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夏油吧？夏油杰？国中时期、咒术高专都和我姐姐是同班同学的夏油？”尚未长成少年模样的神宫真守经常参加体育运动，可还未开始步入青春其仰头紧盯着眼前这位与成年大人相差不大甚至更具危险性的夏油杰，他俊秀的眉头忽而蹙在一起。对于眼前这个人，永山神社作为与神社本厅关系密切的神社，消息的灵通程度足以让神宫真守当然知道夏油杰的身份，会发出如此疑问主要是和此人出现的时间场合。

他的姐姐从咒术高专退学来到水笼神社休养还没有多久，这位特级咒术师预备役竟然趁着周末来到了这里，听神社巫女们说，这家伙和姐姐关系亲近，看着姐姐的眼神并不单纯是同学之前的情谊。神宫真守年纪虽小，但也是听过见过谈恋爱的男女同学是什么模样。于是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夏油杰。

可恶的家伙。神宫真守在心里默默给夏油杰贴了一个标签。

“啊，你是真守君？”当夏油杰在神社里见到了和晴世样貌极其相似的少年，他一下就反应过来，对少年人笑得温和有礼，“我一直有听晴世和雏咲提起，但还是第一次这样见面。”

“你好啊。”

面对这个和晴世血缘亲近的少年，夏油杰笑得很温和，狭长的眼睛也眯在了一起。但在神宫真守眼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神宫真守目光逡巡了一下周围，压着眉头，低声问道：“你和我姐姐现在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夏油杰顿了一下，他像是突然从甜蜜的海中浮起，意识清晰地想到一个问题，对于他们的关系，晴世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同期同学不会似他们这样拥抱，不会这样开口说着喜欢，普遍意义而言，互相告知心意，这样就算是情侣了吧？可真的到了面对他人公开这层关系时，夏油杰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正大光明的开口。

“真守君觉得呢？”他望着神宫真守生气的脸，忽然发现两姐弟连生气时的神情都有些相似，不免轻笑出声，把问题抛了回去。

神宫真守咬了一下后槽牙，一想到这个像狐狸一样的家伙可能会用花言巧语哄骗自己的姐姐，眯着眼睛问：“你，愿意为了我的姐姐去死吗？”

……哈？

尽管以前有听雏咲提起过几句神宫真守的事情，但着实没有想到这小子是究极姐控到这个地步。喜欢他姐姐都得承受得住死亡的威胁？要不是看在和晴世相似面容，哪怕真的想说些挑衅的话，也稍微要适可而止一些吧。听到神宫真守的这句话，夏油杰微微侧首，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回击，脸上的笑容一僵。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喜欢我姐姐，有喜欢到能为她去死吗？”神宫真守又重复了一遍，言语之中竟然夹杂了咒力。

“这是必答项吗？答案不满意，你要对我动手？”长期游走在咒灵之间的夏油杰很明显也感知到了渐渐浓重的咒力萦绕，根本来不及惊讶神宫真守身上庞大的咒力，注意力全部被即将要完成一个咒缚吸引。

神宫真守冷笑一声，看向夏油杰的神情带着点挑衅的意味，下撇的嘴角清楚地表达着对这个男人的不屑，双手抱臂，没有说话。

关于姐姐，所有以恋慕之情靠近的男性，倘若只是血气上涌的荷尔蒙操纵走上前来，说出的假话必将为此付出代价，而真心实意的人，自然会践行自己的诺言。神宫真守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能以这样的姿态站到他面前的男性，姐姐即便不开口不承认，也一定是喜欢的。夏油杰在神宫真守眼里没有多好，可是姐姐喜欢，无论怎么样都好，他一定会把这个人绑在姐姐身边，痛苦也好、愉悦也好，说出口的话就要做到。哪怕夏油杰此刻拒绝，拼着以后被神社本厅和咒术界那边追究，神宫真守也决定好以后把夏油杰塞进柩笼里。

幸福即便虚假，但拥有的那一刻也是快乐的。

也许是明白姐姐入笼的时间渐近，在还没有确定的时日里，每见一面，神宫真守在心里都认真的铭记着。

姐姐服饰药剂副作用发作样子他见过好几次了。他就是怨恨。这个世界每一天都有人要死，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经历死亡，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凭什么是他的姐姐去承受此世的所有痛苦。这个世界，快乐仿佛只有一瞬，时常糟糕透顶，为什么姐姐就是情愿去做那些事。他就是固执。神宫真守可以牺牲放弃很多人，甚至是他自己，但他不能接受姐姐这样去牺牲。

见夏油杰迟迟未开口，神宫真守问：“你的回答呢？”

不管答案是什么，遵守与违背，他都会竭尽全力给予一个结局。哪怕是他现今无法企及的特级咒术师预备役。

夏油杰看着眼前的少年，许久，他微笑的唇角更真切了几分，看起来仿佛是面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声音轻柔，“真守君你还真是究极姐控啊。”

“你管我是不是。”神宫真守语气变得有些凶狠，“答案呢？”

面对神宫真守犹如审问的模样，夏油杰也不怵，点点头，张唇，正欲说出答案。

“真守。”

晴世的声音忽然响起，突兀地出现，打断了夏油杰未说出口的话，而后缓步上前，手搭在了神宫真守的肩上，指尖微微用力。

姐姐在这，神宫真守哪怕真想做点什么，终究还是收敛了所有咒力。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转而又瞪着夏油杰。

“真守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我会很伤心的，我啊，现在是幸福快乐的。”晴世拍了拍神宫真守的肩，很坦然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夏油杰不免有些脸热。

“但我想你永远幸福下去。”神宫真守垂眸，眼下那个黑痣恍如一滴墨色的泪。

“……拥有现在就很好了，永远，就是每一个现在组成的啊。”

而今的每一刻，身上的疲倦感难以消弭。晴世明白弟弟想的是什么，在很多个瞬间，她也产生过这样，或者更加偏执的念头，但最终都选择以此刻的幸福为基准去衡量。

万物美好着，喜欢的人喜欢着她，家人爱着她，友人们也是如此，她就是被幸福所拯救的。

这样就很好了。

水笼神社的核心神职人员对于晴世和夏油杰的亲近并无意见，亦或者说，他们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宫司水笼清寿更是在亲眼见过夏油杰后，话里话外都在问晴世是否需要花婿陪伴，并开始着手准备申请届。

如果这个人能让晴世感到幸福，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无声无息地消失，列为“神隐”也无不可。但晴世拒绝了。

“渴望温暖，就把他人折断四肢拖入水中，我做不出来，也不希望别人为我做这些，美好的事物，只要鲜活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好了，家人也好，友人也好，想到他们慢慢地在这个世上死去，走向彼岸，再如何痛苦都是可以忍受的。”晴世双眼微闭，对躯体突如其来错位感适应了一阵，纤手拎起一盏提灯，缓步离开。

宫司水笼清寿抬眼望着晴世向远处行去，他知道，那是夏油杰所在的方向。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初初长成少女的模样，如世上大多数少女一般，在正正好的年纪，对一个少年动了心，如果可以的话，水笼清寿也想和她说：“趁着青春，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吧。”作为师傅，支持晴世做的每一项决定并不难，可是仿佛就是宿命一般，濡鸦巫女的爱恋常与入笼之期相伴，她们静默着、渴求着，又在他人以为会不顾一切的时刻选择戛然而止。

诸行无常。

“不要去想那样的事了，如果不想晴世崩溃的话。”转身离去前，水笼清寿对着一处昏暗的角落说道。

随着水笼清寿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神社内的微小虫子发出三两声鸣叫，那个寂静的昏黑角落传出少年的一声压抑的咒骂。

“クソ！”

这个狗屎一样糟糕的世界。

……

周末的那几日过得飞快，踩着上课时间进入教室，被夜蛾正道深刻教育后的夏油杰摸了摸自己头顶还有些闷疼的地方，像是想到了什么，趁老师写板书的时候，低头拿手机给晴世发了一个信息。谈及自己这半日的事迹。

就在这是，两股炽烈到不容忽视的视线倏地袭来。

夏油杰的战斗经验可以说是丰富，自然不可能感受不到，他转眼一看，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二人不约而同地将课本竖起挡住老师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他们这位迟了两天回来的同学。

那样的目光，看得夏油杰不由地眉毛一跳。

那双苍青色的眼睛瞪得相当孩子气，五条悟作为同期生里最后知晓夏油杰暗恋晴世的人。此刻他就好似捕捉到铲屎官身上有其他猫气味的大白猫一般，恨不得用六眼直接看穿自己这位挚友的恋爱进度。

“五条同学，家入同学，你们在做什么呢？”

空旷的教室里只有三名学生，有没有认真听课，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自然是很清楚的。他当然听说了这一届咒术师预备役的名头，清楚这几个学生的难搞程度，但作为有神社本厅下派到咒术高专的教师，总得拿出专业的态度。是以他敲了敲讲台。

“五条同学，如果不想听课，你可以出去，请不要在上课时间打扰他人。”

被授课老师点了名，五条悟直接大大方方地放下手里的课本，毫不掩饰自己没有认真学习的模样，扭头朝夏油杰的方向开口：“喂，杰，再这样下去就没意思了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夏油杰挑了一下眉，举手跟授课老师报告：“老师，悟在打扰我学习，让他去走廊站着学习可以吗？”

五条悟闻言瞪圆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挚友会这样说。他反应过来时旋即嗷了一声，很难想象，一个四肢纤长的少年又拥有如此挺拔的身高是怎么做到如猫一般的灵活，朝夏油杰扑了过去时，授课老师感觉眼前闪过一阵黑风。

这样的情景夏油杰自然不可能不躲，他抬手召出一只咒灵意图拦住朝自己飞扑的五条悟，拔腿就跑。两位具有特级咒术师潜力的少年即便是打闹，制造出的场面和声响也是相当的大，至少只能和家入硝子一起站在窗边看着外头一片混乱的授课老师是这样觉得的。

在他们打碎四五个石灯笼，又毁掉一座建筑并试图轰掉教区范围内一半树木的时刻，夜蛾正道怒吼的声音响彻云霄。

“悟！”

可想而知，扰乱课堂秩序后，还和同学打起来的五条悟收到夜蛾正道正义铁拳的力度有多么猛烈。白发青瞳的少年双手插兜，罚站的姿势没有正形，他晃晃脑袋，头顶被揍过的地方，还有些发麻和闷疼，于是嘟囔道：“夜蛾下手可真狠啊。”

“你是活该的。”被五条悟带着一起闯了祸的夏油杰睨了一眼身旁的人，默默地掏出手机和屏幕那一头的少女描述着今日发生的事，还附带上自己的一些吐槽。

“杰，难道你有了女朋友就忘记了挚友吗？”五条悟捂着心口哀痛欲绝。

女朋友。听到从五条悟口中说出的词，夏油杰的眼神不免有些飘忽，听着“女朋友”这个词，不免心生几分羞赧，他无意识地“啊”了一声，看着写完的短信发送，很快变成已读，夏油杰想，他和晴世，尽管晴世的弟弟真守君不怎么喜欢他，但晴世的意思，他们两个就是情侣了吧。

夏油杰早前没有喜欢过什么人，那些人眼中的世界和他相距太远，直至国中时期与晴世的相遇。他可以真诚地说，晴世是他的初恋，对于少男少女而言在所难免又生疏，因为喜欢，所以对待时才会慎重和拘谨，是以难免对一些亲密动作有些羞赧。不过，夏油杰还是发现了，晴世其实很喜欢拥抱，他们相处的每天都要相拥数次。感受着耳畔的呼吸，晴世分外的安静，安静到夏油杰都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在他的怀抱里沉睡过去。

也正是拥抱之后，夏油杰才知道晴世的藏在微笑后的纤弱。

晴世并非传统意义上那种个子娇小的那种女孩，她一直都有种超脱年龄的稳重，身姿窈窕，但抱在怀里就如同一只拥有蓬松毛发的瘦弱小猫。小猫十分可爱，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静静地站在角落注视着，乖巧又懂事，钻进夏油杰的怀里时，身躯还在颤抖。

“……晴世？”夏油杰每次拥抱都要呼喊晴世的名字。

“杰的怀抱，真温暖。”

在靠近夏油杰时，晴世总是会去拥抱他。

在不断出现的痛苦中，晴世已经麻木，她觉得自己是只即将在湖中溺毙的水鸟，折断的双翼失去的飞翔的能力，任由擅长凫水的自己被冰冷的水面吞没。她不希望深羽在此刻出现，痛苦的事情，已经开始冰冷的她只会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