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凉风席卷路旁枯黄的落叶飘荡在空中。短短几天,夏末的热意也尽数散去,微凉的秋天逐渐正式登场。
黎与桑给黎与荷打完电话,照常站在门卫室旁边的灯下等待。
夜空布满了乌云,眼看着又要下雨的样子。黎与桑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顶,看着路旁来来往往的车辆发呆。
一辆熟悉的黑车停在了他的对面。赵叔摇下车窗,对黎与桑微笑着点了一下头,黎与桑礼貌微笑回应。
几分钟后,尚槐屿和沈殷飞从校门出来,拉开车门坐进去,赵叔才提醒他们看向门卫室室旁边。
“不跟同学道个别吗?”
“道,当然要道。”沈殷飞按下车窗,朝黎与桑喊:“黎同学,明天见啦。”
黎与桑抬起手,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明天见。”
沈殷飞还是笑得很明媚,他推了推旁边的尚槐屿:“你怎么回事?跟人家道个别啊。”
尚槐屿没说话,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
黎与桑站在灯光下,校服外套拉得严严实实,双手插在外套兜里,有大风吹过时还会耸着肩膀,伸出一只手拨开前额被吹乱的头发,整个人看着有些孤零。
意识到他在看自己,黎与桑移开眼神侧过了身,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
尚槐屿心里莫名一阵烦躁,表情变得有几分不悦。他摇上车窗,头靠在皮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赵叔,开车。”
“知道了,少爷。”
赵叔看出了他的不悦,便没有多说什么,熟练地驾车离开。
洗漱完,吹干头发,黎与桑坐到床上,从书包里拿出了白天收到的蓝色信封。信封做得很好看,封口用白色火漆封缄,印着一朵精致的玫瑰。
黎与桑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是浅绿色的纸张,上面写了满满一页。
写这封信的是七班的杨溪,和黎与桑一样,也是因成绩优异从南沿转来的。她父母离异,自己跟着奶奶生活,如今一个人在东沿上学。
黎与桑转学来的第一天,学校表白墙就讨论了他一天,杨溪自然也关注到了他。后来从各个途径了解到黎与桑也来自南沿,或许是觉得同病相怜,杨溪对他有着莫名的好感,但她只敢在大课间的时候,偷偷地看他,或者去食堂吃饭时,坐在他的周围。
直到某一次大课间,她跑操的时候低血糖犯了,自己强撑着身体,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冷汗直冒,眼看就要晕过去时,眼底出现了一双干净的白鞋。
“没事吧?是低血糖了吗?”
黎与桑出现在她面前,递给她几颗糖果,是简丹给班上学生们发的。
她撑着眼皮抬头看,上午的阳光打在黎与桑柔软的头发上,将轮廓边缘的发丝照得金黄。
黎与桑眼底有几分担忧,望着她再次关切地问:“需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吗?”
杨溪不管什么时候想到当时的场景,心底都会小鹿乱撞。
她当时头很晕,但她不想去医务室。她用力地摇头,求生的本能让她有些急切地抓过黎与桑手里的糖,抖着双手撕开,然后含在嘴里。直到闭着眼睛缓了很长时间,嘴里的糖渐渐化开,她才平缓了呼吸,对黎与桑说了谢谢。
这期间,黎与桑一直蹲在她身边。
少女的心动有时就只需一个瞬间。黎与桑长得不算高大,但并不妨碍在那一刻成为了杨溪的保护伞。她有点想哭,但她忍住了。
上课的预备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沉寂的氛围,杨溪惊慌地起身,黎与桑扶了她一把。
“好点了吗?”
“好……好多了,谢谢你的糖。”杨溪不敢看黎与桑的眼睛,低着头说:“快上课了,你去上课吧,谢谢你。”
女孩说了短短一句话,脸就变得通红,她能感觉到耳根变得火热。最后,她用力对黎与桑鞠了个躬,嘴里重复着“谢谢”,然后跑开。
杨溪在信中写下了这些过程。在信的结尾,她再一次对黎与桑表达了感谢,并且希望能和黎与桑成为朋友。
「你不想做朋友也没关系,我还是要谢谢你给我的糖,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打开这封信,但还是希望你能天天开心,学业有成。——杨溪」
第二天,大课间自由活动时间。黎与桑在七班的位置找到了杨溪。
她正朝着阶梯走去,看样子是要回班级。周围一片窃窃私语,杨溪环顾四周,发现人们看她的眼神充满异常和取笑。她一脸不解,在周围不太友善的目光中,她脚步变得缓慢,耳朵发红。
直到腰上被围上什么东西,她扭头,黎与桑正将他的校服外套系在她腰上。
“黎…同学?”杨溪大惊。
“跟我来。”
黎与桑系好外套,握住杨溪的手腕,拉着她去到人比较少的体育馆卫生间。
“你裤子脏了。”
黎与桑让她进去检查,杨溪大概猜到了什么,捂着肚子匆匆跑进去。
生理期不是才结束没几天吗?难道又来了?
杨溪对着洗手台的镜子,掀开外套,深蓝色的校服裤湿了一大片,红色映在上面,变得黑紫,触目惊心。杨溪捂着嘴,涨红了脸。她关上单间的门检查,然而自己身体一切正常。
隐约传出一股墨水的味道,杨溪伸手摸了摸臀边湿掉的裤子,再三确认后,她崩溃地靠在墙上……
黎与桑在卫生间门口等了很久,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杨溪才从里面出来。
她刘海有些乱,眼睛红肿,鼻头也红红的,看起来刚刚哭过。
杨溪小声地说了声:“不是……”
黎与桑没听清,“什么?”
“不是的……是……”杨溪下唇颤抖,眼眶顿时蓄满了泪水,“不是血……是墨水……红墨水……”
羞耻和委屈一并迸发,杨溪止不住情绪,捂着脸哭泣。黎与桑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上课铃声止住了杨溪的哭泣。
她胡乱地抹了脸,抽泣几声,哑着声音说:“上课了……去教室吧。”
“嗯。”
黎与桑说:“我的外套你就先这么围着,中午放学我去帮你问问还有没有新的校服。”
“谢谢……”
“对了。”黎与桑掏出手机,“你给我的信我看了,其实那只是件小事情,你不用一直这么谢我,你说想和我做朋友,我很开心。”
杨溪眼神一亮,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他。
“你手机带了吗?我们加个微信。”
“带了。”
杨溪拿出手机,两人加上了好友,然后一起朝教学楼走去。
于是,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四班的黎与桑拉着七班的杨溪离开,然后两人第三节课一起迟到的事情,被贴到了公众号。
中午放学,费柳杨叫上黎与桑一起去食堂。
“可以再叫一个人吗?”
“谁啊?”费柳杨问。
黎与桑看了眼手机:“七班的一个女生,叫杨溪,我的……朋友。”
“朋友?”明薇一阵思索后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等等!七班?女生?不会是给你送情书那个吧?”
“呃……是的。”黎与桑点头,“不过那不是情书——”
“卧槽?!”
费柳杨上前一掌拍在黎与桑肩上:“可以啊兄弟!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昨天才收的情书,今天就谈上了?”
“没有,没谈…”
“不用害羞啊——”明薇摇了摇手机,“我们会帮你保密的,保证丹姐不会知道。”
黎与桑有些尴尬:“真没谈,我后面慢慢跟你们解释,好了,我让她在楼下等我们,我们走吧。”
“走走走。”费柳杨几人几步走到门口。
黎与桑起身也正要离开,他的座位背后是班级的储物柜,平时出去都是尚槐屿让他。然而旁边的尚槐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让座。他黑着脸一言不发,黎与桑心想不知道是谁又惹到他了。
黎与桑拍了拍尚槐屿的肩膀:“班长,我出去……”
“……”
黎与桑又叫了他一遍,尚槐屿还是不为所动,一脸冷漠地看着桌面,看起来还有些生气。
害怕让杨溪久等,黎与桑在第三次叫他无果之后,他无奈地抬起腿,要从尚槐屿身上跨出去。
然而刚跨了一条腿,就被尚槐屿捏住髋骨。被触摸的瞬间,腰间传来一阵闪电炸开般的酥麻,黎与桑没忍住惊呼一声,紧接着大腿突然失去力气,整个人跨坐在尚槐屿腿上。
“这是做什么?”尚槐屿抬眼看他。
“我……”
见他红着耳朵不说话,尚槐屿又在他髋骨往上的侧腰捏了一下,黎与桑一阵颤抖,上身逃离着向前倾,反倒离尚槐屿贴近了一些。
“你……”
“我什么?”尚槐屿表情较刚才变得缓和了一些,眼神间甚至流露出几分看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黎与桑咬着唇,浅眉下压,瞪着眼睛看他。
“人呢?怎么还没出来——卧槽!?”
费柳杨来到门边就看到这奇怪的一幕。他张着嘴巴:“你俩……干啥呢?”
黎与桑耳朵更红了。他咬咬牙,一手撑在尚槐屿肩膀上起身,一手掰开尚槐屿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快速从尚槐屿身上跨出去,然后拉着费柳杨的胳膊走出后门。
“啊?你和班长干啥呢这是?吓我一跳。”费柳杨在身边喋喋不休地追问,黎与桑推着他往前走。
“没什么,他不让我出来,坏死了!”
“啊?为什么不让你出来?”
“不知道!走了吃饭了。”
他们走的不算太远,几句话传到了尚槐屿耳朵里。
他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回想起黎与桑刚才惊叫出声的样子和他涨红的脸,嘴角上扬,无声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