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星剑是古剑,失传已久,若不是冯家的兵器谱上有记载,这时冯嵘也未必认得出。
柳惜见左手将剑一转,道:“看剑!”便即使出幻影剑攻去,廉孤飞起剑横削,一招“遥指高峰”随之递出。
柳惜见纵是觉自己剑术不错,比试之先仍是无胜廉孤飞的把握,所打主意,不过是见机行事、不叫廉孤飞伤了常泽罢了。但后来,见廉孤飞所使剑法,竟是不出自家剑谱(谭家剑谱)以外,甚至有的剑招虽与剑谱上所载略有出入,却是自家剑谱上的更见精妙。她于廉孤飞所使剑招,可说是烂熟于心,往往是只见初始迹象,便知他要出何招数。是以斗至后来,柳惜见信心愈增。
只是廉孤飞之神,她方才观斗也有见过,而自己剑道上造诣,常泽是知晓的,不过有小成。若是仗着熟识廉孤飞剑招,一上来便取胜,两下里相差太大,惹常泽疑心。于是开斗后的一阵,都是以守为主,只欲多拖些时刻再制敌,如此旁人看来,便合情理了。
这时使出幻影剑对敌,过了两百余招后,渐渐转守为攻。
旁观各人看他二人招式各有精妙处,攻守得度,无不暗暗称赏。
一时,廉孤飞长剑斜走,自柳惜见左挟下穿过,却不知他如何使的,忽而易折,剑尖直指柳惜见左肋,同一刻,飞脚踢向柳惜见右侧,要封了她避让之地。
众人正为柳惜见处境生忧,猛然看柳惜见手腕一转,长剑耸起,在廉孤飞剑尖上一撞,登时便将廉孤飞长剑推离自己肋下数寸,跟着后缩两步,躲开廉孤飞脚踢。
众人见了这妙招,都是喝彩。廉孤飞虽说是敌人,但其武功,无半点可贬处,这喝彩中,也有对廉孤飞的。
廉孤飞所使这一招,名乃“冲波逆折”,只是柳惜见从前从未想过可以如此使出,心下暗服,自想道:“我虽把爹爹他们留下那剑谱上剑招都练过了,可无人指点,招式中许多奥妙之处无法施展出来,打赵贤安和焦顺两个都那样费劲,如今正可好好瞧瞧廉孤飞是如何使的,说不准,于我练家传剑法有启悟。”当下,真便一面御敌,一面留心察查,又渐渐转攻为守。
二人相斗至此时,不见白刃走血,却都把旁观之人看得心惊。
这一时,廉孤飞一剑剑似要与电争先,铺盖而来,攻柳惜见下盘时,如波翻浪涌,攻柳惜见头顶时,又如潮来铺天。
柳惜见御剑骤起骤落,时常自密封之笼中破出,得见天光。
再拆了两百余招,柳惜见渐渐把各招的变换精奥处看了,不言多少,心内总也有了体悟,当即变换杀招,一一攻去。攻守之势再易,却成了柳惜见杀招迭出,剑光飘渺无影,场边剑道上造诣次者,已瞧不清柳惜见如何出的剑。
廉孤飞但觉奔雷压顶,只素来要强,如今被一小辈女孩挡了数百招,大觉损了颜面,出招越发凌厉。
百余招后,柳惜见暗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廉孤飞当真是厉害中的厉害,我便是熟识他使的剑招,每一攻招过去,却都给他挡了回来。”只是念及廉孤飞的攻守之势自己还化解得开,心内也不急。
廉孤飞却是常胜将军做惯了,至此刻,每一招都给柳惜见挡了回来,心中只想:“这丫头,竟能时时做到料敌之先,短短几月,剑术精进至此,莫非是有什么奇遇。”
一面想,一面使一招“悲歌击楫”,直屈柳惜见前胸。
柳惜见长剑陡起,圈转住廉孤飞的裁星剑,团团打转,廉孤飞御剑左冲右走,竟自脱不开柳惜见剑圈封固。正欲变招之时,柳惜见手中赤焰剑飙转而上,势若飞电,廉孤飞大惊,当即松剑后跃。便在此时,柳惜见一招“惊沙北走”,剑势如龙,直破向廉孤飞胸腹间。她剑贴了廉孤飞肚腹横过,廉孤飞只觉腹前一痛,顿时泄力,便立身不稳。
“铿啷”一声,裁星剑掉了在地上,廉孤飞低眸一看,只见腹上横着一条血痕,鲜血正汩汩流出。
廉群玉和朱灵等人齐自一边跑来,奔向廉孤飞。廉孤飞踉跄两步,侧身倒了在廉群玉怀中。
众武林人不敢置信,一时都怔住了,直至见廉孤飞倒了,才发出雷轰般的叫好之声。
汤芷芬走出来,摇了摇柳惜见,道:“师姐,你胜了这魔头了。”
柳惜见却乐不起来,她自知能胜廉孤飞,实是仗着熟知廉孤飞一应剑招,观前晓后,才能明白如何应对。若是廉孤飞使的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剑招,那自己必输无疑。这一场比试,赢的实不光明,柳惜见心内之羞愧,也无人知晓,众武林人的喝彩之声,更增她的羞惭之意。
柳惜见虽一剑划伤廉孤飞小腹,但那时她无杀心,这一剑伤得不深。此刻廉孤飞也是醒着,不过精神大衰,廉群玉忧心不已,抱了他便欲离开,金元极却伸手拦住。
廉群玉怒视金元极,金元极道:“伤了咱们这样多的弟子,便想走么?”
朱婆婆上前来,一把拽开金元极手,道:“玉儿,快走。”
廉群玉当即抱了廉孤飞疾奔,金元极和来不眠齐声喊道:“追!”
各派皆有弟子丧命于廉孤飞之手,这时廉孤飞元气大伤,又听见人叫追敌,想起血海深仇,便也纷纷附和,早有人追去。
娄天下、颜绯影率人拦阻,一时道路口乱作一团,廉孤飞却早已被廉群玉带得远了。
追廉孤飞的人不少,公羊伐、卿柒静、赖若飞等人也不理会了,便齐围到柳惜见身边来,恭贺的恭贺,赞赏的赞赏,万古山庄一众弟子也靠拢了来,人人都是又羡慕又赞佩的望着柳惜见。
常泽见弟子击退大敌,亦是满心欢喜。
柳惜见心不在焉,逊谢一阵,那股对敌的精力散了,在船上颠簸的烦恶之感忽然上涌,加之方才一场大斗,这时停下,只觉更增眩晕,听了各人赞语一阵,呕吐之感顿起,忙忙道了声“失礼”,便从一人薄的小口奔出,一溜到了方才的树脚,张口大呕起来。
众人你瞧我我瞧你,均是不解,常泽忙道:“哦,小徒这几日坐船到此,晕船,身子不适,失礼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司马宁却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时听见常泽说话,道:“这算不得什么事,我才嫁到南方来时,坐船也晕呢。”
赖若飞道:“难怪柳姑娘气色看起来不好,不过,身子不适也能打败了那廉孤飞,当真了不起。”
这里诸位执事都与廉孤飞动过手,知他难斗,却让柳惜见给打过了,这时众人也不把赖若飞之言当做虚的恭维话,均是真心以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