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觉得自己就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媒婆,非要撮合两个明显不登对的人。不过他心里也存着一丝希望他们能和好如初的想法,便正好借这个由头发挥。
“这有什么,VICTORY战队都有麦麸指标呢。”
“可我都结婚生子了,那些粉丝之后不会觉得被骗吗?然后脱粉回踩?”
许成既想问WOC你怎么对饭圈这套这么熟悉,又想吐槽你居然还知道脱粉回踩这种高级词汇,思绪转了一圈才想起来这都不是重点。
“哎呀,我都被你绕糊涂了,我可没说让你俩麦麸,只是表现亲密一点。”许成说完,生怕两人不能领会他的意思,补充道,“和你们之前一样就行。”
楚天阔比南星高半个头,从这个角度俯视,能看见他头顶打转的旋儿,不安分的一撮呆毛,从衣领处露出来的雪白的脖颈,以及皱着眉头、十分为难的侧脸。
现在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是南星感恩戴德地求他在镜头面前表现亲密一些以扭转舆论,不要再说一些讽刺的话才对吗?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有些抗拒的表情?
为了不遂他心愿,在南星拒绝之前,楚天阔率先道,“没问题,这样对队伍也好,省得成天为舆论操心。”
南星最终还是答应了。
——
离直播开始还有半小时的时间,许成秉承“棍棒底下出好学生”的精神,打得差要骂,打得好也要进行一番语言上的反向激励,等到复盘结束,众人纷纷瘫在椅子上,一副我已成仙的模样。
“许哥,真的,每次复盘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冲到你办公桌把那个最佳教练的金灿灿奖杯给摔碎。”任鲸生靠在南星肩头,一米八大几的北方汉子愣是窝出了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被倚靠的人也没好哪去,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时隔许久再次经历许成的魔法攻击,南星有一瞬间想穿越回去掐死那天打开LOL的自己。楚天阔闭目养神,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已然练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动屏蔽废话的绝技。
许成还没来得及反驳,视频通话的声音让众人都有“如听仙乐耳暂明”之感,看向南星的目光中都是满满的情谊。
“小星啊,听说你今天比赛赢了哟,恭喜你啊!”阿姨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姨!我是俞飞,你还记得我吗!”本来躺尸的俞飞一个鲤鱼打挺,凑到手机屏幕旁,兴奋地冲屏幕那头的人挥着手。
“当然记得你哟,你每次吃饭吃得最香!”阿姨乐呵道。
俞飞又道,“阿姨,快给我看看我干女儿!比赛太忙了我都没时间过去!”
南星事先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阿姨听了,因此后者也不怎么意外,只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那你小点声,她刚睡着。”
她推开婴儿房的门,安安四脚朝天躺在床上,双手微微握拳向上撑着,好似举哑铃一般,脸上粉嘟嘟的,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几个大男人凑在一起,恨不得立马穿过屏幕似的,你挤我我挤你,都被这小东西萌化了。只有楚天阔依旧坐在椅子上,在一开始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表情看不出变化。
明明只是随意的一眼,南星却差点被吓出一身冷汗。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纯属杞人忧天,哪怕安安长得和楚天阔一模一样,也没人会怀疑这是他的孩子。
简单的闲聊过后,南星挂断了通话。许成不放心地第N次和房管交代了相关事宜,总算到了开播时间。
【到点了到点了,主播人呢?查询主播状态!】
【纯路人,这就是LPL新晋顶流的牌面吗?我看其他选手的直播间人流量瞬间下降。】
【名场面合影留念,本人纯纯是来看乐子的。】
.......
黑压压的弹幕瞬间袭来,南星调整了下麦距和摄像头,许久没接触过这一套流程的他略显生疏,调试了好久终于成功。
“听得见吗?大家好,我是STS战队的南星。”
伴随着他自我介绍的声音,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及其浮夸的五彩特效,彩色的星星从屏幕上方齐刷刷落下,形成一道耀眼的星幕,所有的弹幕一瞬间全部消失,只剩下三个加粗的艺术大字“天之星”。
这是音程直播最贵的礼物,一次需要花费5000元人民币,楚天阔大手一挥直接砸了10颗。
“STS-楚天阔”直接登上了礼物总榜第一。
10颗“天之星”的特效足足花了几分钟才完全播放完毕。南星表情都差点绷不住了,心想楚天阔看起来一点也不懂过犹不及的道理。
“啊啊啊啊啊哥你这一下就拉高了标准!这让原本准备送一颗的我显得很呆!”俞飞在一旁大声嚷嚷着。
“别了别了,这一来一回都给平台赚了,我看你们不如直接转账给我。”南星笑嘻嘻地开了个玩笑。
【狠狠仇富了!】
【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职业选手这么赚的吗?这让心疼他们的我像个sb...】
【楚天阔本来就是个富二代吧,职业选手赚的这点钱对他来说都只是小数字了。】
......
平台对直播内容没什么要求,南星便如往常一般开始了rank,和弹幕有一搭没一搭地互动着。敬业的房管大杀四方为他保驾护航,奈何敌人太狡猾,即便房管有三头六臂依旧少不了一些漏网之鱼。
【哇真服了这厚脸皮了,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就想把当年的事糊弄过去?笑死,难不成你那两年被人卖到非洲挖矿,还是被人骗到太平洋喂鱼啊,总不能是怀了个哪吒吧。】
南星饶有兴趣地读完了这条弹幕,调笑道,“怀哪吒这时间对不上啊,还得有一年。”又突然故作严肃,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着不着调的话,“不过这位仁兄猜想不无道理,毕竟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嘛。”
【为什么打楚神,你们私下关系也太差了吧。】
南星笑道,“对啊,我俩私底下天天互殴,要置对方于死地。”
许成站在他斜前方,冲他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示意赶紧停止这些危险话题。又朝楚天阔的方向挤眉弄眼,意思是别忘了和楚天阔互动。
南星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顺手拿起桌边的黑色瓷杯,转过身正对着一旁的楚天阔,语气轻快地说,“楚天阔,帮我热杯牛奶喝。”
这似乎是他们重逢这么久,南星第一次完整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楚天阔第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
他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南星,这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和高中时期的他完全重合,好似他们就这样未曾改变地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似的。
“楚天阔?”
楚天阔张了张嘴,却没能第一时间发出声音,等到接过杯子,才重新找回声带,声音莫名有些嘶哑。
“知道了。”
他拿着杯子迅速起身去了茶水间,几乎可以算是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南星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许成,心说这波效果适得其反的话可不能赖我,完全是楚天阔演技不过关。
楚天阔靠在茶水间的墙壁上,心脏依旧高频率震动着,他不解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亦不懂它为何而来,只能依靠憋气,通过简单的生理控制让心跳声恢复原状。
或许他并不是完全不懂,但不能想,因为这已经是一个有着既定结局的故事,再回头去纠结过程毫无意义。
可是人类虽然自诩是最高级的动物,但却依旧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思想。楚天阔边搅拌着牛奶,边不可自抑地想到曾经的南星。甚至没什么具体落点,只是一些刻意模糊的脸与越发清晰的回忆。
牛奶咕噜咕噜冒着泡,又啪得一声碎掉,等到乳白色滚烫的液体溅落到楚天阔手背,他才清醒过来。
南星对于绝大部分事都很包容,但在某些方面又有着别人难以理解的怪癖,执拗得很。比如牛奶一定要喝温的,打比赛时出门一定要先迈左脚等等。楚天阔看着明显超温的牛奶懊恼地叹了口气,干脆又拿了一个纸杯,在两个杯子之间来回倒腾着牛奶。
等牛奶降到合适的温度,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他走到南星身旁,杯子放在桌面上发出咚得一声闷响,喝吧两个字正欲出口,南星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直播结束了。”
“那些人真是有病,故意在小星直播间发违规内容,真是无语。”俞飞的嗓门依旧洪亮。
哦。
楚天阔在心里想,这很好,直播结束了他俩也没必要装了,只是普通队友而已。
他沉默地坐回自己的椅子,戴上耳机将游戏声音开到最大,开始了rank,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墙上的钟走了一圈又一圈,训练室的人也少了一个又一个。往日最能熬的任鲸生今日状态欠佳,在连打了三个哈欠后宣布撑不住了。
时针正好走到二的位置,任鲸生好奇地看了一眼还在排位的楚天阔,平日里这个点楚天阔阔早睡了,便随口问了句,“楚哥今天怎么排这么晚?”
楚天阔面无表情地收割了一波人头,应道,“还不困。”
任鲸生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状似无意地看了看角落的南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那我先睡了,楚哥南星晚安。”
“晚安。”南星好像这才意识到时间,像只猫似的伸了个懒腰,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我也去睡了,这些演员我真服了,他们不睡我还要睡呢。”说完便也上了楼。
等到落锁声响起,楚天阔像个杀神一样结束了比赛,然后就这么呆坐在椅子上。半晌,终于起身走到了南星桌子旁。牛奶已经完全冷了下去,表面结了一层堆积起来的乳白色黏膜,看了就倒人胃口。
夏季的晚风从窗户中溜了进来,竟让人感觉到一丝苦意。楚天阔站了一会儿,终于大发慈悲地将牛奶倒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