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温静的声线透过话筒传遍校园每一个角落,字正腔圆的口音,不急不躁的语速,犹如这炎热夏季里的微风吹拂杨柳,舒服,沁心。
在学习或是打闹的,在吃饭或者行走在路间的,在广播声音响起的时候,大家下意识停止原来的动作,不约而同的望向声源处。
—肆宁是谁?广播站换人了?不是高二文科班的孟朝槿吗?
——听说是新转来的,空降高三理一。
——卧槽空降理一?疯了吧?那个班是能随便空降的?高三其他人不得在背后骂死?
——人家空降有空降的本事,世临来的,那可不是普通富二代,得小说里的豪门了吧!而且我听说这姑娘贼牛逼,不仅颜值逆天,学习也贼好,上周他们数学考了次试,难度特高,没几个人会做,但她一考就是满分!满分啊卧槽,什么概念?我他妈一年级1+1等于2那种程度的题都没考过满分。
——世临?!那个活在传说里的贵族学校?
——怪不得英语这么溜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国人,这水平简直吊打孟朝槿。
——不是吊打孟朝槿,是吊打全一中!
——听说跟陆蘅是好朋友,在转学之前就认识了,自从她转来之后,陆神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哪儿跟姑娘走近过,现在整天跟人家形影不离,那区别对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朋友呢!
——卧槽别啊,那可是姑娘们心里可望不可及的白马王子,他的马上要是多了个姑娘,那其他姑娘们不得痛心疾首的一死了之?
…
林知鹤将开关键按下去,流转全校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后腰轻靠在桌角,居高临下的看着肆宁,松懈的笑道:“老师早说是你的话我就不用紧张了,就怕随便拽个人过来应付,万一搞砸了,我这站长就自觉退位得了。”
肆宁把稿子随便折了两下,拿着站起身。
陆蘅站起来的时候对林知鹤说:“这种事,老师也怕搞砸。”
林知鹤在看见是肆宁的时候那颗心就落下去了,她什么水平他再清楚不过,别的不提,就单说英语,这姑娘可是打出生就在美国那洋地儿,一直待到四岁才回国,英语是她学会的第一门语言,算得上是母语了。
眼神在对面俩人身上来回扫了圈,林知鹤垂下眸,意味深长的微挑眉间,而后抬头直起身,脸上不见多余的情绪,只客气说:“你们还没吃饭吧?为表谢意,我请你们。”
“不用”,肆宁转身对陆蘅说,“走吧。”
陆蘅自然听她的,但也没像她一样无情的驳了林知鹤的面子,语气平和的对他说:“请吃饭不至于,毕竟是老师安排的任务,没出错就行。”
要是换做旁人,林知鹤出于人情世故肯定是要再劝说一番的,但肆宁那性格他也不是不知道,干脆作罢,没再自讨没趣。
“行吧”,林知鹤看着肆宁淡漠的身影,微一犹豫,还是把她给叫住了,“肆宁,你先等等,我有点事找你。”
肆宁脚步暂顿,有点不太耐烦的回头看他。
林知鹤忽略她的情绪,看了眼陆蘅,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蘅哥,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好”,陆蘅没多说什么,往外走时经过肆宁身边,低头轻声对她说,“我在外面等你。”
肆宁皱起眉。
门关上后,广播室里只剩林知鹤和肆宁,他打量着她,无语的乐了:“我说朋友,咱俩好歹是一块长大的,您能别把烦我表现的这么明显?”
肆宁说:“别废话。”
林知鹤看了眼门口方向,这屋子是密闭的,里外都看不见。但他知道陆蘅就在外面,这扇门的隔音不怎么好,有些事不适合泄漏出去,所以就压低了声线,用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你现在住哪儿?”
肆宁没说话,那表情仿佛在说:关你什么事?
“听我爸妈说你没回肆家,一中这么远,你不可能住宿舍那种地方,你外公家离得十万八千里,你那点儿时间也不可能来回跑,所以你住哪儿去了?”
肆宁觉得他十分聒噪,耐心明显告罄,眼看就要扭头走,林知鹤接着说:“我没别的意思,虽说你离了肆家之后还有姜家依靠着,但还是适当关心你一下,毕竟咱俩差点儿——”
“林知鹤”,肆宁眸光甩过去,阴沉凛冽,寒声打断。
林知鹤瞥了眼门那里,举手做出投降状,“得,我不说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肆宁面前,俯下身,靠近她耳畔,勾唇低声道:“不过你这招用的绝,陆蘅那背景,几个肆家也不敢得罪。你把他攥在手里,肆家得回头供着你。”
显然这几天关于他俩人的一些传闻,林知鹤在高二年级也听说了。
肆宁冷着脸,沉默过后,忽而笑了,笑的讽刺。
她后退半步,睨了眼林知鹤,说:“肆家,配吗?”
林知鹤缓缓直起腰,耸了耸肩,唇角弧度意味不明。
-
肆宁开门出去,陆蘅没站在门口,而是在走廊的栏杆处等她。见她出来,朝她走过去,语气自然道:“走吧。”
肆宁看了他几眼,而后微微垂下眸,“嗯。”
下楼梯的时候,陆蘅问:“老师说过要你广播多久吗?”
“这周。”
这栋楼不是教学楼,是放各种器材的地方,属于仓库性质。大多教室都空着,除了广播站那间小屋之外,再就是艺术生需要用来练习的场地。
当下时间都去吃饭了,没有其他人影出没,十分冷清,每下一层台阶都带着回音,说话声音也是。
陆蘅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头看了肆宁一眼,说:“一会儿去吃饭吧?”
“嗯”,肆宁应完之后,许是受了这寂寥凄凉的环境影响,她不愿让这一个字孤零零的消亡于空气中,微一转念,她动了动嘴皮,多说了句,“我请你。”
自从上周六结束后,她一心想着把陆蘅给她花过的钱还回去。
昨天还了一天还远远不够,见缝插针的就想请他。
陆蘅被她的执着逗笑,“好。”
去餐厅的路上收获的目光明显比之前多了,嘀咕声音不断。肆宁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状态,心无波澜的承受着。
吃完饭回教室,被姨妈折磨的恹恹趴在桌上的温尔抬了抬头,稍微提了点精神对肆宁说:“肆宁,英语老师找你。”
肆宁脚步稍顿,点了点头,接着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陆蘅站在走廊回头看了她一眼。
“蘅哥,陈潇刚才来找你了”
陆蘅回身走向座位,“找我有事?”
“不知道”,温尔恢复了她半死不活的状态,“我说你有事出去了,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去广播站的时候陆蘅没带手机,坐下后从书包里拿出来看了眼,陈潇半个小时前给他发来消息:【陆神江湖救急!】
陆蘅回了个问号。
没多久,陈潇回过来:【你放学有时间吗?细说。】
陆蘅:【明天吧】
陈潇:【好呀!】
英语老师找肆宁为的是广播的事,对于肆宁的表现她非常满意,从肆宁一进门就开始表扬。
就连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附和着,说肆宁口语水平比她们的还要好。
肆宁心无涟漪的听着,夸完后老师又拿出两份稿,说是周三和周五的,让她回去慢慢准备,不用再像今天这样仓促。
顺便又提醒了句,周五那天是中午播,因为晚上没有自习。
肆宁离开后,某女老师从关闭的门上慢悠悠收回视线,问:“这姑娘是不是就是数学满分那个?”
“是她”,英语老师笑了笑。
“以前净看新闻上吹世临,我寻思能有多牛逼,这一看”,某男老师吸溜了口热茶,“还真牛逼。”
其他老师被逗乐。
-
隔天气温稍有下降,在下午放学时候有细细的凉风。饭后从餐厅出来,一个心血来潮,沈情招呼着兄弟几个去打篮球。
都是校园里有名气的存在,他们几个浩浩荡荡的一进操场就引起了不少关注,皆来源于女生。
“招蜂引蝶”,这四个字从温尔嘴里冷飕飕的蹦出来,她顿时连散步的心情都没了,拉着肆宁去了主席台旁的观众席坐着。
她们坐在最高处,视野开阔,温尔看着围在球场外面尖叫呐喊的女生们,心里佩服她们的神经韧性,这么疯狂的亢奋着,可别脑出血了。
同时也佩服着那群被尖叫声音包围着还能专心打球的男生们,耳朵不疼吗?
温尔越看心里越窝火,她总不能冲下去把那些嚷嚷着叫唤乔燃的女生打一顿,只好在心里大骂乔燃,暗自决定晚自习结束后一定咬死他!
让他整天不守男德胡乱散发魅力,那破球有什么好打的!
“受万众瞩目是个什么感受?”温尔为了避免被火气点燃,她强行转移注意力,转头采访起肆宁。
肆宁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篮球场,视线停留在一人身上。他运着球突破层层重围,最终站在三分线处,对准篮筐轻跳扬球,篮球在半空中划出轨迹,然后准确无误的落入框中弹到地面。
周围女生们快呐喊破喉咙。
陆蘅独自站在线外,硕长的身姿屹立在那里,俊逸的眉目间含着清浅笑意。
阳光之下,耀眼夺目。
肆宁情绪微沉,在铺天盖地的“陆蘅太帅了”之中,冷淡吐出两个字——
“很烦。”
温尔忽而替她感到心酸,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人盯着生活,子之琼浆,彼之砒\霜。
“想想也是,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跟着,哪儿能不烦”,温尔重新看回篮球场,“所以我特佩服你们,心理素质真强大,换做我的话肯定就疯了。还好我没那……”
“么大的魅力”这几个字卡在喉咙,因为台下忽然有人喊她:“温温!”
温尔把话咽下去,转头看过去,接着咧嘴笑起来:“潇潇!”
陈潇身姿轻盈的跑了上来,坐在温尔旁边的台阶上,笑说:“你们果然在这里。”
温尔听她这语气像是特地寻过来的,“咋了?”
“我来找陆蘅”,陈潇因为刚才跑上来的动作太快,坐下后呼吸微促着,“昨天跟他约好了今天见面,我本来想一会儿去你们班找他来着,结果刚才吃完饭的时候听见这边挺轰动,一猜就是这几个男神们又来打球了。”
约好了今天见面。
这话放在一男一女身上可真够引人遐想的。温尔头皮有点麻,故作镇定道:“那你猜的还挺准,你找他什么事啊?”
这一瞬间温尔紧张极了,生怕她笑嘻嘻的蹦出什么暧昧的话。
哪怕她心里清楚陆蘅不可能跟她暧昧。
“不是什么大事”,陈潇无所谓的将话题跳过去,视线绕过温尔看向她另一边,大大方方的打量着,笑说:“最近学校都在疯传高三理科一班转来一位美女,沉鱼落雁鸟惊喧,闭月羞花花愁颤,如今一见,传闻诚不欺我。你好同学,我叫陈潇,耳东陈,潇洒的潇。”
陈潇生了一双深邃的眼睛,双眼皮,睫毛密而长,眼窝较深,衬托的眉骨突出、鼻梁高挺。
她的五官是立体的,面部轮廓分明,整张面孔看上去不像西方人。
混血儿更贴切些。
她很漂亮,可因为这双极具特征的眼睛,让她漂亮的带上了些攻击性,虽然它现在是在笑着,背后却仿佛藏着一处幽静黑黯的深潭,让人无法看透到底。
也就判断不出她此时的明朗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刻意伪装。
肆宁摆着她面对陌生人惯有的冷漠,只瞥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的热情。
温尔怕气氛尴尬,赶紧笑呵呵的圆场:“不愧是文科班的才女,说话就是不一样。”
“禁止盲目吹捧啊”,陈潇笑着嗔她,然后继续看向肆宁,“你叫什么名字?”
“肆宁”,温尔夹在中间可真难受啊,“放肆的肆,宁静的宁。”
陈潇恍然,“原来昨天广播英语的女生就是你呀,真厉害!”
陈潇的热情跟肆宁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早就听闻转学生性格清冷寡淡,如今亲身感受到,陈潇也算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表现出介意。
她看向球场,在热火朝天的呐喊声中,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说:“不跟你们聊了,我也下去喊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