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卫青紧紧跟在十三身后,看路线,是在往嘉会坊的方向行进。
“大王子在嘉汇坊?”
十三点了点头。
不多会儿,走至嘉会坊的繁华之处,路上不时穿梭着走马的商人,相较皇宫所在的宣平坊,此处来往的人员更多更杂。
于一处装修极致奢华的首饰店门处停下,卫青打里一瞧,顶梁柱上都包裹着金箔,走进里面,摆放的首饰做工精美,虽比不上宫里的锻造,但也算是不错了。
守店的小厮是个胡人,卷发金眸,人高马大,在一柜台前坐着,显得周围空间都狭小了。
见卫青进来,并未因她的穿着而看低,反而端着一脸的笑容问道:“姑娘要买点什么?”
有些靖国那方的口音,不重,卫青没接话。
十三先一步跨过去,走近,低声道:“大王子在吗?”
小厮神色一惊,原本的笑容收紧,看向十三的眼神中带了些戒备。
十三微笑:“别急,我是大王子的朋友”,说完,拿了一块玉佩出来,上面雕刻的乃是靖国的神兽虎。
小厮面色见缓,指了指阶梯,:“当家的在二楼”
十三颔首,往二楼走去,卫青紧跟着。
二楼装饰与一楼不同,更为典雅,摆放的首饰也更为贵重,卫青没有心情细瞧。
对面走来一个卷发胡人,相较楼下那个,这人面相瞧着友善些,皮肤更白,笑问:“是要买点什么?”
十三将玉佩拿出:“找当家的”
卷发胡人神色肃了肃,领着十三往里走,不多时,停在一处房间门前:“当家的在里面”
十三推开房门,卫青惊叹,这真可谓金碧辉煌来形容,金丝楠木的桌椅,左边挂着一幅金框山水图,连蜡烛燃烧的底座都是金的,隔断桌椅与寝间的八扇屏风也是金框。
卫青感叹,她原以为流落到他国会过得十分狼狈,显然是她想岔了,这分明是过得不能再好。
桌前坐着一大汉,手里正把玩着一块双兽金框玉佩,与外间小厮一样的卷发,鼻子高挺,眼窝深,瞧着并不难看,只是这眸子是绿的,看人时透着妖异。
这想必就是大王子了。
有些惊讶于门突然被推开,大王子抬眼凝神看向十三,余光扫了一眼卫青,眼神戒备,随着十三拿出玉佩,转眼变为嫌弃:“你怎么来了?”
十三径直坐下:“我不能来?”
卫青有些惊奇于两人的熟稔。
“这次又是什么事?”,大王子放下玉佩,叹口气道。
“还魂草,你这有吗?”,十三也不拐弯,问道。
大王子目光微闪:“有是有,不过你要这个有何用?”,还魂草在燕国精贵,但在靖国却是十分常见的药草。
“自有我的用处”
大王子一噎,这回答了跟没回答一样,罢了,有些事情知晓得越多,命掉得越快:“你倒是赶巧,我这里还剩最后一株”,说罢,将屋外的小厮唤了进来,让他去取还魂草。
吩咐完,大王子摸了摸手里的玉佩,道:“也不知这还魂草什么时候成了精贵物件,谁都抢着要”
卫青疑惑:“还有谁来向你买还魂草吗?”
大王子目露沉思,似在回想:“前些日子,有名随身携带鞭子的女子在寻这还魂草”,想了想又道:“不过那时,还魂草被一男子出高价全部买完,我还疑惑着,谁成想,你们也找我来寻这还魂草”
鞭子?慧晴?她买这个作甚。
十三端起茶盏的手一顿,看向微笑看着他的大王子,饮下一口茶后道:“还魂草的事情多谢了,出兵之事,陛下应了,但不是现在”
大王子神色正了正,语气真挚:“多谢”
出去拿还魂草的小厮敲门进来,将还魂草恭敬递给十三。
十三拿好,站起身:“还有要事,就不多耽搁了”
大王子笑道:“你哪次来不是要事,一瞧见你,就知道又要寻什么东西了,头疼”
十三笑了笑,没说话,出了门。
两人走出店门,房间里,屏风后走出一黑衣男子,嗓音喑哑:“还是主子足智多谋,专程留了一株还魂草”
大王子轻抬眼睑,把玩着玉佩:“他们这天怕是要变了”
这厢,卫青躲过一辆来往的马车,问道:“你和他很熟吗?”
十三将卫青拉到马路里面,轻声道:“算不上,只是经常寻他办些事”
“买首饰?给谁啊?”
十三脚步一顿,有些哭笑不得,这给拐哪去了:“那首饰铺子不过是个幌子,他主要经营的可不是卖首饰”
“那是什么?”
“嘉会坊最大的黑市头子便是他”
卫青闻言抬头:“可这是在燕国,为何允许他如此行事?”
十三眼含深意:“你猜他为何能在此立足,再者,这里面被安排了许多龙影卫,不会出什么大事”
两人回到皇宫时已是深夜,卫青换下衣服来到东宫,往日早已熄灯的宫殿,此时灯火通明,来往的宫女太监皆是面色忧虑。
气氛压抑。
走进寝殿,穿过槅扇,绕过屏风,卫青来到床前,太子被施过针后,情况稳定了许多,此刻正酣睡着。
卫青按了按被角,唤醒旁边趴着床沿睡着的韩皇后,低声道:“母后回去歇息吧”
韩皇后睡眼迷蒙,眼里尽是疲惫:“璟儿他”
卫青打断道:“药寻来了,母后不必太过忧心,先回去歇息”
韩皇后拗不过,只得道:“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别累着”
卫青笑了笑,点了点头。
身后的嬷嬷扶着韩皇后站起来,因着维持一个姿势太久,韩皇后脚有些酸麻,半边身子靠在嬷嬷身上,缓缓出了殿门。
黎太医被泰安帝唤了出去,想必是十三将还魂草交给了父皇,此刻正煎着药。
殿里火龙烧得太旺,卫青有些热,唤春来去倒了一杯凉茶。
许是察觉到动静,卫璟缓缓睁开双眼,轻声唤道:“阿姐”,小脸委屈。
卫青接过春来递来的凉茶,饮了一口,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摸了摸卫璟的额头,不似之前那般冰凉了,稍稍放下心,温和道:“就快好了”,拍了拍:“好好吃药,嗯?”
卫璟嗓音带了点鼻音:“知道了”
正说着,黎太医端了碗药进来,立在床前,恭敬道:“太子殿下的药煎好了”
卫青接过,试了试温度,还好,不烫,示意春来将卫璟扶起来,正要喂,被坐起来的卫璟直接端过,一饮而尽,小脸皱成一团:“真苦”
伺候的宫女替卫璟将嘴边的残汁小心擦去。
卫璟重新躺了回去,看想卫青道:“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要阿姐喂”
卫青笑了笑,替他按了按被角:“是是是,璟儿是大人了,不用阿姐喂”
许是药中有些安眠的功效,没多久,卫璟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卫璟安睡过去,轻手轻脚的出了寝间,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黎太医,示意他跟上。
出了寝殿,卫青询问:“这药几日才能见效?”
黎太医恭敬回道:“明日便会好上许多,待明日三幅药下肚,后日应是大好了”
卫青颔首:“你在此守着,璟儿若有异,随时来报”
黎太医恭敬应是。
卫青领着春来、墨香往东宫的西间房走去,东宫伺候的宫女太监除了韩皇后亲自安排的几人,其余人等全部躺在了这里,被打得血肉模糊。
哀声遍野,周围站着新挑来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个个眼神惊惧,几个胆小的宫女更是被吓得直掉眼泪,止不住的颤抖。
公主遇刺,太子中毒,泰安帝已是恼极,尽管心中知晓是谁下得手,但现在奈何不了他们,心中更是郁闷至极,此刻亲自守着,惩罚下人:“日后,若是再敢背叛主子,便是此等下场,朕不管你们其中是否有人并未参与其中,太子出事,尔等皆受罚!太子安好,你们才能安好,可懂?”
说完,猛得咳嗽起来,捂着胸口,脸色难看,齐盛海递给泰安帝一粒药丸,吃过后,缓了缓,神色好上许多。
周围站着的宫女太监们,颤颤巍巍的跪下,高声道:“奴婢、奴才定会忠心耿耿伺候太子”
卫青到时,正好看见这一幕,有几个已经被打得没了气,脑袋无力的吊着,卫青有些不忍,她知晓父皇是因着接连发生的两件事,气极了,才会如此威慑。
她担心父皇因此落下个残暴的名声,才匆匆赶来。
走近了,与齐盛海对视一眼,齐盛海眼神忧虑。
卫青拍了拍正不断咳嗽着的泰安帝的背,待泰安帝缓过来,轻声道:“父皇莫急,现在夜已深,这里就由沅沅来处理吧”,说完,给了齐盛海一个眼神。
齐盛海赶紧劝慰道:“公主说得是,陛下不如回宫歇息?”
泰安帝张口想说些什么,想了想,点了点头,由着齐盛海扶起来,叮嘱道:“别累着自个”
卫青笑着点了点头,待泰安帝走远了,才吩咐停手,缓声道:“太子中毒之事,举报者论功行赏,若是继续隐瞒”,语气转沉:“便如同这几个咽气的,一起打死!”
她知晓父皇面对她被刺杀,璟儿中毒时,心中的愧疚、恼怒,或许还带着无力述说的恐慌,担忧自己的身体不能一直护着他们,才会行事如此激进。
以往,父皇对待奴仆,可以说是温文尔雅,赏罚分明,暗自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