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了东沿市外郊的老城区街道上。
老城区房屋紧凑,街道狭窄,曾风光无限的小洋楼经历时间的洗礼,已逐渐褪去了光鲜的颜色,在黄昏的光晕中显得破败不堪。
锈迹斑驳的窗栏上晾着衣服,不过每家每户的阳台上都种满了花草,倒是给老旧的房子增添了些许生气。
“就是这里了,两位少爷。”
车门缓缓打开,从里面下来了两个身穿校服的少年。
他们一人背着一个书包,颜色一黑一白,黑色的少年头戴着对应颜色的鸭舌帽,白色的少年手里拿着一部名贵的小型摄影机。
车窗摇下,主驾上的中年男人身穿得体的制服,朝车外的少年说话:“小少爷,那我就先走了。”
少年压低了黑色的帽檐,对男人说了几句话后,男人便微笑着点了点头,摇上车窗驾车离开。
“赵叔拜拜,我会想你的。”
沈殷飞对着离开的车尾招摇着手,背后的白色书包也跟着左右摇摆。
尚槐屿环顾四周。
狭窄的街道上偶尔有人经过,路边种满了绿植和各种鲜艳的花,每隔一段距离还长着高大的银杏树,秋季银杏叶已变得金黄。虽说是个老城区,但茂密的花草和大树倒是将大大小小的建筑衬托得有几分韵味。
也难怪沈殷飞一放学就迫不及待抓着他过来取景。
“不是要拍摄?”尚槐屿悠闲地坐在路旁的长椅上,“你拍吧,我等着。”
沈殷飞咧开嘴嘻嘻一笑,他笑起来右脸有个小梨涡,眼睛弯弯的很阳光。
尚槐屿则全然不同,周身散发着冷冷的气息,靠在椅背上低头划着手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不出他什么心情。
拍摄直到夜晚才结束,期间尚槐屿还被拉着出镜拍了个黄昏下的背影。
“九点了,我让赵叔过来。”
沈殷飞比了个OK的手势,坐到椅子上翻看着自己的拍摄素材。
电话打完,尚槐屿跟着坐到他旁边。
“这地方还不错吧?”沈殷飞说:“虽然离市区远了一些,不过环境很好,又安静,有空的时候常来逛逛也挺不错。”
尚槐屿点头。
夜晚,家家户户的窗户亮了起来,街道上的路灯夹在银杏树的枝叶间,照得叶子泛起了金色,路边的落地灯穿过花草,映出五颜六色的光。
路上没有行人,时而有微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伴随着几声鸟鸣。
在学校经历了一天的高强度课程,这个环境确实很适合放松身心。
两人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这份舒适的安宁。
啪啦——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玻璃破碎声,打破了长久的宁静,惊动了树上的鸟,还有树下的人。
“什么声音?”沈殷飞握紧手中的摄影机,抬起头四下张望。
这动静也惊动了附近几户人家,纷纷有人探出头朝窗外望了几眼。
咣——
又是几声剧烈的声响,这回还夹杂着模糊的人声,似乎在呵斥什么。
“我去看看。”
“一起。”
沈殷飞收好摄影机,跟在尚槐屿身后,朝声音的源头找去。
穿过高而窄的绿植墙,尚槐屿二人找到了一间残破的车库。
锈迹斑驳的车库大门被大力推开,声音吱吱啦啦像惨叫一样,车库里的几人似乎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向门口的两人。
车库里吊着一盏摇摇欲坠的顶灯,光线昏暗,尚槐屿朝角落看过去,只见五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把一个男生围在角落。
男生身形较瘦,头发和衬衣凌乱不堪,他坐在地上,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露出的脖子、脸上、手臂上都是伤,他周围的地上布满了玻璃碎片。
“你们在干什么?”沈殷飞上前问,语气不悦。
“你们谁啊?”为首的红毛一脸不屑,转过身仰着下巴看人,“少他妈多管闲事。”
尚槐屿走上前和沈殷飞并肩站,眼神看向角落里的男生。
男生喘着气抬头,对上了尚槐屿的眼睛,尚槐屿愣了一下。男生似乎想说什么话,但是开口就变成了咳嗽。
一旁的寸头男趁机一脚踢在了男生的肩上,男生瞬间咳得更严重了一些。
尚槐屿见状眉头压低了几分。
他看着地上咳嗽的人,自顾自走上前。
红毛抬起拿着钢管的手,指着尚槐屿,示意他停下。
“小子,新来的吧?”红毛上下打量一眼尚槐屿,“哟,还是个学生呢?我看看,东沿一中,嚯,这不是那什么贵族学校吗?跑到这么个破地方做什么?”
寸头男走到红毛旁边说:“老大,贵族学校,那得很有钱吧?”说着朝红毛使了个不怀好意的眼色。
红毛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点起一支烟,指着地上的男生说:“这小子欠了老子的钱,你们想帮他啊?那容易,帮他还钱,老子就放过他。”
“还了你们也不会放过他的吧?”沈殷飞把摄影机放在书包里,再把书包放在地上,“几个混混说的话能有什么可信度?”
“你他妈……”红毛抽烟的手一抖,怒瞪着眼睛。
沈殷飞双手叉腰做了个活动身体的动作,不屑地挑了一下眉:“瞪什么瞪?有钱也不会给你。”
红毛顿时脸都气歪了,掐掉手里的烟,“操!妈的臭小子!找死?”说着就要朝沈殷飞冲过去。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就被尚槐屿握住手腕,反身压跪在地上,用力踹了出去。
尚槐屿夺过了红毛手中的钢管,向后递给沈殷飞:“别受伤了。”
沈殷飞活动活动肩膀,笑着来到他身边:“那当然。”
踹出去的红毛被其余几人接住,他气急败坏,对着几人大吼:“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接着几人一起朝二人冲过来。
五打二,人数上看似占了很大优势,然而红毛低估了两人的战斗力。
沈殷飞抡起钢管朝着几人一顿揍,他身手敏捷,速度极快,几个回合下来有两人已经被打趴下了。
他夺过其中一人的钢管,直接扔给尚槐屿,尚槐屿接过钢管就对着红毛冲过去。
一时间,屋子里响起了几声惨叫。
红毛肿着脸被摔在地上那一刻,他内心喊道:这俩人绝对他妈的练过!
不出一会儿,五个人全部倒在了地上,捂着痛处喊叫。
沈殷飞扔掉钢管,一脸轻松地拍了拍手:“还不滚吗?”
“滚……我们滚……”
红毛艰难地起身,扔下一句“我们走”就自顾自瘸着腿冲出门,到了门口还不忘对着角落里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剩下几人慢悠悠跟在后面离开。
人全部离开后,尚槐屿来到角落,借着昏暗的灯光,才看清男生的模样。
男生长相清秀,皮肤是不健康的白,额头和嘴角破了口子,白色衬衣有些脏了,纽扣被扯掉了两颗,露出大片锁骨,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伤。
“能起来吗?”尚槐屿蹲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男生强撑着身子半天起不了身,才把手搭在尚槐屿手上,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声音微弱地说了声谢谢。
“怎么样?”沈殷飞走过来,看着他一身的伤,“你伤的挺重的,我们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男生摇摇头,再次哑着声音说了句谢谢,随后抬眼,紧盯着尚槐屿胸前的校服logo看。
“怎么了?”尚槐屿问。
男生恍然过神,摇头。
“他的伤还是要处理一下的。”沈殷飞走上前,“对了,赵叔到了吗?后备箱有应急药箱,可以帮他处理一下。”
“我问问。”
尚槐屿正要拿出手机,刚好这时司机赵叔的电话打来,尚槐屿接通。
“少爷,我到先前来的路口了,你们人在哪?”
“我们这就去找你。”
尚槐屿挂掉电话,对沈殷飞说:“赵叔到了,我们走吧。”
走了几步,见男生还站在原地,尚槐屿便问他:“你脚能走吗?”
男生点点头,但依旧没有动。
尚槐屿盯着他看了几秒,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臂:“我扶着你,走吧。”
一路上,男生一直沉默着,尚槐屿将他带到车旁,拿出药箱给他处理伤口时,他也很配合,结束过后低声说了声谢谢。
“小桑?”
身后响起一个女声,几人转过头。
窄窄的路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看起来二十来岁,她染着红发狼尾,眉目清冷,身穿黑色无袖短T和黑色牛仔裤,在路灯下显得有几分冷漠。
女生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生有几分惊慌,回头看了尚槐屿一眼,然后摇头,转身朝女生跑去,尚槐屿看出了他有些硬撑,毕竟刚刚扶着他时,他还走得一瘸一拐。
没等女生有什么反应,男生就跑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拉着他朝巷子里走去。
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
车旁的两人沉默了一阵。
赵叔将头探出车窗,问:“这是……怎么了?”
尚槐屿和沈殷飞对视一眼,摇头。
然后坐上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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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沿城蒙上了初秋的颜色,却仍带着夏末的热意。
上课铃声一响,东沿一中原本喧哗的走廊逐渐变得安静而空旷。
这是上午的第三节课,也是高一四班班主任简丹的政治课。
响铃后过了快五分钟,简丹才走进教室,而在她身后,跟着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
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
“新同学吗?是吗是吗?”
“是的吧?没见过诶!”
“哎呀,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
“好了好了。”简丹披着一头及腰的黑棕色波浪卷,深绿色连衣长裙,拍了拍讲桌,然后习惯性地用指关节推了推无框眼镜,“都先安静。”
班主任不怒自威,很快教室便没了声音。
简丹在黑板大屏上放好PPT——首页便是新同学的简介。
“没错,相信大家也猜到了,在上课之前,我要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黎与桑。”
教室瞬间变得热闹,大家纷纷看向讲台上的黎与桑,他一时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简丹把黎与桑拉到自己旁边:“大家一边看看PPT介绍,我就一边说了。”
“黎同学是我们挖过来的一块好材,人家原先在南沿上的学,那边大家也都清楚,学校没有几所,师资力量也很差,但是,黎同学本人非常的刻苦,在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恶劣的环境和教学条件下,他还能以第四名的成绩拿下开学前的四区统考。”
“我去?第四名原来就是他啊?”
“真的好厉害啊!”
简丹继续说:“统考第四名,这个成绩可以说非常惊人了,因此也被校领导们看见,联系了教育局的老师,经过我们的不懈努力,终于——把人挖了过来,而我——”
简丹拍拍胸脯,“作为一名优秀的,本校最年轻貌美的班主任,学校自然是把他安排在了我的班级。”
底下一阵欢呼鼓掌。
“好!”
“丹姐威武——”
简丹笑笑,做了个“停”的手势:“好了好了,大家热情先收一收。总之呢,我们新同学是个非常勤奋努力的人,性格方面可能有些腼腆,不过人家第一天刚来,对学校和同学都很陌生,有紧张情绪也是正常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家平时要多多关照新同学,主动问好,互帮互助,不可以出现欺负人的现象。”
“放心吧丹姐,我会好好爱护新同学的。”
“有丹姐在,谁敢欺负同学啊?怕是不要命了。”
“丹姐,新同学我罩着!”
底下一唱一和,喧哗声不停歇。
简丹白了起头的几个人一眼,打趣说:“行,你们最好说到做到。好了,下面我来安排一下座位。”
简丹望了教室一圈,问:“班长呢?”
“班长被历史老师叫去啦,还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