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坟山里传出爆炸声后,时隔两个月,山脚下的人们又听见了巨大的声响,这次是一声接着一声,一直响了一个上午,让人午睡都不安稳。
“山里那疯老头又在搞什么?这么大动静!”
山下的人不敢靠近坟山,怕误碰那满山的毒草,也只能随意猜测一二……
“怕是又在练什么丹药,折腾几天就好了。”
从前也有过各种情况,有时山里会突然冒出红雾,有时又半夜闪几道金光,山下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但这次不一样。
山顶上立着一老者,脚踩成捆的火药,将手里的火苗靠近引线,在他身后还有一堆这样的炸药。
“老毒虫,还不出来吗?”
话音刚落,脚下的炸药就被他踢进谷中。
谷里又一声爆炸。
他视若无睹,转身顺手拿了个新的,准备点燃。
“等一下!”
脚下的山崖底冒出了一只手,用力扒着往上爬,露出了那人的容貌。
正是药仙,但此刻的他却一生狼狈,满脸都是抱怨却又不甘开口。
“你终于肯出你这乌龟壳了。”放火那人抓住药仙的衣领,一把将他提了上来。
药仙拍拍身上的灰,翻了个白眼,不满道:“也只有你,明明对我有所求,还敢这样炸我。”
下一秒,一张厚大的手就趴在药仙肩上,本想帮他拍拍灰,反而吓得药仙哆嗦一下。
回回这位找上门来,都是这样不能拒绝的架势,药仙也是真的拿他没办法,不管用武还是用毒,都会被他制服,就连装死躲着,也要被炸出来。
那人正是面汤老板,他灭掉火把,十分嫌弃道:“要不是为救人,我才不想来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还不是为了躲你?
药仙叹口气,无奈的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那就走吧。”
药仙整理好衣裳,把药箱挎在肩上,先他一步下山去。
“你知道我要救谁?”紧跟着药仙的面汤老板问道:“我好像还没说。”
药仙白了他一眼,缓缓道:“如今世上,能让你大老远跑来找我的,也只有你那宝贝徒弟了吧。”
没过几天,太子府中,一人前来通报,“门外有两个老头,非要进来讨口水喝,还说认识太子殿下?”
方忆放下手里的医书,去门外看看,竟然发现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是药仙,立刻吩咐人手,将他抓起来。
守卫还没有靠近药仙,就被一支木棍给拦住,随后是快到看不清的棍法,将守卫全部击倒。
可是那不像是棍法,倒更像是剑法。
怕是江湖上的有心之人想趁机报复谢舒,方忆本想拦住他进府,却只接住一招就被对方的木棍打落了。
面汤老板站在药仙面前,用木棍指住方忆,震惊又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会我的剑法?”
虽还不够登峰造极,却已颇有气势。
“太子妃!”守卫见状惊呼。
药仙从后边跳出来,看热闹地说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方忆仔细观察对面的人,却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这一门亲戚,“你是——”
面汤老板这才明白,收回攻击的架势,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容。
“不过一山野粗人,不过按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师父。”
师父?不会是谢舒的师父吧?
方忆正这样想,就听见身后谢舒的声音。
“师父?”
谢舒本来听见外面的动静,有些担心,就让花花推自己出来看看,却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师父。
一见到谢舒,师父就关切的围了上去,一向高冷的隐士突然变得十分话痨:“你什么时候成婚的,怎么也不告诉为师,喜酒没喝上就算了,见面礼也没准备……”
药仙趁机抓住谢舒的手,细细把脉:“保命容易,只是这武功——”
后半句还未说出口,一道令人寒毛耸立的眼神就递过来。
“我、我想想办法就是了。”
屏退旁人,师父拉着谢舒聊武林盟这些年的事,却在方忆出去取药后,声音嘎然而止。
师父背过身去,身后传来膝盖跪地的声音。
“师父,对不起。”
谢舒低着头,听到头顶,师父满含嘲讽的语气。
“我早该猜到,我当初与你说过我家中那场变故,不出一月,那狗官就死了。”
“我早该猜到,你是京城口音,自小在京郊长大,却从不让我踏足此地。”
“当真是师父的好徒儿!”
师父手边的茶杯被他一张拍碎。
谢舒解释道:“我知师父与朝廷结怨已久,当初与您相遇,决定如此也是为了消除师父的心结。”
师父回头看着谢舒,眼眸中又有了与谢舒初次相遇时,那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每次都会让他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
多年前,师父报仇失败反被追杀,倒入泥潭,奄奄一息时,被一个黄毛小子发现,拖着他半个身子躲过追杀。
“他们是官府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我要杀了他们的头儿,他们自然要杀我。”
师父本想躲过追杀就与少年分道扬镳,却没想到他一直追问。
“你为什么要杀他?是有什么原因?”
本想这是私事,不想说给一陌生人,但被问的烦了,心中怨气难解,就随便搪塞。
“你杀我,我就杀你,江湖就是这样。”
少年却认真起来:“不,江湖应该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很久没听人这么说了,师父还愣了一会,但也很快恢复往常的模样。
“呵,你懂什么?”这句话师父当年对谢舒说时,尽是是失望和嘲讽,现在想来,或许是自己错了。
但师父不想承认:“哼,你懂什么?”
师父本想说些什么,却觉察到了门外的气息,才扶起谢舒,就见到欣喜闯入的药仙。
“我有一法,可以恢复你徒弟的武功,只需要灵台温泉相辅,但是… …此地在相城。”
相城,那是相山派影响的地盘,这也是药仙犹豫的原因。
“相城?”
方忆随后出现,“我倒有一个认识的人在那里。”
“谁?”谢舒问。
“沈军师的儿子,也是我邻家哥哥,沈襄。”
歇息几个月,师父和药仙在京城医治好谢舒,就此告别,师父倒不担心相山派不肯借此宝地。
“若他不借,将我的名字说过他就行。”
远在相山派的白澜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脖子一凉,伸手摸去却什么也没有。
另一边,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谢舒吩咐花花,将那人查了个彻底。
花花躲着方忆,将消息告诉谢舒。
“嗯?还有这事儿?”
花花抿着嘴,一脸震惊模样,还要压低声音、一个劲的点头:“千真万确。”
可不等谢舒消化完这个消息,花花拿出一封信递给谢舒。
“还有一事,白门主寄来书信,邀您前往相山一聚,同时盟中也传来消息,白门主也邀请了各门派代表赴约相山。”
“他这是——”花花担心道。
向来武林第一位置的更替,江湖便会重新进行一番势力斗争,如今看来江湖各派都有转投相山之意,只怕白澜心中也有笼络称霸之心。
毕竟他多年和谢舒比武较劲,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谢舒打开了信,粗略瞥过,了解大概情况,就把信放在一边。
“无聊。”
“啊?”花花本以为谢舒会全力部署,就算不能保住如今局势,也要让武林盟足以与相山派制衡。
谢舒一眼看穿了花花的想法,不忘吩咐道。
“回信吧,就说我会去相山,只为疗伤,不为其他。”
花花忍不住说道:“难道……我们一点也不争取吗?”
“不过是虚名而已,随便他们争去吧。”
谢舒不以为然,拿起桌上方忆准备的糖丸,自从谢舒说过汤药太苦,药碗边就会有两颗这样的糖,不仅如此,府里多了许多玩意儿用来解闷,文书案几也被方忆接管,她现在应该在发愁那些该怎么回复处理。
说罢,谢舒就直直的奔去书房。
花花总觉得,谢舒变了很多,尤其是整日寸步不离太子妃,对盟中的事情不怎么关心。让他想起谢舒教他读书识字时,学过的一句话,但是那句话不太对,应该是——
士之耽兮,不可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