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星α区东南,伴随着尘土被卷起到半空中的前奏,一辆红色的空乘突然停在了希弗药业的门口。
一位瘦削却精干的老人戴着黑色墨镜,缓缓从车上走下。
门口新来的安保显然不认识这位老妇人,正准备驱逐:“喂!这里非内部车辆禁止入内,边上商场有停车的地方,你上那去。”
那人就当没听见一样,转身就走。
“你是聋子吗?我说了,这里不让进,快点挪走。”
见那位墨镜妇人还没有搭理他,安保有些恼火:“站住!谁让你进来的,听不懂老子话是吧,你他妈的给我把车挪走!!!”
说完,那安保还小声嘟囔着“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
今天是他这个月最后一天上班,过了今天自己就可以从实习转正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要知道希弗药业是天马星的三大财团之首,其产业将近占据全星球的百分之十,更是在天马星最繁华的α区占据了东部的大半地区。自己也是求爷爷告奶奶托了十多次关系,才勉强搞到一个门口安保的位置。职位虽小,但是比好多正儿八经待在办公大楼的职工工资高多了,还胜在轻松。现在这样好的待遇也只有现在的希弗这样的顶级集团才给得起了,要是今天被这个聋子搞崩了,他绝对不会要她好过的。
想到这里,那安保索性不再言语恐吓,干脆上前一把向那老妇人的胳膊抓去。
“死老太婆,要死滚远点,和你说了多少回,这里不让进。”
出人意料的是,那老妇人的宽阔的衣袖下,竟空空如也,那安保一把抓了过去,只抓住了一只袖子。
墨镜下的苍白色脸庞露出来一丝怒意,还没等老妇人发作,一位年轻瘦弱的姑娘推着轮椅从希弗大楼的门口出来。
“陈姨,”那女孩突然叫住前面的老妇人,“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安保虽不认得这位戴着墨镜的老太婆,但轮椅上的这位姑娘,他不能再清楚了。
据他了解,希弗药业现掌权人是科尔温·希弗,而眼下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姑娘,则是科尔温同父异母的妹妹,艾瑞斯·希弗。虽说这位姑娘仅在希弗仅挂了一个虚职,不过从她冠着的姓氏上就可以看出,她在希弗药业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只可惜天不作美,这位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艾瑞斯,在她二十岁那年不幸遭遇车祸,双腿再不能行走。不过像她这般出生的人就算残疾又如何,老希弗在世时艾瑞斯就是家里的小公主,即便后来老希弗去世,科尔温掌权,这位妹妹依旧受到其兄长科尔温的偏爱。
干底层工作的,最重要的就是会看上层眼色,该捧的捧,该踩的踩。安保立马换了张脸皮,一脸讨好:“诶呀,原来是希弗小姐的贵客,我真是有眼无珠。”
说着,他佯装打自己巴掌:“这位女士快请,你就全当我是……眼瞎的看门狗。”
那老妇人冷哼一声,连刻薄的眼神都懒得投给一旁腰快弯到地上的安保一个,径直走了过去。
艾瑞斯移动电动轮椅,缓缓向老妇人驶去。
那妇人许是很久不见艾瑞斯,眼神中透出一丝猜疑与探究,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艾瑞斯穿着白色的长裙,因为深秋的缘故,上身披着一条薄薄的罩衫。娇小的身形上是一张白皙干净的脸蛋,一双深蓝色的眸子如平静的大海,上面扑闪着卷翘的睫毛,气质清纯可爱。
老妇人声音有些沙哑,听着像锯木头般让人有些不适:“艾瑞斯,好久不见。”
以希弗药业在天马星的地位,大家都会尊称艾瑞斯一声小姐,再不济也是以职位相称,像这位妇人直呼其名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安保见那位“陈姨”没算他的账,赶紧悄悄地从一旁溜回自己的岗位上。这些上层大人物的事情,他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艾瑞斯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声音清甜:“陈姨过来不和我说一声,我也可以早些准备,好好招待。”
说完,她眼神指了指远处的那位安保:“他是新来的,不懂事。现在希弗的老人好多都换掉了,所以难免不认识陈姨,才把您拒之门外,我替他向您道歉,还希望陈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任谁再生气,一位病怏怏的美人眨巴着她水灵灵的双眼,细声柔气地和你求情,再大的火都熄了大半。那位陈姨也不免如此,听着艾瑞斯诚挚地替他人致歉,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索性哼了一声:
“我们走吧。”
艾瑞斯通过大脑操控着电动轮椅,带着陈姨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陈姨快坐,我去给您沏杯茶。”艾瑞斯说话时脸颊两侧的酒窝若隐若现,颇为可爱。
陈铭看着艾瑞斯艰难地移动到饮水机前,皱了皱眉。
“算了,你别折腾了,我自己来。”
艾瑞斯礼貌地朝陈铭笑了笑,以示回应,将自己手上精致的玻璃杯递给了陈铭。
“说说你,怎么回事,怎么变成了这样。”陈铭下巴指着艾瑞斯空空荡荡的长裙,问道。
艾瑞斯眼皮低垂,目光中随着浅浅的一层泪光浮现出一丝伤感,低声回答:“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遭遇了车祸。”
陈姨低沉地“嗯”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就没再往下问。
“也是可怜的孩子。”陈铭叹道。只是不知为什么,明明是惋惜的话语,在她嘴里说出来,又多了一丝凉薄,“希弗现在什么情况?”
“哥哥意外去世后,希弗就由二哥科尔温继承,不过二哥上位后把集团内原先的员工换了近半,那些新来的人大多都不认您,这也就是今天您为什么会被拦门外。”艾瑞斯缓缓说道,“二哥不擅长打理集团事务,所以希弗现在外表看着鼎盛,实际上已经大不如前,不过就干些基础业务,勉强维持着罢了。”
艾瑞斯并没有沉浸在悲痛中,不过片刻,她就收起了眼中的忽闪的泪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晴朗暖意:“都过去了,不知道今日陈姨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事情,如果是洽谈慈善扶助的事情,我可能需要和哥哥商量一下。”
艾瑞斯此时口中的哥哥,自然指的是现任掌权人——科尔温·希弗。
“不过哥哥今天不在,您也可以先说给我听,一会我再替您转达。”
陈铭眉头锁紧,语气不是很友善:“谁找他了,一个毛头小子,话都说不利索。哼,还掌权希弗,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着,陈铭一个眼神递向艾瑞斯:“我今天来就是找你。”
“找我?”艾瑞斯歪着脑袋,似乎不解陈铭其意。
陈铭作为首都星球最大慈善集团的代表之一,素来与他们希弗药业有业务上的合作,只是这些事项一般都是和集团内有实权的人员当面商谈,怎么今天却突然找上了她。
艾瑞斯疑惑道:“可否请陈姨详细说。”
陈铭长长地舒了口气,走到一旁的会客椅上,倒在靠背上。
“说来话长,你父亲和你哥哥的事情你知道吧?”
艾瑞斯摇了摇头。
陈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没想到这女孩的父兄的双手染血,竟然倒把她养成了一朵小白花,不过她现在有极其要紧的事情,才无暇顾及这朵白花是否无辜。
陈铭长话短说,十几分钟后,她将昔日的事情尽数告诉了眼前这位女孩。
艾瑞斯的脸色此刻很不好看,眼尾低垂,看着像是被刚刚得知的事情快要打击得崩溃了。
“上个月听说天马星又出现那种病毒,我还以为那群老不死的瞒着我又私下里找你们过,继续之前的事呢。我打探了半天,老不死的嘴巴倒是够严,不仅一个字都不说,还让人看着我不让我乱跑。还好慈善会最近在天马星有一场大型活动,正好需要我出行。我逃过了他们的视线,提前几天来了天马星,就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够倒霉催的,明明好好的走的备用航道,谁知道那天哪里冒出来一辆空乘,好像看到我了,也好在我跑得快,才没让他们追上。后来我就去了新医楼,想看看这次的病毒到底怎么回事,转头就听到一女医生嘴里嘟囔着要查什么无正常理由来医楼的人,还说是什么上面的命令。这次提前来天马星我是瞒着上面的,自然不敢露了行踪,听了这话我就赶紧走人。本来想着旧医楼有老相识,倒是可以问问清楚,顺带着躲上一天,谁想到熟人没看到,碰到了一堆身穿警卫局制服的人,真是晦气死了。”
艾瑞斯拍了拍陈铭的背,递过桌前的水杯给她,示意她缓一缓,慢些说。
“我赶紧找了个空旷的楼层避一避,天知道,转头撞见严渊那小子。这些年那个毛头小子没少抓着我们那事往死里查,”陈姨缓了口气,“不过还好,他应该是没发现我。”
艾瑞斯耐心地听陈铭把话说完,浅笑着说:“陈姨舟车劳顿,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家先住上一晚,我的住处离希弗很近,平时也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陈铭对眼前这位小白花非常满意,自己还没说出口,艾瑞斯就领会了她的意思,主动提出替她遮掩一晚。
明天就是她代表慈善团到访天马星的日子,只要熬过今晚,一切都名正言顺,无人追查了。
想到这里,躲藏了许久的陈铭总算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