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安被门铃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埋进池聿的怀里。
肌肤相贴间,男人气息微喘,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搭在后脑勺上安抚地揉了揉。
哑声道:“有客人吗?”
林颂安摇了摇脑袋,声音很轻:“没有约人,不知道是谁。”
门铃又响了两声。
池聿帮她把衣服穿好,目光扫过那片被自己弄红的肌肤时,不自觉地暗了暗。
林颂安从他怀里起身去开门。
原本以为凌晨才能落地的方宁此刻竟已站在门口,手边还推了个醒目的红色行李箱。
“亲爱的,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啊!”
“小姑姑,”林颂安双眼微睁,“你怎么这么快?”
屋内的池聿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得一怔,随即竟生出点慌乱。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
嗯。
衣着正常,褶皱不明显,除了再往下那块……但好在他今日穿的是宽松的长裤,看不出明显的异常。
池聿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淡定地走向门边,打了声招呼:“您好。”
“呀,”方宁捂住嘴,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颂安今天刚从明江回来,我来帮她收拾东西,”池聿解释道,“不知道您提前到,很抱歉。”
方宁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早知道我应该先自己去逛逛,办事被打断很难受,我懂。”
“……”
林颂安果然还是没太能接受方宁这露骨且开放的言语表达。
“小姑姑你先进来吧。”
方宁推着行李箱踏进去,才又问:“不介绍一下?”
“他叫池聿,你不记得他了?”
“我当然记得呀,在你小唐阿姨的婚礼上见过的嘛,”方宁说,“我就是好奇我这乖巧的小侄女,怎么会突然给我发了张男人的照片,原来是……终于谈恋爱了?”
林颂安没和方宁提起过她和池聿当初在洛北那一段短暂的过去式,她的小姑姑只以为她按部就班地毕业、找工作,去明江也只不过是单纯的前辈引荐。
并不知道内情。
于是她“嗯”了声,没再讲其他的。
池聿也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见家长?且这个家长,和传统的长辈还都不一样。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方宁却先一步道:“好啦好啦,你们继续吧,我先去洗个澡,不打扰你们。”
方宁风风火火地把行李箱推进房间,又匆匆走向浴室。
走到门边时,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回头道:“对了,你俩要是没准备避孕套的话,我箱子里有,尺寸……最大的。”
“……!”
林颂安的脸彻底红了。
等到门被重新关上,客厅恢复安静。
林颂安默默转身去看池聿的表情,发觉男人唇角稍提,目光同样在她身上。
“那个,”林颂安硬着头皮解释,“我小姑姑思想比较开放。”
“嗯,我明白。”池聿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小姑姑提前到,我晚上可能要陪她,”林颂安抬眸,“不能留你了。”
她本来还想着两人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还能多温存会的。
池聿抬手摩挲她细嫩光滑的脸蛋,凑到她耳边,嗓音低低道:“下次补偿我。”
把池聿送出家门,又独自收拾了一会,方宁也从浴室里出来了。
“你男朋友呢?”方宁擦着头发。
“我让他先回家了。”林颂安说。
方宁眼神揶揄,也明白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才打断了小情侣调情:“啧啧,真是太太太不好意思啦。”
林颂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索性也不解释了,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这不是想着又好几年没见了,正好申请了年假,回来看看你,”方宁说,“怎么样,我们颂颂能适应大人生活吗?”
“还可以。”林颂安说。
“那怎么某些人在两年前哭着和我说好想家呢?”
“……”
刚去明江的那段日子,至少有半年,林颂安都是在郁郁中度过的。
她不适应明江的气候,不适应明江的饮食,还因为路痴的毛病,有好长一段时间下班后,都找不到回小区的路。
那会她刚和池聿分手,内心憋着一股劲,不服输也不服软,总觉得独自一人的日子,也是能被自己过得很好的。
只是在某个很普通的深夜。
她没能赶上小店的最后一份牛肉汤面,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被无限放大,崩溃、难捱和无助都狠狠搅着她的心,她回到明江的房子里,在看到方宁的来电显示时大哭。
手足无措地接起电话,说的第一句就是:“小姑姑,我好想洛北,好想家。”
方宁当时一下就愣了,坦白讲,这是她这几年来第一次看到林颂安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刻,她甚至没办法问她怎么了,因为小姑娘哭得很凄惨,她只能默默地听着,不忍打断。
那是方宁久违地再次感到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无助,就像当初她猛然得知自己的哥哥嫂嫂在地震中丧生那般,无可奈何。
后来林颂安磕磕绊绊地讲了一些她在明江的生活,没有提起池聿。
方宁便只以为她是离家远了不适应,安慰她几句之后,第二天就让小唐阿姨赶过去替她看看。
小唐阿姨在明江陪了林颂安整整一周,安慰她,开解她,以至于林颂安情绪好起来了之后,内心涌起一股后知后觉地羞愧和抱歉。
方宁得知她没什么大事了,也就没再继续和领导申请假期。
直到现在。
两人从过往中回神,林颂安笑笑道:“那不是刚进入社会工作嘛。”
“那你和小池,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方宁又问。
“前段时间啊,”林颂安叠好衣服,“他去明江找我。”
“所以就下决心回来了?”
林颂安想了会,才轻轻“嗯”了声。
“这样啊。”方宁没忍住笑。
其实也不止这样。
早在很久,一年半左右?林颂安记不太清了。
那时候她忙于工作,状态也调整好了,只是偶尔才想起过去。
某一天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碰见了一只别人溜的博美小狗,她停下来看了很久,小狗主人甚至以为她喜欢,还主动让小狗去她的脚边蹭了蹭。
随即用明江话同她说了句什么,林颂安到现在也还没弄懂。
但很突然的是,在那一瞬间,她决定回洛北了。
她记得当时的明江很冷,是冬天,可寒风萧瑟,却仍旧不见一点落雪。
林颂安忽然很讨厌这样的生活。
即便周乐依旧对她颇有照拂,纪盈也会在节日时准时祝她快乐,她甚至多了几个在洛北从来不会有的朋友,但林颂安仍旧觉得,很没劲。
再后来,春天,夏天。
她终于借着工作的借口重新回到这座城市,可在见到池聿那刻全部丢盔卸甲。
她没有想过会和他复合,却想着,还是应该回来。
至少在洛北,痛苦的时光里还有一丝残留的念想像甜味的糖果一样可以舔舐。
她从前停留在和父母满是回忆的房子里不愿离开,如今也是,割舍不掉和这里有关的一切。
只有在这里,她才不是浮萍。
“小姑姑,不怕你笑话,”林颂安突然抬头看了看四周,最后望向窗外,“其实我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依赖洛北。”
她根本不是什么独立又自强的姑娘。
只是靠着年幼时对父母的想念,少年时对沈澈的期待,二十二岁以后对池聿的爱,以及在这漫长人生路上,一直都是她坚实后盾的小姑姑。
是他们成就了现在坚韧的林颂安。
“那以后就不走了,”方宁跪坐下来摸摸她的头,“我们颂安,什么时候都长这么大了呢?”
林颂安愣了愣,忽而轻轻的埋进方宁的怀里。
依赖地抱着她。
“小姑姑,我们明天去看看我爸妈,好不好?”
“好,”方宁说,“我也想念他们。”
“我还想带池聿一起去。”
方宁微顿,旋即说道:“你们的感情倒是比我想的深。”
林颂安没多做解释,只轻轻道:“我很喜欢他。”
……
和小姑姑聊了大半个晚上,林颂安差点把池聿给忘了。
趁着方宁去做睡前护肤,她赶忙摸出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聊天框中躺着几条明显是被人遗忘的消息。
【C:我到家了。】
【C:收拾完给我发个信息。】
【C:还没吗?】
【C:人呢?】
几条信息间隔时间不等,中间还有两通因为静音同样被忽略的语音通话。
林颂安连忙打回去。
对面很快就接了。
“我刚和小姑姑在讲话,”林颂安先解释道,“没看到信息。”
“我猜到了,”池聿说,“行李收拾完了吗?”
“收完了,好累,”林颂安靠在沙发边缘,仰着脑袋回话,“恨不得不洗澡就睡觉了。”
池聿似乎是低声笑了下:“你自己能忍受?”
“……”
不行。
饭可以不吃,但澡不能不洗,这是底线。
“那我去洗了,”林颂安说,“不然一会太晚,吹头发会吵到小姑姑。”
“好,去吧。”
正要挂电话,林颂安又想到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唤住他。
“我明天想和我小姑姑去看我爸妈,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吗?”
“在哪?”
林颂安摩挲着手机边缘,停顿两秒,随即怔松道:“临郊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