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陆蘅表明决心后,就如同解开了某种封印,再也不压制自己的情感,猛烈出击,向目标进攻。
翌日早上,他做好早饭敲响对面的门,门一直不开,他就一直敲着,反正这栋楼只有这两户,不用担心扰民问题。
终是肆宁被吵得烦了,敞开门凶他:“你烦不烦?”
穿着校服的少年清爽朝气,眉眼间笑容和煦:“早上好啊肆宁同学。”
如同一拳打在拳头上,肆宁心里堵着口气不上不下,扭头进屋,把他扔在门外。
陆蘅跟在后面进门,见她已经洗漱好了,就说:“我做好饭了,我们去对面吃吧?吃完刚好去上学。”
以前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只是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味了,肆宁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坦然接受,就板着脸拒绝:“不吃。”
“不吃早饭会变笨的”
陆蘅二话不说就拉住她的胳膊往对面走,肆宁怎么甩也甩不掉,气急道:“你放开我!”
陆蘅头也不回的拉着她往前走,嘴上义正严辞的:“还有几天就统考了,可不能在这时候变笨。”
肆宁:“……”
…
温尔早上到教室的时候特地观察了下后面那两位,发现各自低着头学习。
当时她还在内心嘀咕,不会还冷战着吧?
陆蘅没哄?事情闹的很大?真要掰了?
温尔心里急的哟,真想跟陆蘅跪下,求着他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直到课间的时候,温尔听见后面有动静,立刻屏气竖耳,然后听到陆蘅小声问肆宁这道题怎么做。
肆宁没说话,应该是没理他。
温尔小心脏一抖,悄咪咪回头看了眼,就看见陆蘅低着脑袋凑到肆宁旁边,全然没有了平时“高岭之花”的矜贵形象,小声的求着肆宁:“你教教我吧,我真不会。”
肆宁蹙起眉,看得出来她很不想搭理陆蘅,但耐不住被烦,只好冷着脸瞥了那道题一眼,声音里毫无温度可言的说了几句步骤。
在她开口的时候,温尔瞧见陆蘅偷偷弯了下唇。
温尔内心啧啧的回过头,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然后她没忍住,噗呲笑了一声。
同桌李源扭头瞅了她一眼,眼神问她犯什么神经。
温尔摇了摇头,低下头做题的时候,嘴角都咧到耳朵后面了。
中午几个人照常去餐厅吃饭,今天放学晚,餐厅里剩余的人不多,空出很多位置,不需要特地占座。
他们各自去打了饭,找了张桌坐下。温尔一直是和肆宁坐一起的,都已成习惯了。
谁知这次她刚要坐下,陆蘅就端着盘子过来,从容不迫的来了句:“我们换个位置。”
温尔屁股停在半空中,然后瞬间把餐盘往对面一推,屁股蹭的抬起来,起身绕出去:“好嘞。”
陆蘅坐在了肆宁旁边。
其他几个人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俩,肆宁低着头当空气人,陆蘅自顾的把他盘里的牛肉夹到她盘子里,若无旁人道:“别总喝粥。”
林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找什么。
“你看什么呢?”温尔不明所以。
“感觉头顶有点亮,看看是不是灯没关”,林苑说。
“大白天的开什么灯”,温尔说。
“你说的对”,林苑收回视线,“亮的不是灯。”
“那是啥?”温尔问。
“是我们”,林苑说。
“……”
沈情往林苑盘子里夹了根“土豆丝”,说:“别总吃肉。”
“好的”,林苑配合的拿起筷子夹起来吃进去,两秒后吐出来,“艹,是姜!”
沈情和乔燃也笑了。
陆蘅哪儿能看不出来他们是在戏谑他,怕他们几个坏他事,有点警告的意味:“行了啊,能好好吃饭吗?”
“怎么不能”,沈情从盘子里夹了块肉给他,“来,多吃点肉,别总吃菜。”
陆蘅:“……”
温尔笑的肚子抽筋,半天缓不过来,直到她疼的直不起腰,见势不妙,乔燃抱她去了医务室。
诊断:笑出胃痉挛。
硬生生挨了一下屁股针,解除了痉挛。
这事儿实在离谱,林苑瞧着温尔的惨样,扭头往医务室外面走,“我他妈快不行了,出去缓缓。”
他想笑想疯了,但怕像温尔一样用力过猛笑进医务室,英明一世,不想给自己的人生历史添上这么丢人的一笔。
沈情比林苑胆子大,直接笑了,前仰后合,抵在陆蘅身上,话都说不出来。
陆蘅侧了侧头,给面子的没把声音笑出来。
乔燃站在床边,沉了半天的脸出现松动,然后也笑了。
肆宁抿唇别开了眼。
温尔现在可痛苦了,肚子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一见他们笑,自己根本忍不住。
校医见状赶紧制止他们:“你们别笑了,别再刺激她,一会儿笑撅过去就麻烦了!”
沈情笑的更厉害了。
校医急了,“还笑!你们赶紧出去!”
…
所谓福祸相依,祸是温尔受的,福是陆蘅得的。因为闹出了这么一场喜剧,肆宁的心情被带动着愉悦了些,对陆蘅不再冷冰冰的板着脸,虽然和以前相差甚远,但总归是有了起色。
晚上放学,肆宁前脚刚走,陆蘅后脚就跟了上去,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陆蘅自从肆宁转过来的这半个月如同变了个人,班里同学早就见怪不怪了,对于肆宁是他们未来班嫂这件事基本已经默认。
天气已经转凉了,到晚上的时候明显能感受到秋天的气息。
肆宁依旧穿着短袖校服,早上出门的时候,陆蘅提醒她带件长袖,但她为了和他作对,恍若未闻。
陆蘅只好带上了自己的,塞进书包里,等出校门口的时候递给肆宁,“不想穿的话,就套在前面吧。”
肆宁倒是没有不理他,只淡声说:“不要。”
“这路上挺多人的,我要是强行给你套上,估计你会觉得丢人,所以你还是自己来吧”。
陆蘅温声温气的说完,立即招来一记冷眼,他面不改色的,甚至还有点理直气壮:“我现在脸皮可厚了,你别不信啊。”
肆宁:“……”
结合他近期的一些行为,肆宁确实信。
这种被威胁的滋味并不好,她想生气,想占据上风,但又转念一想,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现在脸皮这么厚,跟他生气是没有用的。
“好了,快套上,再凉就感冒了”,陆蘅把校服塞进她手里。
肆宁不情愿的接着,“你真烦。”
陆蘅倒还挺骄傲,“不烦你,你哪儿能理我。”
“……”
一直到进小区,肆宁都没理他一眼。
到了单元楼下,陆蘅笑着哄板了一路脸的姑娘:“别生气了,我错了。”
肆宁都数不清楚他说过多少次他错了。
每次都是这样,虚假的道歉,屡教不改。
还不如不说,一说,肆宁的脾气就上来了,更不理他了,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刚好电梯里出来一个人,电梯口开着,肆宁进去后直接按了楼层,然后关门。
要不是陆蘅腿长追得快,就要被关在外面了。
密闭的空间里,肆宁靠在最边缘,扭头背对陆蘅。
“那个……肆宁同学”,陆蘅看着肆宁,试探开口,“你能不能不生气了?”
这仿佛是句废话。
“因为你一生气,我就觉得……”陆蘅轻咳一声,“特别可爱。”
“……”,肆宁忍无可忍,转过头来,“你有完没完?”
“完了”,陆蘅没过脑子说完,觉得不对劲,于是改口,“不对,没完,诶呀也不对。”
肆宁怀疑他故意跟她作对。
“好了好了肆宁同学”,陆蘅拽了拽肆宁套在前面的校服袖子,“翻篇儿吧,再说下去,你又该生气了。”
肆宁刚要把袖子扯出来,电梯门在这时候开了,她的动作一顿,下意识转头。
外面姜琼正准备往里进,看到里面后,同样停住。
面前的女人陆蘅在校门口见过一次,他知道这是肆宁的小姨。这么晚的时间里,他一个男生和肆宁同时出现在电梯里,且动作正处于拉拉扯扯的状态,任哪个家长见了也不会冷静。
陆蘅硬着头皮把手松开,在肆宁喊了声小姨之后,跟着喊了声“阿姨好。”
姜琼也是挺愣的,迟钝了两秒,然后回应:“你好。”
肆宁平时的冷静模式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面不改色的把校服脱下来还给陆蘅,然后在姜琼眼巴巴的注视下,走出电梯。
陆蘅跟在后面出去。
电梯内缓缓关上,姜琼身为长辈,即使再懵,也得在孩子们面前稳住状态。
她拿出温婉的一面,对肆宁说:“我见你还没回来,想着去楼下接你。”
然后看向这位长相帅气的男生,微笑着说:“你们是同学吗?”
“嗯”,肆宁说。
其实姜琼对陆蘅印象深刻,那天去接肆宁的时候见过一次,他和肆宁一路聊着天走出校门。
肆宁这样的性格,能允许异性出现在身边实在罕见。当时姜琼就很好奇这位是何方神圣,奈何没办法从肆宁口中了解到什么,于是记住了他上过的那辆车牌号,暗中调查了一下。
不查则已,一查惊人。
这位看上去低调的少年,背景可真不简单。
姜琼不知道肆宁是怎样跟他建立上的交情,尤其是这交情,似乎大概还不太纯粹……
“你也住在这里吗?”姜琼问陆蘅。
“是的阿姨”,陆蘅面对姜琼,莫名紧张,“我住在肆宁对面。”
原来这位就是肆宁说的那位邻居。
那位肆宁口中很好的人。
姜琼内心有一瞬愕然,但没表现出来,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说:“挺好的,同学之间互相有个照应,不然肆宁自己住,我不放心。”
姜琼的反应超出陆蘅的意料,他没想到这位长辈的包容性这么强。
照理来说,她不该放心才是。
肆宁也察觉到姜琼这些话哪里不对,回到房子里,她一直在等着姜琼问些什么,但是并没有。
姜琼表现的很平常,对肆宁说:“饿不饿宁宁?我熬了些粥,你要不要喝一点?”
肆宁不饿,也还是点了头。
餐厅里,姜琼坐在她对面,直到喝完这碗粥,放下勺子后又低头沉思了几秒,然后才慢慢道出:“肆老太太没了。”
肆宁舀粥的动作一顿,两秒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动作,“哦。”
“后天下葬”,姜琼说,“肆渊给我打的电话,想让你出席。”
肆宁本就没什么胃口,轻放下勺子,抬头看向姜琼:“为什么?”
“以前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要见你”,姜琼语气沉下去,“直到我今天收到了一份文件,是律师送来的”
肆宁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姜琼沉默许久,气氛也随之凝重下去,后来她缓缓抬头,看着肆宁。
她以为自己今天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可以若无其事的将这件事告诉肆宁,可真正到了这一刻,竟还是艰难:“是一份遗产继承书,你妈妈在车祸前半个月,跟律师拟定的,待她死后,她的财产全部给你”
肆宁平静的眸子一颤。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那时候拟这个,我没办法去猜测”,姜琼不易察觉的调整着情绪,为了避免出现裂痕,甚至垂下了眸。
肆宁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姜洁是否提前预知自己的死亡,也不知道她既然拟了这份遗产,又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亲自开车带她上高架,毅然决然的冲向死亡。
说出来多么可笑,她的亲生母亲,拉着她一起去死。
桌上的手已经掐出深痕,肆宁不允许那件事再影响自己的情绪,极力压制着,做出冷静的态度:“所以呢?跟肆渊要见我有什么关系?”
“那份遗产里,有肆家的股份,老太太没了,在商界里引起不小轰动,肆家也受了些影响。她住院这段期间,肆渊一直在暗中拉拢人脉,他想彻底把肆家握在手里,可惜手里权利不够,所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