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元旦,街上人山人海,尤其是中心广场上。
大家都在等待着12点钟声响起,欢欢喜喜迎接新的一年。
姜琼久居国外,年少时忙于学业,后来忙于事业,很少有机会能融入这么接地气的热闹氛围,不免感到新鲜,于是拉着肆宁在广场上四处逛,买了许多少女感十足的小玩意儿。
“我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姜琼揶揄着自己。
后来广场上人越来越多,她们有几次差点被冲散。
姜琼紧紧拉着肆宁,从广场中央一路挤出去,颇有种女战士披荆斩棘杀出重围的感觉。
她深深松了口气,回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有些担心道:“这么多人,真担心会发生踩踏。”
时候不早了,加上姜琼总觉得这地方不安全,问过肆宁的想法后,两人结束了这一晚的热闹,姜琼开车把肆宁送回了榆林。
陆蘅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肆宁也没有过问,一个人回到房子里,关门的时候空气中响起了回声。
说来奇怪,她曾经独自走过了十几年的岁月,从来没有一刻会产生出孤独的落寞感。
而如今和陆蘅相处了几个月,只偶尔这么一次在开门时独自面对屋子里的黑暗,心里竟然感觉缺失了什么似的。
她开了客厅的灯,坐在沙发上发呆了好一会儿,直到陆蘅打过电话来,将她游走的思绪唤回。
他问她在哪儿,他那边有因为走动而掀起的阵阵风声,不知道他走在哪里。
“榆林”,肆宁说。
陆蘅:“那会儿没能抽开身早走,我现在往回走,大概半小时左右就回去了。”
肆宁说好。
“今晚上和小姨玩的怎么样?”陆蘅突然问。
“挺好的”,肆宁说。
陆蘅又围着这件事聊起别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肆宁察觉出他是想和她聊聊天,便顺从着回应下去。
后来听到他那边有对话声,应该是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回答榆林小区。
肆宁默默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
二十分钟后,通话戛然而止。
肆宁怔了一瞬,拿下手机看了眼,竟是没电关机了。
她再次抬头看了眼时间,几秒钟后,默默放下手机,起身离开沙发,拿起玄关柜上的钥匙,开门走了出去。
夜色越深,温度就越低,肆宁扣上羽绒服的帽子,没走几步就被风吹掉了,她干脆放弃,低头迎着风往小区门口走。
这个时间马路上没有车辆行驶,空荡荡的,肆宁独自站在街边的灯下,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看。
过了几分钟,终于视线中出现了辆出租车,目标锁定她这边,内心的悸动刚闪出苗头,车窗摇下来,里面的司机探出头问她要不要打车。
肆宁心脏倏尔坠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垂下眸,用这种方式拒绝继续交流。
面前的出租车离开,在空气中留下一排尾气,肆宁默默抬起头,陆蘅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肆宁看着他越来越近,空荡的心里突然被什么填满似的。
她恍惚心想,也不过才半天不见。
“怎么下来了?”
陆蘅走到肆宁面前,微垂眸,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肆宁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这个行为,沉默一会儿,才低声说:“手机没电关机了。”
完全是莫名其妙。
没电充上就是了,为什么要出来等他?
肆宁没有底气继续直视他的眼睛,默默低下了头。
下一刻,温暖的怀抱将她包裹,头顶上温柔的声音里含着笑:“这么想我啊?”
大概是他身上暖,而肆宁被风吹了半天身上凉,所以此时此刻被拥住后,她感觉脸上阵阵发热。
“没有。”
陆蘅没有拆穿她,牵着她的手往回走,“那会儿电话突然挂了,我再打回去的时候打不通,猜到可能是你没电了。”
“今天出门前忘了充电”,肆宁说。
“我在你身边也就罢了,不在的时候要记得充满,还好你是在家里,如果你在外面突然联系不上,想想还挺害怕的”,陆蘅说。
肆宁不以为然:“我不是小孩子,拐卖不值钱”
牵着的那只手上原本适宜的力度突然加紧,肆宁手指传来轻微的疼痛。
陆蘅说:“不许这样想。”
肆宁微愣,转头看他。
陆蘅停下脚步看着她,神情鲜少这么严肃:“本身惦记你的人就那么多,万一哪天碰上了变态怎么办?你以后不许再有这种想法,不许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当儿戏。”
原本肆宁只是无意的随口一说,没想到会引起他情绪的波动,其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表现出他很在意她的安全,而她也清楚,这并不是虚情假意的说说而已。
肆宁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她忽视了他在意的事情,也许会再一次的让他觉得,她不在意他。
肆宁迎上陆蘅的注视,眸光柔软下去,“好,以后不会了。”
…
撇开跨年夜这层含义,这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夜晚,像以往无数次一样,两人躺在沙发上,被房子里的温暖包裹着周身,从笔记本电脑上找出一部电影观看。
比起所谓的隆重节日仪式,肆宁更向往这种内心深处的宁静安逸。
一直到十二点,窗外烟花腾空绽放,照映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它在宣布,新的一年到来了。
肆宁看着窗外失了神,而后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拥住。
“肆宁同学,新年快乐。”
…
不出沈情所料,元旦晚会那么一露手,肆宁的名气火爆,一夕之间陆蘅的情敌数量多了八倍不止。
一到课间,教室门口就挤满了人头,如果碰上肆宁单独去厕所,那场面简直堪比明星出街,人堵到她想走都走不了。
礼物、情书,数不胜数。
温尔这个保镖当的精疲力尽,每天晚上做梦都能被吓醒的程度。
这件事轰动了全校,引起了领导们的关注,为了加强秩序,各个班主任一到下课就守在自己班门口,严防有男同学私自乱跑。
有人打趣,这是一中史上最震撼的事件,完全可以纳入史册了。
在事件高峰那段时间,有天温尔当保镖累到不行,看着气定神闲的陆蘅,不公平道:“你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陆蘅正做着题,被问到后停下笔,坦然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这句话太认真了,温尔差点没听出来他这是在自恋,愣了半天,然后气笑:“哥,你不要脸的时候也挺不要脸的。”
陆蘅:“过奖。”
肆宁笔尖顿了顿,内心的无语让她忍不住侧眸睨了这人一眼。
不知道是谁把那些情书全扔了,凶巴巴的命令她不准看。到了晚上,像牛皮膏药似的粘在她身上,反反复复的逼她回答只喜欢他。
肆宁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
…
临近春节,高一高二已经放了寒假,高三却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星期。
而放假也不能欢天喜地的玩耍,铺天盖地的作业打压在身上,直让人喘不动气。
陆蘅和肆宁在出租房里待到了年除夕,下午陆蘅回了大院,姜琼则接着肆宁去了姜圳家。
这个年要在他家里度过。
别墅诺大且华丽,这是个对肆宁来说极其陌生的地方,哪怕姜圳一家都对她态度和善,她也难以融入其中,就把自己放在客人的位置上,不多言也不多动。
自从姜洁去世后,姜家二老就因为伤怀过度搬去了寺庙修养,直到今天才被接回来过年。
肆宁一直没有见到过他们。
时间隔了那么久,她已经忘记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只依稀记得,那时的他们还没有这般苍老。
物是人非,哪怕无人提起,这道疤也刻在每个人的心里,一时半会儿是抹不掉的。
他们见到肆宁,眼神似有千回百转,最终老先生沉沉的叹了口气,老夫人则红着眼眶别开了眼。
肆宁猜测他们也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姜洁的影子,毕竟她这张脸,大部分是遗传了她。
二老情绪低沉,引得旁人也欢喜不起来,这个除夕夜过的并不像别家那样热闹,更像是一个不得不完成的流程。
一顿年夜饭吃的十分沉闷。
饭后,姜圳把父亲喊去了书房,说是有些棘手的问题需要请教。
姜老夫人身子骨不太硬朗,吃完饭后给孩子们发了红包,便被儿媳搀扶着回了卧室。
剩下姜若怀、姜琼和肆宁在客厅里无所事事,姜若怀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把手里的红包丢给肆宁,没好气道:“没劲,早知道找个通告去了。”
肆宁低头看了眼红包,姜琼帮她拿起来,连同自己那份一起放在肆宁手里,眼睛看向姜若怀,说:“那你走就是”
“要不是我妈说什么今晚的年夜饭很重要,逼我回来,不然我才不回”,姜若怀说。
这种氛围是姜琼意料外的,她以为在除夕夜这种日子里,大家总归是会装出开心的。
姜若怀漫不经心的瞥了眼肆宁,然后对姜琼说:“一会儿我约几个朋友,找个地方解解闷。”
姜琼说:“不去,一会儿我要睡了”
姜若怀难以置信:“你睡那么早干什么?”
姜琼没好气的甩他一眼:“少爷,我今下午五点才正式休假,明天休一天,后天就要去德国。”
“你早晚把自己搞猝死”,姜若怀说,“一个女人家,家里不缺你吃不缺你喝,你至于吗?”
姜琼直起腰,长发潇洒的往肩后一甩,高傲的轻哼一声:“我得让你们男人看看,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姜若怀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哪天真猝死了,别让120通知我”
楼上传出开门的动静,姜若怀自觉的闭了嘴,林清音轻手轻脚的帮老太太关上门,从楼梯上下来,看向肆宁那边,轻声说:“宁宁,外婆喊你过去一下。”
姜琼脸色一滞,转头看向肆宁。
而肆宁却十分冷静,将手里的三个红包放在沙发上,起身往楼梯处走。
经过林清音身边,她温柔的安抚:“没什么事,外婆很久没见你,想和你说说话。”
肆宁看着她,微笑了笑,“好。”
等她上了楼,林清音停下脚步,默默回头看了一眼。
肆宁轻轻敲门,然后开门进去,房间里灯亮着,她下意识往床上看了眼,然后才看向落地窗边,外婆坐在小沙发上,望向窗外的夜色。
听见动静,她转过头来,朝肆宁伸手,“来,宁宁。”
肆宁走到她旁边坐下。
外婆眼睛始终落在她身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问肆宁:“这段时间跟着你小姨,生活的怎么样?”
肆宁如实道:“小姨把我照顾的很好。”
外婆点点头:“那就好”
她眼睛里似乎流转着什么深切的情绪,而后落下眸,眼角的褶皱布下一片黯然。沉默半晌,才开口道:“这么多年,我们始终欠你一声抱歉。”
肆宁料到外婆把她叫进来不是什么简单的叙旧,毕竟从前没有那么亲近的相处,哪有什么话可说。
也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次谈话,内容不会愉快。
“我和你外公这一生教书育人,培养出的栋梁不止一二,人人都称赞我们是良师。可实际上我们是失败的,因为我们教得了旁人,却教不好自己的女儿。”
外婆抬起眼眸,里面的伤怀与愧疚不加掩饰,她深深的看着肆宁,说:“我们忽略了对你母亲的教育,让她变得我行我素,这十几年,她为了赌一口气,和肆家纠缠,连带着你一起不得安稳,我们眼睁睁看着,却为了两家所谓的颜面,没有插手干预”
姜家这十几年的袖手旁观,哪里是几句话就能抹去的。
可没人能批判他们,因为立场摆在那里。
人总是要把自身利益放在首位的。
肆宁不再想继续听下去,别开眼,低声道:“都过去了。”
老人家侧开脸,拇指拂去眼角的泪水,在看向肆宁时,已重新调整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