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局，林之清被宋平拉着问个不停，想起刚才苏绫在车上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觉得宋平着实有些聒噪了点，索性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问问问，就知道问！一天除了八卦就是传谣，你还有没有正事干了？”
“谁传谣了！”宋平反拧着手搓了搓后背，呲牙咧嘴地说，“我那是帮你节省时间好不好！”
林之清冷哼一声，坐到椅子上：“那我还得谢谢你？”
“不是，林队你跟苏法医到底怎么了？我刚看她脸色惨白，吓我一跳……”
“你这么关心自己去问，别来烦我。”
宋平叹了口气，小声嘀咕：“要不是张局叫我盯着点儿，我还懒得问呢。”
林之清听力不错，立刻捕捉到了这句嘀咕：“你说张局叫你盯着她？”
宋平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已经来不及了，正想跑，衣服就被林之清一把拽住了，直接按回椅子。
“说，怎么回事儿？”
宋平支支吾吾：“嗯……这个嘛……”
林之清明了似的点点头，作势要拔枪，宋平眼睛瞪得更大了，赶忙叫道：“别啊老大！我说！”
他把张晓叫他当眼线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林之清听完，重新坐回椅子，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叫你去盯着她呢……”
她还没从警校毕业的时候就认识张晓了，以她这些年的了解，怎么都不觉得张晓会无缘无故怀疑自己人，想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才对。
她余光瞥见宋平眼珠子滴溜一转，知道他肯定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又是一巴掌过去，连人带衣服都提了起来：“赶紧说。”
于是宋平又把慕雨婷失踪案也交代了一遍。
“居然也是二十年前？”林之清惊道。
宋平低头拍打了两下皱巴巴的外套：“林队，你是不是怀疑跟二十年前失踪的段蔷有关系？”
林之清看他：“怎么？你还有内幕？”
宋平抬头，低声道：“你放心吧，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的，一个镇上，一个城里，就算失踪时间不是同一天，失踪过程也不一样，所以肯定不是同一个凶手干的。”
“不过啊，”宋平说，“根据案宗记载，这个慕雨婷失踪当时曾有两个目击者看到过凶手，其中一个目击者就是苏法医，她跟慕雨婷是同班同学，还是邻居，估计关系挺好的，所以才会为了一个二十年前失踪的朋友，放弃省厅的招揽，来咱们市局。”
林之清上下打量他，顿了顿说：“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宋平嘿嘿一笑，做了个敲键盘的动作：“档案室的门我都开过多少次了。”
再加上他那天不小心听到的，两相结合自然就推出了这么个内幕。
林之清想到刚才从墓园回来之后苏绫的变化，又想到宋平刚说的那些，这才算是明白了她为什么会问那些问题。
按照苏绫的岁数，二十年前跟慕雨婷一样大，也是小学六年级，如果两人确实是很好的朋友，那么慕雨婷的失踪对她来说，伤害一定很大，也难怪她会半路改行学法医，或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找到慕雨婷的尸体吧。
“中午吃什么啊老大？”宋平问道。
林之清收回思绪：“我去外面吃。”
宋平以为是跟他一起去外面吃，立刻揣起手机准备走，一抬头，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他叹了口气，坐回椅子，跟平时一样打开外卖软件开始找吃的。
过了中午高峰期，店里人慢慢少了，其他店员都去吃饭了，只有季星辰坐在柜台里刷手机。
她刷得很专注，连林之清走到吧台前都没察觉。
林之清忍不住勾起唇角，抱了点吓吓她的想法慢慢凑近，视线冷不丁扫过手机屏幕，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你要出国？”
屏幕一下熄灭了，季星辰抬头，丝毫没有半点慌张：“没有。”
“那你看机票干什么？”
“看看而已。”
林之清不信。
刚才季星辰盯着屏幕的表情明明那么认真，绝对不是“看看而已”这么简单，沉吟片刻后，她说：“你要是想去法国的话，等我什么时候休假带……”
“不用。”季星辰打断道，“我说了只是看看而已。”
林之清撇撇嘴，没再往下说。
不过为什么是法国？
她以前可从没有听季星辰说过任何关于法国的事。
她隐隐有些担心，想着，要是季星辰真跑出国了，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要知道国外不比国内，天眼系统可不会任由她查，到时候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她转念一想，以季星辰现在的这点工资，买机票还凑合，但办签证这些就难了，这才稍微放宽了心。
“呦，林警官怎么这个点来了，星辰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林之清还没看到人，先听到了段薇的声音。
段薇走下楼，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进了吧台，对季星辰说：“我给你点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饭，马上就送到了。”
抬头问林之清：“林警官吃了吗？要是没吃的话，可以去楼上吃点，还有剩饭。”
林之清扯了扯嘴角：“不必，我们要出去吃，那个什么糖醋排骨还有剩饭，你留着自己吃吧。”
段薇只是笑笑，没说话。
季星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最后落在林之清身上：“我下班了你再过来吧。”
林之清一愣，咬牙切齿的回答：“好啊。”
林之清一走，段薇就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上班时间谈恋爱，我是不是该扣你工资啊？”
季星辰淡淡道：“随你。”
段薇笑了笑：“生气了？”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我喜欢看你生气。”段薇单手撑着脑袋，偏头看她，唇角带着笑意，“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生气的时候很可爱？”
季星辰没有应声，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就要起身，段薇拉住了她的胳膊：“饭吃了再走。”
沉默五分钟后，糖醋排骨饭送到了，季星辰默不作声吃饭，无视旁边那道炙热的目光。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段薇顿了顿，又说，“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季星辰还是沉默。
段薇叹了口气：“那要是，我可以帮你把签证办下来呢？”
季星辰动作一顿，转头看她。
段薇淡淡一笑：“你天天看机票，算工资，不就是为了出国找你妈？”
“我怎么知道的？”段薇替她问了出来，“在你妈卖了房子出国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你肯定会去找她。”
季星辰想到了那天晚上在别墅里碰到的那个人。
“原来真的是你。”
“是啊，除了我还能有谁呢？”段薇说。
季星辰想到这么多年段薇一直跟着她，一时有些弄不懂这份感情。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段薇理直气壮：“我也不知道。”
“我承认你确实帮了我很多，但我必须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帮了我，就跟你在一起，如果你抱着什么希望，那我劝你最好早点打消，否则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季星辰拿起勺子继续吃饭，糖醋排骨的味道刚好，不甜不腻，比起林梅做的还差点香味。
想到林梅做的那些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她就越发觉得手里的饭没那么香了。
“没看出来你这么自恋啊，谁说喜欢你就要跟你在一起了？真是，跟你说不通，我走了。”
“去哪儿？”
段薇头也不回：“回办公室！”
季星辰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另一边，林之清在车里给林梅打电话，问她怎么做糖醋排骨，林梅奇怪她这个大忙人怎么突然想到要学做菜了，多问了几句，问得她有点不耐烦，冲电话里喊：“我做给自己吃不行吗？就非得给别人做呗！”
林梅现在上了岁数了，大声说话总是容易头晕，脾气也因此好了很多，听了这话便不再多问，开始说糖醋排骨的做法。
林之清以前上课都没这么认真，现在做个菜还要记笔记，自己都觉得自己离谱。
记下了要用到的食材，想着哪天买回去在家先试试再说，要是做得好吃，下次就给季星辰做一次，让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不就是个糖醋排骨饭么，有什么难的？
林之清在车里等了一下午，终于是等到了季星辰。
“走错了，不是这条路。”季星辰看着窗外。
林之清笑道：“今天去我家吃饭。”
季星辰难得没问为什么，抬了抬下巴：“那顺便去趟超市，我有东西要买。”
“买什么？”林之清说，“你什么都不用买，我妈她们今天买了很多东西，三天三夜都吃不完，你买了也是浪费。”
季星辰：“那我跳车了？”
“别啊祖宗！”林之清赶紧放慢车速，“真受不了你，去去去行了吧！”
超市逛完，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到了停车场，林之清边把东西往后备箱塞边说：“你买这么多东西，是打算去我家展示一下你精湛的厨艺吗？”
说着，视线落在其中一个大塑料袋上面：“连面粉都买了，你该不会是打算现包饺子吧？”
季星辰只是淡淡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谁也不知道，这个待会，一待就是很久。
放好东西，刚关上后备箱，林之清就接到了宋平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特意避开了季星辰才开口。
季星辰站在车旁看着她忽然警惕的背影，心里隐隐冒出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林之清上了车就说：“我现在有点事要走，先把你送回去。”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回去。”季星辰直接关上了车门，转身就走。
走出没多远，林之清追了上来，拽住她的胳膊往回走，边走边说：“你今天去我家住。”
“你不是有事要走，我一个人还去什么，我不去。”
季星辰甩开她的手。
林之清又把她拽住往车上拖：“不去也得去，再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办完事我就回来，你放心吧。”
季星辰膝盖抵住车门，硬挺着就是不上车：“到底什么事？你不说我不走！”
林之清叹了口气：“你出狱之后跟你爸他们有联系吗？”
季星辰一怔，随即摇头。
别说现在没有，就是十年前也没有，自从妈妈把她带走之后，她跟这边就彻底断了联系。
“那就没事。”
季星辰弄不明白这话了，没等她问，林之清便把她塞进了副驾驶，探身进来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林之清把她送到了自己家，临走前告诉她：“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看着林之清驱车离开的尾灯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缓缓说了一句：“生日快乐，林之清。”
林之清着急忙慌赶到市局之后，刚下车就看到了满脸着急的宋平。
“老大！你可算是回来了！”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林之清说。
宋平重重叹了口气：“还能是怎么回事啊，季星辰的奶奶爷爷今下午死在家里了，虐杀，手法残忍得要命，听说民警赶过去的时候，家里一片狼藉，贵重物品和钱全都不见了。”
“这案子明明不是咱们辖区的，你怎么会听说？”
宋平皱眉：“西陵周边的乡镇都会把证据送到咱们检验科来验，你忘啦！”
林之清心头落了一拍。
宋平又说：“我跟着苏法医去检验科，结果就知道了案发现场发现了季星辰指纹的事，可不就马上给你通风报信了嘛！”
“不可能。”
宋平：“都比对过了，确实是她。”
“不，我是说……”林之清说，“她今天一整天都在上班，店里有监控可以证明。”
苏绫忽然从门后走了出来：“人不是今天下午死的，正确的死亡时间，是前天下午。”
前天下午？
林之清回忆了一下，那不正好就是季星辰没去上班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