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宁一直是安静寡言的性格,小时候被家长调训,会在人前露出点到达不了眼底的笑容,转头就恢复平淡。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份勉强出来的笑容越来越少,到后来,干脆不笑了。
姜琼年少出国,和肆宁接触的时间很少,很多年见不到一次,偶尔见到了,那孩子也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像机械人一样,没有喜怒。
直到年初那场车祸,肆宁失去了妈妈,姜琼身在国外得到噩耗,又听说了她那位所谓亲身父亲的所作所为,悲伤又气恼,于是二话不说就回了国,为无依无靠的肆宁撑起来一片天,带她离开了肆家那个牢笼,去国外接受了最好的治疗。
姜琼心疼肆宁从小的境遇,恨不得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疼爱都补给她,奈何这孩子性格太孤僻,尤其是经历那些事后,将自己封闭起来很长一段时间。
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她把自己关在孤僻的世界角落,禁止任何人靠近。
在美国治疗期间,某天姜琼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肆宁去了华盛顿潮汐湖欣赏樱花。
当时肆宁一直在发呆,眼前多么震撼的美景都没有掀起她的波澜。
姜琼有些受挫,精神也就不在状态,想别的事情去了。
所以在很长时间后,肆宁低下头小声说了句什么,姜琼乍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肆宁在车祸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姜琼反应过来后激动坏了,赶紧蹲下来问她刚才说了什么。
肆宁只默默摇了摇头,姜琼第一次看见,小姑娘的眼眶红了。
她终于有了些人类的情绪,尽管那是悲伤的。姜琼也牢牢抓住机会,一有时间就带她出去游玩散心。
她觉得这对肆宁的病情有很大的帮助。
果然,肆宁渐渐开始说话了,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姜琼也是喜极而泣。
而那段时间她注意到一个现象,就是无论到哪里散心,只要是美丽的风景,肆宁都会停留下来发呆很久,然后声音很小的说一句话。
大多时候姜琼都没有听清,就偶尔有几次听见了,内容是——
“华盛顿的落日是粉色的。”
“马里兰的海滩很好看。”
“乔治城小镇的房子是彩色的。”
每句话的前面,肆宁还说了什么,应该是两个字,但声音又小又含糊,姜琼听不懂是什么,想问又因为肆宁当时情绪低落而不敢多问。
经过那半年多的积极治疗,肆宁病情恢复,姜琼问过她是想继续住在美国还是回国,肆宁想了很久,然后说回国。
一直无所求的小姑娘,在那时唯一一次向姜琼提出请求,能不能转学去一中。
姜琼错愕又疑惑,但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回国这段时间,姜琼暗自观察着肆宁的情绪,发现一直都是平稳的。于是姜琼哪怕不放心,也顺着她的意愿,给了她足够的自由空间,让她自己居住。
可这次肆宁自江南回来后,姜琼明显感觉到她的安静之中夹杂着压抑,问不出个结果,姜琼只能干着急。
…
周二开学,姜琼一早就起床给肆宁准备早饭,整个吃饭过程中,肆宁都注意力不集中,跟她说话有几次都没听见。
后来送她出门上学,姜琼捕捉到肆宁盯着对面的门看了几眼。
她没多想,肆宁进电梯后她就回屋了。期间瞥了眼对面,门口静悄悄的,姜琼心想,时间这么早,或许那家人还在睡觉。
…
肆宁走的早,到教室的时候,班里同学还不多。她不经意的扫了眼自己位置旁边,然后走过去坐下,找出课本开始默读。
同学们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温尔一到位置就跟肆宁打招呼,她问肆宁这几天假期怎么过的,肆宁默了默,然后说旅游。
温尔立刻露出羡慕的表情,然后愤愤道:“我也想出去旅游啊,但我爸妈不让,给我报了个补习班,三天假,我补了两天半!这苦逼的日子我真过够了!”
她同桌李源说:“知足吧你,好歹还能出去透气,我他妈在家泡了三天,试卷做的我都想吐了。再这样下去,我一个大老爷们都想抑郁一下子了。”
温尔唉声叹气,“我已经抑郁一半了。”
乔燃闻言,凉飕飕的瞥了她一眼。
抑郁个屁,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吵着闹着让他陪她去补习班,每天一结束就拉着他去市场街胡吃海喝。
温尔看了眼陆蘅的位置,正疑惑他平时都是和肆宁一起出没的,怎么今天肆宁自己先来了。不经意一回头,曹操说到就到。
“你俩怎么一起来了?”她看着一同进来的沈情,纳闷道。
沈情无语的睨她,“什么屁话,我俩还不能一起来了?”
温尔正想反驳说这都多久他俩没一起上学了,陆蘅都是和肆宁一起。
但话到嘴边,温尔意识到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这个不合适,毕竟陆蘅和肆宁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于是硬生生咽下去了这些话,回头看了眼肆宁,发现她已经低下了头,默默看书了。
陆蘅坐下后,对温尔解释了句:“路上遇见了。”
温尔了然的“哦”了声。
早读老师很快就过来了,带着一摞试卷。
临近统考,各科老师开始施压,学校取消了高三的课间跑操活动,把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和考试上。
一上午的考试,温尔都快吐了,捂着胸口不舒服道:“我真要撑不住,感觉每次考试都是进入生命倒计时。”
李源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咬住牙坚持下去,黎明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眼前个屁啊,一个统考就快要我命了,真到高考的时候,不得上吊?”,温尔抱怨完,转头问肆宁,“肆宁,世临也这么多考试吗?”
肆宁也累,昨晚没休息好,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现在并不想浪费力气开口说话,但温尔问了,她只好勉强开口说:“不经常考。”
温尔一听就欲哭无泪,“这万恶的世界呐,真不公平。”
“你要是一年学费也几十万,你也不用考试”,沈情说。
“把我卖了都够呛能值几十万”,温尔说,“话说回来,我家穷读不起世临,你们这几个富二代怎么也不去?”
“世临毕业得出国,我爹怕我去国外玩物丧志,让我在国内读完大学再说”,林苑说。
“你爹的顾虑真多余”,温尔说,“在国内你也照样整天玩游戏,在哪儿都是玩物丧志。”
“老子整天玩游戏成绩也比你好”,林苑说。
这话戳到温尔痛处,她每天那么努力的学,都赶不上林苑每天悠悠哉哉的玩。
乔燃瞥见温尔情绪有微妙的变化,睨了眼正嘚瑟的林苑,对温尔说:“别听他吹牛逼,他爹没少给他花钱请家教,人前玩,背后哭。”
“艹”,林苑回头骂乔燃,“你他妈不揭我短能死?”
“能”,乔燃说。
温尔顿时释怀,落井下石的对林苑说:“原来都是半斤八两啊。”
“滚”,林苑说。
“诶蘅哥,你咋不去世临啊?”温尔好奇的问陆蘅。
陆蘅正在做题,不以为然道:“一中挺好的。”
“得了吧”,沈情闲散的靠在后桌上,慢条斯理的戳穿内幕,“世临从小培养学生,都是年级直升,不收半道插队的。你蘅哥倒是想去,可惜人家门槛太高,你蘅哥的大长腿迈不进去。”
陆蘅回头看了沈情一眼,似是在嫌他话太多。
沈情看着他,意味不明的哼笑。
…
一上午终于熬完,大家呜呜泱泱的往餐厅去,温尔眼尖,迅速看见有一桌人刚好吃完饭要走,她一个疾步闪过去,站在旁边等人收拾完。
“你们帮我们打着吧,我和肆宁在这儿占位置。”
温尔说着,把饭卡递给乔燃。
肆宁不想麻烦别人,想自己去排队,奈何温尔动作快,直接拉着她坐下了。
没办法,她只能从口袋找饭卡。
“不用找了,我帮你买”,陆蘅说完,往前走了。
肆宁动作顿住。
温尔打量了眼陆蘅,等他走远后,才悄咪咪凑过去问肆宁:“你俩闹别扭啦?”
肆宁从口袋里拿出手,说:“没”。
“那你们一上午没说话了诶”,温尔说。
“考试,没时间说”
…
“你和肆宁怎么回事?一上午气压都挺低的,我在隔壁都感觉到冷了”,林苑跟陆蘅嘀咕。
“多穿点衣服”,陆蘅说完就往另一个窗口去了。
留下林苑一脸懵逼,问沈情:“他俩掰了?”
沈情无语的瞥他,“掰手腕呢?大老爷们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赶紧打饭,再磨叽就吃空气去吧。”
林苑被这俩人怼的懵圈,“他俩吃枪药了?”
乔燃扫他一眼:“人基本死于话多。”
林苑挠了挠头,一头雾水:“有病吧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