差点忘了被骂学术白痴的时候，她语气也是特别诚恳。
主办方老师点头：“大学毕业进曼德做门诊医生，确实是很好的从业经验，曼德自己的学术研究团队也很厉害，业内不少宠物医师都心向往之啊。”
李子听着章欣和主办方对着陈书逸就是一顿捧吹，心里盘算着曼德这次合作估计是下了血本。
交谈间陈书逸挺直了腰，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李子顿感不妙，随即听到他饶有兴致地问：“李医生这么优秀，不知道在我们曼德的时候，跟着哪位老师？”
真有意思，不就跟着您吗？
天南地北的，可是没少学。
李子见眼前三人都盯着自己，憋出个笑：“师从顾老院长。”
“嚯，顾院可是我们动医德高望重的老专家，章教授，你这个学生可以啊。”
还没等章欣回话，陈书逸轻咳一声：“顾院退休的时候，李医生好像才来曼德，这么短时间，看来确实聪明过人。”
……
章欣这才砸吧出点味儿来，前面说跟李子不熟，这会又明明白白知道李子入职时间，这俩人，妙得很。
“陈总，吴老师，李子今天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去，秋招的事后面还得你们多费心，我们学院几位老师今年都有不错的研三学生，帮着提提意见。”
说完指指李子：“晚点我让李子把这几个学生的简历收集一下，发给陈总。”
章欣示意李子和陈书逸留个联系方式，然后掉头挽着吴老师折回会场。
眼看章欣越走越远，李子愣在那儿半天没敢回头。
“怎么说？”
她听见陈书逸的声音由远及近，脚步声落在她肩旁咫尺。
“那个，我晚点发你邮箱。”
李子说完准备开溜，陈书逸一把拉住她夹着的文件盒。
“哪儿不舒服？”
“？”
“不是说你不舒服要先走吗，我问你哪儿不舒服。”
“噢，我挺舒服的。”李子说完感觉自己简直是一派胡言。
陈书逸心里明明气得要死，但是看她慌不择路口不择言的鬼样子，又忍不住想笑。
“我以前邮箱不用了。”陈书逸说得轻巧。
“那麻烦您给我个新的邮箱。”
“行啊，那我发给你。”
“好嘞。”
李子看陈书逸半天没有要走的打算：“陈总，您不走吗，那我先走了？”
“走什么，我发到哪儿？”
说完陈书逸俯身靠近她，李子背着手极力往后仰，保持身体平衡。眼看陈书逸凑过来，她着急往后退了两步才站定。
“你把我拉黑很久了，你不记得了？”
......
李子没搭话，陈书逸拿出手机：“号码给我，我发短信给你。”
见李子半天不说话：“也行，要不你跟你导师说一声，我是你前男友不方便给联系方式，让她换个方便的人来。”
说完收起手机掉头就走。
陈书逸感觉胸口发闷，即使在进入会场之前他已经在门口做了半个小时心理建设，但还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感到剧烈的情绪浮动。
“陈书逸！”
他听见李子的声音，太久了，她每次叫他名字，都会拖长尾音，带着点撒娇或是在无人之际带着喘息……
在被她丢弃的两年里，他无数次被这个叫声唤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拨开李子塞给她的纸条，熟悉秀气的字迹，崭新而陌生的电话号码。
“我真不想多说你兄弟，你真是情种，还真能给你追到川市去，有没有一点骨气。”
陈书逸点开王宇的语音，十条六十秒，八条都在骂他。
“老子真服了，我去西北支援建设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跟我换换，就可着我一个人在那儿吃沙子，川市要建项目，你跑去了，多水灵一好地方，你也不出去看看，又他妈跑去死磕，我看你是废了。”
“你倒是回消息啊，见着没啊，给你安排这活动，我费老鼻子劲，搞不好明年斯宇还得搭进去个奖学金，赶紧回话。”
王宇可不是关心陈书逸，他是想告诉费小丹，李子走了以后，费小丹交朋友的心也跟着死了。
只要喝多，总是嘀咕着李子又哭又笑，给他烦够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李子是不是玩蛊的，逮着身边人断情绝爱。
“见到了。”陈书逸靠在外面出口，没几秒钟王宇电话就来了。
“卧槽，真见到了，她还好吗？”
“刚听你语气，没多友好啊，这会怎么关心起来了？”陈书逸嘴里叼着烟，盯着会场出口。
“别废话，见面说上话了吗？”
“嗯，人家问我们认不认识。”
“你怎么说的，爱过？干柴烈火？”王宇说完自己都想笑。
“我说不太熟。”
“陈书逸要不我说你能装呢，你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送她，怎么有脸说不熟的。真孙子。”
陈书逸苦笑一声，他无处辩驳，看到李子那一眼，他就感觉自己又栽了。
“哎，我跟你说啊，我下周要休假，没事别烦我，这阵子就忙你那些破事。”
“休假去哪儿？边疆还有项目吗，要不你再去看看祖国大好河山？”
“要不说这两年你嘴巴这么坏呢，我带费小丹回卫市，谈婚论嫁了好吗。”
“哦，那还是你有骨气。”
陈书逸怼完这句感觉特别爽，听见电话里王宇张牙舞爪的骂声，他笑着挂了。
李子蹦蹦跳跳走出来，一身嫩黄套装短裙，跑动起来小腿线条白皙紧致，她头发更长了，飘在腰间，一水儿大卷。
陈书逸就这样跟在她身后，步行在校园里。
下午川农大学生不多，三三两两，李子走得慢，戴着耳机嘴巴跟着哼，到了食堂旁边小花坛，突然蹲下来，向树丛里招手，没一会就蹿出来好几只小猫，蹭着她的脚踝撒娇。
李子抱起戴着伊丽莎白头套那只橘白猫咪，举起来看了看，一小处伤口已经愈合，应该是刚做绝育。
她放下猫咪，从包里掏出两个猫条，瞬间又有几个小家伙钻出脑袋。
李子单膝贴在地上，午后阳光和煦，穿过斑驳树影洒在她脖颈。
陈书逸站在身后，看见她裙子随着膝盖着地越发往上......
李子手中握着猫条，瞬间感到一阵暖意从肩头传开。
扭头看到一件深灰色大衣覆在她身上，正好盖住裙摆......
她身体一僵，倏地抬眸，正好撞进陈书逸那副一贯灼热缱绻的眼眸，空气仿佛静止，正如他眼中挥之不去的矛盾和疏离。
那一刻，陈书逸并不知道，李子耳机中正在放的歌是The Start，那句歌词击中她无处安放的悸动心率。
No matter where we are
Your eyes
Oh they light up in the dark
……
李子在经历了几秒钟游离后，终是收起视线。
她本能地拉了拉陈书逸那件外套，想到刚才下蹲的姿势恐怕确实不太方便，一抹红晕就马上映上脸颊。
她低头也能感到陈书逸的目光还在她面前，丝毫不躲闪。
“陈总，您这是......”说完她起身把猫条外壳扔进一旁垃圾桶。
陈书逸也用了点劲，才把自己从回忆里拉扯回来，他只是站在她身边，就感到心里有股火想喷薄，他有太多话想问她，思肘半晌终是说：“我迷路了，你们学校连个指示牌都没有。”
迷路？
亏他能说出这么没边儿的话。
“那要不您导航一下，要去哪儿导哪儿？”
“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奇怪，以前也没听你喊您，没外人在，不用演了。”
李子瞪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泄了气。
她从没听陈书逸对她说过狠话，但是今时今日，他怎么样好像都不为过。
“大门往前直走然后右拐，再一直走。”她说完把外套脱下塞进陈书逸手里，转身向前走。
没几步又回头质问陈书逸：“你干嘛还跟着我？”
“我手机没电了。麻烦李医生带我出去。”
他倒是大大方方，按了下手机，漆黑一片，毫无反应。
“我不去正门，我要去旁边康复中心，跟你不顺路。”
“没事，那我去你那儿充会电。”
“我们学校有借充电宝的。我去帮你借一个。”
“抱歉，我们不熟，不想欠你这份人情，怕还不起。”
......
李子这会才知道，为什么陈书逸刚刚空降曼德转诊中心的时候，所有同事都说他非常难接触，嘴里没几句好话，前赴后继多少女生还没扑上去，就被他直接劝退。
原来剥离女朋友的身份，仅仅作为一个陌生人，真的和他难以沟通。
她入局太早，竟然对这样的陈书逸毫不了解。
在她所有的记忆里，他永远包容，温柔，好话说尽。
她想到这里又久违地感到焦虑，那种刚离开宁市时候的愧疚、背叛感觉涌上心头，那些日子，她自救也崩溃，无法原谅自己，对身边所有真心为她的人抱歉，痛恨自己还有存在感，是她亲生把这一切打碎，是她活该面对这样一个陈书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