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其实听起来有点奇怪,为什么是没有办法说话而不是不会说话,这两者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
张靖玉的眼睫毛闪了闪,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出来了。
“所有赐下的女人,嗓子都被处理过,眼睛也被弄瞎了。”
全知没让张靖玉疑惑多久。
“她们醒来的时候,虽然很多人看起来都愣愣的,其实可以明显感觉她们到对于失去眼睛和喉咙的害怕。听说清醒过来时候的反应都一样,先摸眼睛然后张嘴发不出声音接着抓自己的脖子。”
张靖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处,如果是她从漆黑中醒来,可能也会也会这样。
“我可以见见她们吗?”
“可以。”
意外的答应非常爽快。
“去吧,香草在门口等你。”
全知说完就开始念起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经,她的语速非常快,感觉和听过的内容不太一样。
门轴的嘎吱声再次响起,亮光从门□□入。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门口走了进来,经过张靖玉身边的时候,她能闻到刚才衣服上的味道,应该就是香草。
“全知?”说话的声音也说明了就是香草。
全知念经的声音停了一瞬。
“去吧。”
“是。”
香草扯上了张靖玉就往门外走。走向门口的时候,张靖玉的眼睛被太阳光刺了一下,差点被台阶绊倒。
香草干脆让她在门外的矮凳上坐着缓一会儿,自己重新回到房间内,将门关上。
房间内,全知的姿势和之前一样,以及一样的经文。
“香草,做我的眼睛代替我看看她吧,一个外界来的会说话的女人,是我们的出路还是陷阱。”
斑马村的结构特别简单,所有的屋子也都是简单的小平房。房子边上就是大片的农田,现在田里还有不少人。
张靖玉过来的时候,依然是头盖衣服的造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奇怪的造型,所有在场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盯着张靖玉的方向。
张靖玉看不清这些人的脸,但是这种异常的凝视还挺明显的,尤其是这些人会随着她的移动永远保持自己的正面对着她。她只能拢一拢脑袋顶上的衣服,现在这件不大的衣服给了她不少安慰感。
“跟着我走,不要乱跑。”
在张靖玉为了避免撞到一些靠近的人稍微走偏的时候,香草揪住了她往原来的位置走,同时还朝附近左右看。
“不要乱走,神会看见。”
又是怪怪的内容,她的存在不可以让神明发现吗?她们是怎么判断走这条路不会被发现的?
“这是田,都是我们自己开的,自己种,种子是神赐下的。神明赐下的种子很好,种出来的粮食也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自己种的不好,每次留种后种出来的东西都比不上神赐的,所以我们每年都要重新求。
还有布……”
香草捻了捻张靖玉上衣下摆的布料,执勤服的质地比起一般衣服略微有点硬,材料比较密实。香草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充满了洞眼的布料,制作粗糙,四处漏风,只能用来不让身体裸露。
“我们自己的布只有这种,那种摸上去软的布只有神那里有,给的也不多。你头上那衣服就是,你身上的这种我倒是第一次见。”
张靖玉闻言,小心挑起一点头顶的衣服用指腹感受,以她对布料粗糙的了解,应该是棉质的,非常普通的那种。
即便是最普通的棉质布料,都是工业化的产物。廉价,易得,在外面都堆成了垃圾,却成为了这里只有神才可以赐予的东西。
最基础的东西是这样,其他的大概也能想象到。
虽然张靖玉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里,既然其他人说自己是被那个男孩子带回来的,那有很大概率是在晕过去的地方附近,甚至就是森爱的后山。
在安庆市区居然有这种落后的地方,这是很难以想象的。据她所知,他们市的脱贫攻坚办能力很不错,那这里的存在就非常可疑。
被人刻意隐瞒的存在,一定有什么人在为其掩盖。将一群人不知道以什么目的圈养在这里。
还有人在这边利用神明的名义装神弄鬼,到底有什么目的,她现在还没搞清楚,但是她会弄清的。
走到岔路的时候,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其中一个岔口传来。
张靖玉的脚步停了下来,表情明显变得疑惑。微微侧耳,想要分辨对方叫嚷些什么。
香草也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啊,大概是阿毛,就是把你带回来的那个人,估计被他爸打了在叫吧。”
“为什么?”
“为什么被打吗?”
香草突然冷笑了一下。
“估计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离开就好了,回来干什么,还敢带女人回来。”
惨叫的声音越来越大,张靖玉的脚挪动了一下,脚尖朝向了惨叫传来的方向。
香草看出张靖玉想过去看一眼。
“你最好不要去,会后悔的。”
张靖玉的表情还有点犹豫。
香草面朝着张靖玉,冲着惨叫的方向偏了一下头。
“你选吧,去看那个男的,还是去看之前来的女人。”
她已经影影约约能看到点香草的五官了,只是还有点模糊。她能感受到香草在注视着她,应该是在期待她的决定。
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可张靖玉此刻站在岔路口上,从她自己的直觉中提取到,如果自己选错了可能会有很糟糕的后果。
虽然心中仍然有点不安,但是脚尖挪动,坚定地转向了另一边。
“放心吧,阿香和阿草已经去了,她们虽然不太聪明,也知道打人会死的。”
几乎是在张靖玉做好选择的瞬间,香菜唇角微微勾起了一点,很快又被压下去了。
“所有送过来的女人,我们基本上都放在一起。一方面是可以统一照顾,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们不适合和别人住。”
又一个疑问产生了。这群人中都是这么奇怪的状态吗?不适合和别人住。在张靖玉的概念里,如果是后天形成的失明和失语应该是很需要别人照顾的,所以更需要陪伴才对。
如果说是放任她们自生自灭,感觉又不太像,能汇聚起来,起码就保障了进食正常。如果说是待人冷漠,明显刚才提起阿毛的时候态度更差,却还能派小孩过去,说明也不是无情之人。
所有的想法停止于小平房门前。
门从里面打开了,比脸先出来的是一个很大的肚子,明显是怀孕了。一只手摸索着门框,另一只手抓着一根木棍在左右敲击。
盲人孕妇?
泛白的脸从黑暗中剥出。
张靖玉皱了一下眉头,这张脸上有一个她很在意的东西。
眼角下方好像是有一颗痣啊。
张靖玉努力凑得更近,可她这不是近视,凑近了也没有让视线变清晰。
她还记得之前那个信息表上,有那个人的名字。
“崔桐?”
女人听到这个名字,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即便差点被门槛绊倒也要立刻转身回去,慌乱间将门拍在了张靖玉的脸上。
可能是被门板拍一下有什么奇效,电光火石之间,张靖玉突然将一切都串了起来。森爱盖红章的病人,铅笔写的日期,十五号。
从农历来算,沈盼星那一张上用铅笔写的日期就是十五号,所以沈盼星才是被选定十五号赐下的女人。
森爱一定和这个地方有直接关系。
她在公安局这么久,失踪人口多多少少会接触,尤其是这种有精神疾病的,肯定会抓紧时间去找。
文件页数不少,每一页都有自己对应的人,这么大规模的失踪,局里必然会知道。现下就是她对此一无所知,那只能说明,来这里的人是特意挑选的。没有人会在意这人是否失踪,也就是说起码和这个相关的亲属已经无法或放弃找这个人了。
水桃,你的愿望可能达不成了。
目前需要面对糟糕处境的人,不是水桃,是被按在门板上的她,和门内瑟瑟发抖的崔桐。
“你认识她,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香草把张靖玉按在的门板上,脸顶着木板,腮帮子上的肉被挤压变形,手被限制在后面。张靖玉能直接接触到木板的粗糙,上面还积着扑朔朔往下掉的灰尘。
刚才张靖玉说完那两个字的时候,香草就知道要坏。
崔桐来的时候,和其他人差不多。看不见也说不出的人,很难说清楚自己叫什么,所以大家都只能胡乱叫着。崔桐的性子相对其他人算是比较平稳的,叫什么她都答应,平时也爱出门,自从怀孕之后,天晴的时候每次都会去晒太阳。
这还是第一次香草看到崔桐这么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起伏。
“我只是知道她名字,她……”崔桐身上的事不适合所有人知道,虽然看起来他们很和善,崔桐也活动自由的样子,可一个失明失语的精神疾病患者被迫送到这边还怀了孕,这里真的像是表面上这么和谐吗?
这个压着她的人真的可以信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