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一天，喂饱了小福，莉莉娅返回家里的途中，突发奇想，折返到白淞镇的老家看了眼。

院子太长时间没有打理过，已经荒废了。

托尼斯塔的家人倒是还在，他家里人默默无声地干活，应该都听说了托尼斯塔刺杀水神被俘的事情，这个消息弄的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气氛死气沉沉的。

芙宁娜哪怕不在神位，毕竟也是五百年的水神了。

人们常怀有虔诚的敬畏之心去对待久居高位之人，油然而生的谦卑之心。

莉莉娅把存下的一大袋摩拉放在托尼斯塔家里的桌子上，趁着没人发现，便落荒而逃了。

她心怀亏欠，总觉得托尼斯塔都是受了她的牵连才会变成这样。

而与此同时，她又听到了额外的消息：壁炉之家将在今晚举行烧烤晚会。

孩子们对此欢呼雀跃，这意味着，在晚会上，他们可以和[父亲]有更多的接触空间。

对此，莉莉娅却提不起兴趣。

夜幕很快降临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院子里升起，在这种欢庆的时候，即便是未成年的孩子，也会被允许适当饮酒。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杯中果酒酒光清冽，倒映着朦胧月色，莉莉娅却无法下咽。她看到那层水光，脑海中便回忆起那些幼年往事，没忍住趴到栏杆那里吐了起来。

那到底是梦，还是她的真实经历？

或许被刻意遗忘，她记不清了，也不想记清。

“[父亲]大人，莉莉娅不太舒服！”

偏偏人群之中，有个红发的少女叫嚷起来。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

阿蕾奇诺和孩子们眼中“壁炉之家最受宠爱的孩子”坐在一起，她在为少女烤着一串香菇，露出难得温柔的表情。

其他人不知道，莉莉娅却心知肚明，那个少女分明就是本该逝去的亡灵、重新归来的故人——克雷薇。

[仆人]到底和[博士]做了什么交易？

能够见证阿蕾奇诺的幸福，莉莉娅感到由衷的开心。但她身体有点难过，她的内心被痛苦占据，无法诉说，也无人倾诉。

她隔着人群，与阿蕾奇诺对视。

刚才叫嚷的少女没有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横在双方的中间，这也间接挡住了二人的视线。否则，莉莉娅也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

无形之中，有了隔阂。

黑夜之中，一枚被捏在手心里的水神之眼散发出荧荧幽光，安静坐在阿蕾奇诺身边的克雷薇的瞳色也闪过一丝相同色泽，失去了一刹那原本的明亮。

她好像发了下呆，不经意中被影响着，又成长了几岁，眼神比几秒前成熟了许多。

“[父亲]……”克雷薇悄悄拽了拽阿蕾奇诺的袖子。

听到这个称呼，阿蕾奇诺一怔，斜眼过去。

“你现在是壁炉之家的家主，就像[母亲]一样，佩佩是一位很好的‘[父亲]’了。”克雷薇笑眯眯道。

“你和他们不同。”阿蕾奇诺道。

“嘘，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知道的，反正我也活不了……”克雷薇捂住了阿蕾奇诺的嘴巴，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道：“难道说……佩佩希望我喊你[家主]大人吗？”

阿蕾奇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把她按坐了回去。

“既然如此，在孩子们面前，你也要充当好演员的身份，小心让他们发现端倪。”阿蕾奇诺一本正经道。

“哇，[父亲]真高冷！”克雷薇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道。“烤串好了没呀？我都饿啦。诶？你不会又烤糊了吧？”

阿蕾奇诺手里举着焦炭般的香菇，手指尴尬地缩紧了些。

而另一边，莉莉娅在经历胃里翻江倒海之后，看到水都觉得恶心。她无法再待下去，一个人跌跌撞撞逃离了现场。

她跑到一棵歪脖子的老树下，身体顺着树干脱力似的滑落下去。嗓子里大口喘着气，艰难地呼吸着。

她刚才吐了几遍，身心俱疲到眼泪失禁。

今晚的月色很美，它将皎洁带给每一个人，公正到不偏不倚。

“我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无力的望天，眼底的无助几乎要溢出来。

她的家乡应该在很遥远的地方，那里的人已经死绝了。亲生父亲带着传家宝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母亲和弟弟被她……

不，怎么能怪她？

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令人痛苦不堪的事情……林尼口中的“救赎”，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只觉得，她已经无可救药。

突然间头痛欲裂，她躺在草地上，感到累极了，缓缓闭上眼睛。

耳边有风声，有树叶飘落的声音。

过了不久，再次睁开眼睛时，树干上出现了一个少年。

“我可以帮你。”托尼斯塔坐在树干上，长长的围巾拖下来，在空气里摇曳，投射下来的阴影在莉莉娅脸上扫荡。

莉莉娅懒得理他，甚至不肯分一个眼神过去，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这里是壁炉之家的主场，不想死的话，就滚远点。”

托尼斯塔惊讶于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感觉她的状态和前几天截然不同了，好像一种活死人的状态，这可不算一个好消息。

他需要的，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实验体。

“我可以做到很多事，我无所不能。比如……把你的朋友还给你。”托尼斯塔又说话了。

表面上看起来胜券在握，实际上也在偷偷打量莉莉娅的神色。

“人各有命，生死在天。他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莉莉娅微微扬起了唇，自嘲的想：她连自救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去拯救别人于水火中？

“抱歉，我没那么善良。”

“哦？你和初见时可是大不一样了。不过对我来说，是很不错的。我喜欢你这样的。”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托尼斯塔从树上跳了下来，他的半个身子的阴影投在莉莉娅脸上，双手也撑到了草坪上方。

“我承认你确实比过去长的帅，但这也不是你自信的理由。”莉莉娅毫不畏惧地直视那双暗金色的瞳眸，抬起手去触碰他的脸。

但她并不是被说服，而是将藏于手中的刀片抵在了对方的要害处，这般僵持着。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你的目的是什么？”

“呵。”托尼斯塔对她的偷袭之举不屑一顾。他把一枚水神之眼拿了出来，放在莉莉娅的身边。

莉莉娅忽然间琢磨不透对方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