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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星火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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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酒歇罢,玉箫声也尽了。因是庆功宴,加之先前时候不大太平,饶是云家也不大好太过大张旗鼓。四贵的实权,在宋家手上。

赢获赴了宴后便歇着去了,就躺在床上,脑子里却胡思乱想一同,想着尚虞与许重欢二人与他说过的话,愣是无眠,只得假寐。

躺了片刻,赢获转了个身。他听见心脏的“怦怦”声不断传来,如打鼓般真的他心烦意乱。他叹了口气,索性睁眼不再睡了,就那么凝着梁与柱,徒对四壁。这时门外忽响起阵阵脚步声,打断了赢获的思绪。他愣了片刻,倏忽间眯了眯眼,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一跃下床,披好了衣,边走边整理衣冠。

“殿下?”赢获跟在苏汜后头,只见那一袭白衣翩翩。见省了些寻人的功夫,心下高兴,便一步跨作两步,大声叫住他,道:“殿下!”

苏汜缓缓回头,见追在后面如风的少年红衣似火,心下一动,抿着薄唇笑了笑,不做言语。

“你走的倒快,脚下生风似的,我追的好苦。”赢获气喘吁吁道。然后他修长的手在腰间胡乱摸了两把,眼里漾出一抹天光来,对苏汜说:“殿下,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

苏汜疑惑般扬了扬眉,问:“何事?”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之际,难免想起前尘往事。今日正是绥军攻入我大邺的第二十年,是我父救我于火海的第二十年,也是我母亲......”赢获顿了顿,低沉地说:“葬身火海的第二十年。”

苏汜沉默,抬起了眼,那一刻,恰好对上了赢获的双眸,仿佛从中瞧出了一片火光,他听见赢获对他说:“我想祭奠下母亲......晚些时候,出个宫。”

苏汜听了后,思索片刻,却迎上了赢获那期待的目光。他与他对视片刻,最终却落荒而逃,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拗不过你,你去罢。别惹出事端便好,那些虎视眈眈的人都盯着你呢,他们巴不得你出事。”

赢获点头,道:“谢殿下。”说罢,又笑了笑,说:“前些日子,是我太过轻狂......”他又想起了前些时日的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还未等说完,耳边便有步履匆匆之声,他只觉背后有人一拍,紧接着是那人的声音:“殿下,你们在说什么呢?”

江楚忙不迭朝苏汜道了个歉:“吓到你们了吧......秦冥。”他抿了抿嘴,转头,却只看见一片空气:“欸秦冥呢?他人呢?”

赢获四周环顾,见确实没他人影,拉长了嗓音,朗声道:“跑了呗——”声音里掺了点笑意。江楚却没管这么多:“好一个秦总督,我拉他来,他竟弃我不顾。对了殿下,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怎么见赢获这般高兴的样子?是有什么美食?有什么花灯?还是有什么有趣的事物? ”

苏汜见他好奇得眼睛里星星都要冒出来了,不禁轻轻一笑,道:“没什么。”末了,方说道:“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多看些书,习会武。”

江楚嘴唇翕动几分,想要还嘴,却又不敢。他便只好柿子挑软的捏,瞅准了一旁的赢获,讨好地问道:“到底在谈些什么?我已良久没见过那美食花灯酒坛子了。”

赢获环着手,调笑道:“没有。”

“我不信。”江楚挑眉说。

“真没有。”赢获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目光瞥向了一旁的苏汜,“你问殿下。”

苏汜没料到这担子会落在自己身上,便回头呵斥赢获:“你倒好,责任净往我身上推。”神色却无恼怒之意,反而眼尾微挑,掺了些笑意。

江楚见无事可做,在他这里讨不到好,索性摇了摇头,准备行个礼便告退。谁知他转头要走之时,惊鸿一瞥,忽瞧见躲在一旁阴翳里的秦冥,心里来了劲,猛拔腿朝他跑去。江楚一骑绝尘,见了他便心里生气,而后恶狠狠地盯着他,哑声道:“你竟躲在这里乘凉,背信弃义!”

秦冥回以他一个不屑的表情,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无聊至极。”

“哎,你别说,我可听清了几个字,赢获说他今晚要出宫......殿下准了!准不定是去吃酒呢,要不咱俩也去偷偷吃酒?”江楚的脸都要一遭贴过来了,一改先前的恼怒,可怜巴巴地央求道:“秦冥,可愿一道陪我去?”

秦冥刚想拒绝,“不”字还没说出,便被江楚一把打住:“你刚刚背信弃义,如今非得陪我去不可,若你同我上了战场,我早就被你卖了个一百八十次,怎么,你还想辩解?”江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冥与他对视,刹那间心里似有一根刺般。他在那目光里落荒而逃,终于甘拜下风,摇了摇头,叹口气勉为其难地说:“......好。”

长街是无边无际的明火,宝马雕车,人潮不息。几家酒肆灯火通明,楼里的灯光昏黄温暖,侠客游人来去,偶青旗随风招展。放眼望去,如星火,如惊鸿。

赢获吹了个口哨,想把这些时日的阴霾全吹走似的,变得同从前那般轻狂的少年模样。就是他自称自己尚未及弱冠,估计也会有人信。

先去买个花灯吧。赢获望着满天的星火,心里喃喃道。

这些时日经历了很多。他想。从他从槊北奔波来此时,每时每刻,无不风波四起。从酒肆初见,到四人遇刺,再到上元佳节,沈氏一案,昭然若揭,设宴延请,这些记忆如潮水,汹涌不息地冲他奔腾而来,他走马观花一遭,心里却只念叨着两个字,半载。

赢获摇了摇头,厌倦于如此勾心斗角,却还要不止地虚与委蛇。奈何这是天命,亦是上天对他的一次磨炼。

他记得父亲说过,为将者,要耐得住性子,有足够的耐心与敌人周旋。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论是胜了还是败了,都要胜不骄败不馁。

赢获就这么漫无目的走着,心里想着其他事情。他迈着步子寻了几家摊,也便寻到了。走到河边,粼粼的水在火树银花下映得如碎金流转,那一片浩渺的江波,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似乎这片河水里载了太多的朝歌夜弦,太多的笛声箫声,令他怅惘了片刻。他嘴唇翕动,喃喃道:“母亲……父亲……”这片静谧的金,令他想起了滔天业火后寥寥的一撮火苗。他心里一动,心中有点酸涩。他忽然想起那些年的横戈时日,那些奔波的马上之行,那些死去的将士,是否也能听到这优美的乐声呢?恐怕只有无边无尽的胡笳声,令他们尸骨寒,心更寒吧。

五年前那把火至今烧在他的心中。

罢了。他叹口气。他极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过往尘事,可他总不禁,就像那时他躺在床上假寐一般。

二十年前,一场滔天的烈火映红了大邺的疆土。大火轰轰烈烈地燃了七七四十九日,所过之处,哀鸿遍野。烈火撕咬他的骨,长刀剜去他的心脏,年方二十的赢燃面色冷峻,星星点点的火光映得他的半边面忽明忽暗。他执起剑,打马啸西风,在他冲出那一片毒燎虐焰时,惊为天人的他怀中却抱着一个孩子。

那是赢获。

他在那片火光中,看不清自己的脸,却明晃晃看见了自己父亲的——他一双剑眉高耸入云,严峻的眉目如龙,但一片冷漠。仿佛看上一眼,便心中镇定。

五年前,狼烟四起,战乱不休,兵燹所至,寸草荒芜。火海依旧,血海依旧,可那一战,绥军杀了赢燃,杀死了那个不败的神话。

英雄的结局不该如此。

英雄应该要荣归故里,解甲归田,卸甲归乡。应该永垂汗青煊赫千秋,被世世代代传颂,流芳千古,而非葬身火海,葬身在马蹄之下,尸骨无存。

英雄应该为人所敬佩,而非被奸人断送了性命。

赢获如刀割般痛。

他似乎不堪回首般,乏力地闭了闭眼。他双手在袖中握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变得泛白。指甲深深刺进他的掌心,他轻轻地说:“父亲,我迟早要杀尽天下奸人,还大邺一个太平。”这一字一句,就像风,只有他一人能听得到,却字字慎重又诚恳。

那一刻,少年人对着一片火树银花许了一个愿,这愿望无关风月,无关悲欢离合,这只是少年人最真挚的祝愿。

他希望永远这样歌舞升平下去。

他希望他可承父志,在蓟都里,斗出一片天地。

默然良久,他睁眼看了看天边的那轮月。半晌后,他终于俯身,抚摸着那河灯,将它轻轻放在河面上,一松手,任它顺水而行。

赢获心里知道,那河灯一纸不足以写满他的愿望。既然写不满,那便遥相对月,顺着水,绵绵而去吧。

赢获在那头杵了片刻后,便离开了。那时候星河灿烂,波光点点,满河的灯火碎银流转,他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中元节。

好巧不巧,赢获想。但他转念又思及,今个儿距自己来蓟都,竟有整整半年的光景。他依稀还记得上元节那日的火树银花、金吾不禁,那样的繁华之下却交杂着危机,如今这般的仓皇,心里头却有了些暖意。

赢获顿下的步子又抬起来,他想,寻一家酒馆喝个欢畅吧,权当做浇奠故人,今日便莫留烦恼。他嘴角悄悄勾出一抹弧度来,淡淡地笑了。

他思来想去,也便胡乱地走着。负着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如策马般轻快。他瞧着鳞次栉比的一排排,忽然有一阵浓烈的酒香缠绵在他的鼻息间,赢获心中大喜,快步上前,循着那香气而去。转角处忽见一熟悉的青旗,再抬头,那屋子竟也格外熟悉。赢获正纳闷着呢,忽然听见那头马厩里一声长鸣,他抬头一看,那竟是与他分别半年之久的马兄!

他心中不免一动,未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故人”。四顾一圈,他猛然想起来了,这是他骗吃骗喝,费了一顿口舌当了一番说书先生才无济于事的酒馆!

“哟。”他一拍自己的脑袋,“他家的酒倒醇烈......我得看看带没带足银子来。”说着,他翻了翻自己的锦囊里头,还是摸出了些银白的物什,“当了官,到底是不一样了。”赢获摇着头,叹了口气,缓缓踏进了酒肆中。

一般的阵势浩大,刀枪林立。酒馆里远比大殿上听得去更多诗词歌赋,远比江湖上见得着更多英雄老矣,或江湖侠气。一壶酒下来,何人都不必拘泥,一曲高歌,一篇长诗,仿佛天下都是他们的。

“小二——”赢获朗声道,那边小二也是应了,屁颠屁颠跑来他眼前,一成不变的谄媚神态,笑着对他说:“老爷,要些什么?”

赢获笑的眼睛眯缝成了一道月牙,笑吟吟地问他:“你可还认得哥哥我?”

小二见了,愣了两秒,旋即头往后面一仰,道:“是老爷您......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没什么风。”赢获背一靠,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用手敲着桌子,缓缓道:“今日可不来讲书,我带足了钱呢。”说着,他将那锦囊掏出,取了些银子给小二看:“今昔非比,飞黄腾达......”

小二神色一闪,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端起了那标准的笑,忙忙摇手,道:“无事无事,上次还多亏了老爷您,敝馆乃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赢获却听得不耐烦,胡乱摆了摆手:“去去去,别给我说滔滔不绝的废话,取十五坛上好的酒来,动作麻利点。”

“好嘞!”小二听了,忙忙点头,便笑着头也不回地忙去了。

打发走了小二,赢获又觉得无聊。自饮自酌固然好,但这宫里生活毕竟是苦,他忍了大半年,也不好对他人吐苦水,便忍了这么久,奈何一个可与他举杯畅饮的人也没有,赢获心下慨然,敲桌子的手力道不禁大了几分。他旋了旋脖颈,朝旁边看去,看那人流来去。他们神态各异,几个美人步履盈盈,笑若扶风,看得赢获是饶有趣味。

片刻后,那门外一阵喧嚷,那人进来才瞧见,一个男儿长得如水俊逸,任哪个姑娘瞧了不心动?赢获也走马观花看了一眼,暗暗赞叹。可他惊鸿一瞥后,却觉得事非如此,于是他又多流连了一会,心底下一惊:等等,那不是江楚吗!

赢获想起了下午那人的鬼鬼祟祟,心下了然是自己行踪被一概听了去。江楚来了,那秦冥大抵也是被一道拉来了。

果不其然,单单一个俊逸如水的男儿还掀不起什么风浪,一个俊逸如水的男儿和一个深邃似渊的男儿,才掀得起大风大浪。

赢获:......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饮自酌也挺好。于是他平生第一次怕遇上那么一个人,眼神仓皇地躲着,巴不得那小二快点来为他酒水奉上,好一骑绝尘了之。

江楚胡乱转了那么两圈,目光随意扫着,他的目力可真没让赢获失望,他瞧见了赢获,于是便朝他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赢......公子!”那一声“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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