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之心?”方晖抬头看向玉佩。
“我要他们灵魂中最肮脏的部分,你来取他们的命,而我要他们的魂。”
“等等,你是让我…杀…杀人?那还是不要……只要我死,我死了就解脱了……”方晖不可置信的看着玉佩。
“怎么能叫杀人呢,你不觉得这些人已经烂透了吗?对于烂透的地方,就要刮骨疗伤,就像园丁要修剪长歪的树枝。”
而后玉佩忽然迸发出一阵烟雾,将天台笼罩起来,隔绝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在月光的映射下,雾珠融合在一起,映射出方晖跳楼死亡后遍体鳞伤的场景。
“或者你以为,死亡是解脱?”南心冰冷的声音从烟雾中再次响起,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一字一句都戳在少年方晖最痛的那根神经上,“往你水杯里倒粉笔灰的那几个混混,你死了之后不会有丝毫悔改之心,他们会在葬礼上假装抹眼泪,实则往你未干的血迹上吐痰;和你有杀父之仇的马老师,会作为优秀教师代表致辞,然后辞职拿着沾着你父亲鲜血的八十万,在没人找到的世界角落里逍遥自在;至于你家那个困难时期还逼你妈还债的二伯父,呵呵呵……他正等着你死了之后住进你家的房子呢……”
方晖紧紧的攥着拳。
法庭中的秦凌看着生平镜里的景象身体不自觉的前倾,心中忽然涌起强烈的共鸣。如果换作是他,站在深渊边缘,处在此时的境遇里,面对主动递到手中的复仇之刃,自己也未必会像全知全能的圣人一样看透前生后世的因果,毅然决然的拒绝南心的“邀约”。
作为审判者,他知道“南心”的背后是九幽噬心獠在游走着将方晖的绝望当成绝佳养料,而自己若也是个被命运车轮反复辗轧的凡人,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方晖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挣扎,“可如果我杀了人,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玉佩忽然飘起来贴上方晖的额头,南心的声音温柔得近乎慈悲,像是母亲在安抚受惊的孩子:“傻孩子,怎么会一样呢?他们杀人是为了私欲,是为了掠夺、欺压、享乐……而你,你只是让该偿命的人偿命,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有侵略就有反击,用来止战的战争也是要死人的,不是吗…你不是杀戮,而是审判……”
“可我只是个学生,我……审判这种事,不是由我来做的……”
“那该由谁呢?”南心的声音骤然冰冷,老师?警察?法官?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他们谁在乎过你的痛苦?是你父亲的案子,他们查清了?还是你母亲的死,他们过问了?那些欺凌你当狂欢的人,他们受惩罚了?”
方晖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是在竭尽全力按压着那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可越是压抑,情绪就越是汹涌,像是被大坝拦截的洪水,随时可能冲破最后的防线。
“这个世界,从来不公平。”南心的声音又柔和下来,带着悲悯,“但我给你的这份力量,足够你让它公平一次。”
南心话音落下,玉佩泛起红光,方晖猛然捂住一直被刘海挡住的左眼,发出痛苦的低喊,“我的眼睛!!!你干了什么?”
“可怜的孩子,睁开眼睛看看吧。我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是把这个世界从你身上夺走的东西,还给你……”
方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生平镜上已经分出了几个不同的场景。
马老师在酒店的豪华包厢里借着握手的机会正把一个棕色厚信封塞进某个领导的衣服口袋。
那几个混混在失去方晖这个目标后找到了新的猎物,围着另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拳脚相加,重复着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一切。
而二伯父拥着新欢,直接把他家房本拍在了赌桌上……
方晖身体颤抖,“这是……”
“这就是你死了之后会发生的一切。”南心的声音充斥着循循善诱的蛊惑,“看,你死了,没有人愧疚,没有人悔改,不但不会终结悲剧,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他们会踩着你们一家的尸体,继续掠夺,欺压,享乐……”
“我……”
“别告诉我,你真的甘心……”
“不甘心……”
“这就对了。”
“我要怎么做……”
玉佩爆成一缕红雾,在空中拼成了上古契约文字,“很简单,你只要闭上眼睛……默念三遍——”南心缓缓说道,
“赤莲净世。”
方晖闭上眼睛,生平镜一片黑暗的同时,竟然还贴心的把九幽噬心獠所写的上古契约翻译了出来,
【立契人:南心】
【契约人:方晖】
【契约内容:我自愿以七情为引信,六欲为柴薪,肉身为炼炉,灵魂为供奉,助业火焚尽诸天。立契人灵魂共一百片,契约人每杀一人供奉立契人,即视为允许立契人一片灵魂入体永久共存,并获得立契人相应力量。满一百位,二人永久共生。】
李宇看完了生平镜上的内容,呆呆地说道:“这……我没看错吧……这不是纯纯霸王条款吗……杀一个人自己一点好处没得到,还得被寄生一次?”
桑琪:“……他还挺诚实,确实没朝方晖要东西,合着是把自己送给方晖了呗。”
李宇抬起手来指着方晖,看向黎声打口型:“那这他妈现在是个什么玩意??这还是方晖吗??这不会是……”
黎声的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抬手示意李宇继续看。
“赤莲净世……赤莲净世……赤莲……………净世!!!!!”
生平镜中传来方晖的声音,第一遍只是自言自语的嗫嚅,而后就像不受控制般,咬着牙嘶哑的大吼着,喊出了最后一遍赤莲净世。
玉佩爆成血雾,倏的钻入方晖左眼,方晖再度睁开双眼时,生平镜分裂成两个画面。
右眼的现实世界没有变化。
而左眼……
此刻秦凌瞳孔地震,方晖左眼中的景象,分明是他开了天眼后看到的样子……
气运的颜色……
只是没有因果线……
方晖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正跳动的燃烧的纯白的火焰。
南明离火。
生平镜一晃,切入一个新场景。
仍然是少年方晖低头在蜿蜒小路上走着,前方不远处笠城中学灰扑扑的教学楼轮廓已隐约可见,距离校门的路程估么着也只剩两三百米了,方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仿佛前方不是学校,而是避之不及的恐怖深渊。
恰在此时,一点烟灰带着火星子弹在方晖的鞋上,方晖顺着火星子的方向看过去,是那个同班黄毛,被黑色的气运笼罩着,一脸嗤笑蹲在梧桐树底下吞云吐雾,
方晖本能退了一步。
“哟,丧门星收完尸回来了?听说你把你妈也克死了?怎么没把你个灾星也一起带走啊。”
方晖没有理会黄毛,低着头准备绕开他继续走,却撞上另两个围上来的影子,挡住了前面的路,
“你爸死的那天下大雨,这尾七把你妈也带走了,你怎么就不懂事点,把自己也收拾收拾跟过去?”
而方晖没情绪一般充耳不闻,像块海绵把这些带着恶意的话全部吸了进来,继续向左转身,试图避开三人的封锁。
直到黄毛突然一脚踹在方晖的书包上,方晖一个趔趄,书本和笔盒哗啦散落一地。黄毛沾着烟灰的手指弯腰捡起其中一张照片,那是方晖全家唯一的合影。
方晖的声音平静到毫无波澜,“还给我。”
而黄毛等人却只当方晖是被他们打怕了,捏着照片故意在方晖面前晃了晃,"哟,好温馨啊。听说你爸死的时候,肠子都流出来了?"
方晖的声音仍旧平静的可怕,“照片,还给我。”
"对了,"黄毛故作惊讶地转向同伙,"你们知道吗?他妈死的时候——"他故意压低声音,却确保方晖能听清每一个字,"是光着身子被抬出来的...啧啧,全校都传遍了..."
方晖伸出手,“给我。”
晚了。
照片咔嚓一声已经在黄毛手中被撕成两半,"你爸死了还有人收尸,你妈——"
方晖终于抬起头来,“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珍惜。”
黄毛:“哈?”
又是咔嚓一声。
这次不再是照片被撕裂的声音。
方晖的一掌,令黄毛的胸腔破开一个大窟窿,黄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迟钝的低下头,而后直挺挺向后倒过去。
另外两人被吓得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们印象里的方晖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力量……甚至从来没有反抗过……他们只当是个软柿子可以尽情蹂躏……可现在的黄毛已经……
他俩对视一眼,准备跑路,腿上却像是有千斤重,转身的那一瞬间,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也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不是喜欢玩欺凌游戏吗?来看看,真正的弱肉强食。”
方晖一掌拍在最人高马大的那个混混的天灵盖上,混混白眼一翻倒过去,而他的头颅之上升起一团黑色的灵魂。
旁边是已经吓得尿裤子抖成筛糠的眼镜男,方晖握住他的喉咙,吐出两个字,“谢罪。”
“对不起,方晖,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欺负你了……”
“还有谁。”
“还有……还有清洁工的女儿……还有得了抑郁症的那个转学生……”
“还有谁。”
“没了……我是后来才加入他们的……”
方晖的手下一握,生平镜似乎和谐掉了血腥的场景,只留下“南心”的画外音,
“嗯……这个祭品味道不错……去吧,我们去找下一个欺负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