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宁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撼动陆蘅学神地位的存在,这件事发生太突然,许多人都难以接受。
因为陆蘅在大众心里的标签太深刻,他已经够神了,每次考试都能甩第二名许多分,一路畅通无阻,无人匹敌。
如今被横空杀出来的姑娘挡住去路,且轻而易举将他从第一的宝座上挤下去,玄,这事儿太玄。
半天时间,事态往反方向发酵,几乎没人再对肆宁空降理一这件事评头论足,也没人在背后对她和陆蘅的关系说三道四。
只剩下了对她无尽的崇拜与羡慕。
前者是因为她智商太太太高,不仅会多国外语,难度那么高的数学试卷都能考满分。
后者则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家里有钱、跟无数女生可望不可及的天之骄子陆蘅是好朋友。
还被他等上学,送早饭!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这句话真切的在肆宁身上体现出来了。
中午放学时,温尔想拉着肆宁出去吃饭,但肆宁忽而想起书包里的寿司,静置了一上午,再久一些可能就馊了。
为了避免到时候难闻的味道侵占空气,她拒绝了温尔,说自己带饭了。
她面不改色,唯有陆蘅听到这话看过来时,脸上有短暂的僵紧。
温尔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珠在肆宁和陆蘅脸上转了圈,然后没有再执意带肆宁出去,留她待在了教室。
陆蘅和他们一起出去吃的饭,路上温尔终于逮到机会,长舒出了心里憋着的那口气。
“原来你俩认识啊,我就说那些谣言太离谱,就算你一见钟情也不可能这么迅速的就跟人家勾搭上,简直有违常理!”
“啥时候认识的?”离开教学楼,一行人并排往校外走,林苑探出脑袋越过沈情看向陆蘅。
陆蘅将林苑的问题忽略过去,转头问温尔:“什么谣言?”
温尔见他这反应就是还蒙在鼓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是背后八卦,而且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犹豫着,温尔吞吞吐吐道:“就是昨天有人看见你俩一起吃早饭了,估计是误会了什么,然后就制造了些乱七八糟的言论。”
陆蘅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他只知道肆宁初来乍到,由于过于漂亮所以引起了不少关注,走到路上有人嘀咕他便觉得是跟这个有关,没放在心上。
他思绪飞转,想起了这两天被他忽略的细节。昨天下午肆宁从厕所间回来后,坐在位置上盯着课本出了会儿神,一直到晚上放学都不在状态,有时候做着做着题就突然停下笔来发呆。
他约她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拒绝,态度执拗。
今早上和他到学校的路上,包括跑操结束后他带她回教室的时候,她走在他身边一直低着头。
如今这些迹象聚拢起来,陆蘅神色凝重着,逐渐下沉。
沈情看了他一眼,然后漫不经心似的说道:“现在都知道你俩认识了,谣言算是破了,估计没人再误会什么。”
“对啊”,温尔无心接话,“朋友间一起吃个饭那不是很正常吗?况且肆宁转过来除了你谁也不认识。”
说着说着,她突然担忧起来,“把她自己放在教室行不行啊?照这两天的架势,可别又有猪趁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拱上去了,她虽然看着高冷,但其实——哎你干嘛去?”
放学时间人山人海,周遭呜呜泱泱的,都在往前走。
唯有陆蘅转身往回走,成为了人群中格格不入的存在。
温尔懵逼的眨了下眼,转头问身边的几个男生,怔怔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林苑从陆蘅背影上转回头,“如果你理解的是他要回去当护花使者的话,应该没错。”
“……”,温尔难以置信着,噗呲一声笑了,“这也太逼人误会了,要不是他是陆蘅,我都怀疑他是不是——”
话头猛然顿住。
沈情散漫的哼笑一声。
林苑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乔燃一如既往的板着脸,看不出什么反应。
温尔舔了舔嘴唇,眼睛狡黠的一眯,“不对。”
-
放学后同学们争先恐后的去吃饭,喧嚷一阵,没多久走廊里就鸦雀无声。
肆宁从厕所回来后坐在位置上,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把纸巾搓成团随手放到桌洞里,接着手往书包里伸了伸,摸到冰凉的盒子后拿出来。
这个盒子的保暖效果很好,经过一上午之后里面还存着温度,但捂的时间有些久,盖子上漫着水汽,寿司湿漉漉的,发着软。
肆宁捏起一块,咬下一口后慢慢咀嚼着,这时候海苔圈没了衔接,里面卷着的米饭和馅料散了开来,掉落在桌上。
“……”
肆宁只好把手里的寿司放在盒上,从桌洞里摸出纸巾去擦。
她动作慢,擦到一半的时候,安静的空气中突然多了道令人一听就厌烦的动静——
“新同学,吃饭呐?”
携带着吊儿郎当的轻佻。
肆宁对这个声音有印象,因为从小到大没人会用这种腔调跟她说话。
原本平静的脸色坠入冰窖,她没理会,继续擦拭着桌上的残骸。
王骋被忽视了也不恼,斜靠在门框上的身体直立起来,毫无陌生人的自觉,直接走进了这个不属于他的班级。
肆宁嘴里那口寿司刚咽下去,可能是胃里空荡的时间太久,乍然进去食物,还是有股淡淡腥味的海苔,它有些不适应。
这时候王骋一步步走近,坐在温尔桌子上直视她。呼吸间新鲜的空气被玷污,他身上的烟味飘进鼻间,多重刺激,肆宁顿时紧皱眉头,侧身冲着走廊那边,捂住嘴巴低头干呕。
王骋:“……”
他那痞里痞气的笑容僵在脸上,愣了好半天,在干呕声音一道接一道的时候,他从桌子上下来,往后退了两步,就挺离谱的看着肆宁说:“不是…你这、是被我恶心吐了?”
“……”
还挺有自知之明。
肆宁顾不上理会他,拿着那包纸巾起身,从陆蘅的位置上绕出去往外走。
王骋这辈子被拒绝过的搭讪不少,但当着他面吐出来的还真是独一份儿。
他没这种情况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傻愣在那里,看着肆宁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陆蘅从楼梯口拐进走廊,正好撞见肆宁从教室出来,她没注意到他,只低着头往走廊另一边走,步伐不似平常那般冷静缓慢,看上去是有什么急事。
他怔了瞬,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怎么了,余光瞥见了教室里的身影。
王骋也看见了他,抓了抓头发,不太自在的往外走。
“蘅哥你吃完饭了?”
陆蘅看着他从班里走出来,他长得高,比王骋高了半个头,视线低下,面无波澜的睨在王骋脸上。
空气寂静,王骋没有得到回应。在被陆蘅一言不发盯着的时候,就仿佛有种无形的压迫,硬是让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痞子都生出股畏惧。
而这股畏惧也不是空穴来风,陆蘅虽然众所周知的脾气好,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泰然从容的姿态,佛系的很。
但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知道,那只是表象。王骋这辈子也忘不了前年他跟三中的人在巷子里打架,一对多,毫无胜算。在他被打的难以招架的时候,陆蘅走进巷子,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将皎洁的月色踏碎满地。
明明是孤身一人,面对七八个人的场面怎么看都像是上前送死。可陆蘅就是面不改色的,把书包摘下来往地上一扔,冲着对面的群体抬了抬眼,缓缓开口:“你们一群人揍他一个的视频我录了,已经报了警。接下来无论跑不跑都免不了进局子,不如痛快打一架,别让这一趟走亏了。”
三中那群人被他这冷静的气场震慑的一愣一愣,一时间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最后还是陆蘅给他们提了个醒儿,不疾不徐撸起袖子的时候说:“别浪费时间了,再晚警察就来了。”
“……”
领头的那人反应最快,估计是被陆蘅这幅态度刺激到了神经,为了镇住气场和颜面,也不管进不进局子了,直接招呼兄弟们上,扬言要教教这哥们儿什么叫天高地厚。
十分钟后,一群人歪七扭八的倒在王骋旁边的地上,唉声叫唤着,求了饶。
王骋没法形容当时的心情,硬要说的话就是——
如果他是个姑娘,绝对对陆蘅以身相许肝脑涂地当牛做马生八个孩子也心甘情愿。
太他妈帅了。
那一招一式,跟那些靠蛮力打架的野路子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完事之后三中那群浑身狼狈,而陆蘅呢?只裤腿上沾了点土,弹弹就没了。
王骋长这么大没服过谁也没怕过谁,自那天之后就有了。
就算陆蘅后来没把这事儿声张出去,在学校里一如既往的摆着张温和近人的脸,但王骋就是挺杵他的。
真怕这哥们儿面带微笑的给他来一下子,抓肘,扭转,卸货。然后抬膝,顶腹,压背,下跪。
想想就他妈倒吸冷气。
“那什么,我看这姑娘自己一个人挺无聊的,就过来和她聊个天儿”,王骋没敢直视陆蘅,眼神飘忽着。
虽然他也没干什么,但他一个外人待在人家教室里,还和一姑娘孤男寡女的,尤其是姑娘那个反应走出去,怎么看都不像是经历了愉快事情的样子。
陆蘅继续沉默。
许是心虚的缘故,王骋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凛冽的低气压。
更不敢看他了。
“那啥,她好像胃不舒服,说着说着话就呕了,这不刚出去,估计是去厕所了。”
王骋干巴巴的解释着,实在说不出可能是被他恶心吐了这种话,要脸。况且这事儿真就挺扯淡的,他又不是粑粑,哪儿能看一眼就吐了?
越想越觉得那姑娘应该纯粹是胃不舒服,恰好被他碰上了而已。
陆蘅抬眼看向走廊方向,那纤瘦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他大多时候情绪不表于形,旁人无法从他脸上判断出什么,总以为他是没脾气的好性子。
当下他漆黑的眸子里沉下去,闪过一瞬晦暗,与平常形成鲜明对比。
没人见过陆蘅这个表情,就连打架的时候都没有。王骋就心脏咯噔一下,胳膊隐隐有点疼。
“蘅哥,我——”
“不知道林苑那会儿跟你解释了没有”,陆蘅开口说了句不搭调的话,语气沉静,听着没有任何起伏。
“啊?”王骋脑子转不过弯,懵逼的疑惑了声。
“肆宁初来乍到,我身为班长,得护着点”,陆蘅说。
王骋猝然间都没反应过来肆宁这名字是谁的。
大脑CPU飞速运转,然后赶紧应道:“说了说了,你们数学老师让你护着她,别被猪拱了,毕竟那么漂亮,是得——”
“所以”,陆蘅朝他扫来一眼。
王骋猛然闭嘴,意识到自己刚才这句话中的不对劲。
再结合陆蘅的反应,落在他眼里,自己可不就是要拱他要护着的那颗白菜的猪吗?
挑衅班长权威呢?
一秒停顿,陆蘅眼睫不眨,云淡风轻的继续道:“你心思动多了的话,我可能就不会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