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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十二 真话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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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知北又输了,哈哈哈,顾知北喝……”面色潮红的阳灿将手里那一对的扑克牌甩到桌面上,笑容满是醉意,一手撑着头,一手指着江栩然。

“阳灿明明是你耍诈,不不,等一下……”顾知北伸手想拦下江栩然已经递到嘴边的酒杯,却只能看着对方一饮而尽。

虽然很豪气地干完一满杯酒,但江栩然放下酒杯的时候手分明有些拿不住杯子了,脸颊绯红,眼神迷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顾着喝酒,没怎么吃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滋味让江栩然皱起眉头。

她不是第一次尝试这种被高度白酒灌醉的滋味了。她以为很久以前的那些种种不堪回首的经历已经驯服了她娇弱的肠胃,然而事实证明是她错了。不论喝多少次酒,她都会清楚地感受到喉咙和胃里火辣辣的刺痛感。以及那些随着酒精而来的、人生之暗时刻的痛苦记忆。

沉重的眼皮,开始天旋地转的景色,一切都在旋转之中演变成另外一幅光景。耳边的嬉闹声模糊远去,然后如雷鼓般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

“嘿嘿,顾知北不要你了没关系,毕竟她连把都没有,她算个屁!哈哈哈哈哈……不如跟爷在一起,别说花滑了,就算是你要天上的月亮,爷都叫人摘下来给你。”

“再来一杯,明天我就让我爸给林冀那老家伙说,让你留在花滑女单。”

“你好香啊,宝贝儿。喝完这杯,爷带你快活快活去,好不好……”

“看什么看!她顾知北都不要你了!你还看她做什么?在她顾大小姐的眼里,我都算不上什么,更何况你?恐怕连她家养的看门狗都比不上。堂堂南浦百年首富的沈家也视你如弃子,愣是一丁点忙都不愿意施舍给你,看着你被网上那些人跟打过街老鼠一样臭骂……哎呦,没关系,没关系,宝贝怎么哭啦?今后爷来疼你,再喝一杯,你就能留在你心心念念的花滑队了。”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顾知北不是帮不了你,以她家的权势这点事根本不在话下的。但问题是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呀,甚至她还讨厌你啊,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她宁愿一天天地跟着冰壶队的哥哥弟弟们瞎闹,都不愿意跟你在一个空间里多呆一秒。这不?所以她刚刚走那么快。”

……

“江栩然,你还好吗?”顾知北关切的声音打散了那些不堪入耳的回忆。

“嗯。”江栩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倒趴在了餐桌上,勉强用双手支撑起身体,强撑着站起来,“我去洗一下脸,你们先吃。”

“诶,栩然,别走啊……”醉得不清醒的阳灿靠在张昕怀里,伸手想抓住起身的江栩然。但两人之间隔着那种遥远的距离,她最后当然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张昕赶紧把她的手弄回来,顺便关掉了火锅的电源。虽然同样喝了不少酒,但张昕的意识还算是清醒。于是她站起身把阳灿小心翼翼地扶到沙发上躺下。

“我去煮点醒酒汤,头都喝疼了……灿灿更是喝得快不省人事了。”张昕扶额,像是商量的眼色盯着顾知北,“恐怕今晚我们得在这里住下了。”

“啊?”顾知北看了一眼醉倒的阳灿,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恐怕得跟江栩然说吧,你知道我毕竟不是……”

“不是什么啊,顾知北……”阳灿不安分起来,有气无力地指着厕所的方向,“你还不跟上去看看,栩然醉得刚刚都说胡话了……”

“啊?你才醉糊涂了吧,阳姐?江栩然刚刚就是趴在桌子上,没说什么话啊?”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清醒者,顾知北确定自己刚刚没有听见江栩然趴在餐桌上说话。

没想到阳灿死命摇头,大闹起来:“她说了啊!她说了!她说什么顾知北不要她了……她说顾知北不要走……她说顾知北不要讨厌她……她……”没两句话的工夫,阳灿又昏睡过去。

“灿灿?宝贝?”张昕凑近,俯身小心查看。她确认阳灿睡着了,又替阳灿摆弄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才走进厨房煮醒酒汤。

顾知北有些疑惑,转身望着亮灯的厕所。虽然没有听见里面传出来什么大动静,但她还是很担心江栩然,毕竟都是因为她今天手气特别背,输得太多才让江栩然喝了那么多白酒。

“你怎么还不去哄哄她……”阳灿又闹腾起来,伸手指着顾知北,“江栩然,江栩然,你把她叫得亲密一点要死啊!以前也这么叫她,现在一起生活这么久,还这么叫她……不对,你以前明明还叫过她‘姐姐’的,你哪怕叫这个也好啊……张昕那棵铁树都开花了,你什么时候也开开花啊……”说完,阳灿又哼哼唧唧地睡过去。

“知道了,别骂了。”顾知北无奈,正准备转身往厕所去,却发现江栩然微扶着墙站在厕所门边。

“看样子……”江栩然努力摇了摇头,停顿一会才继续说,“阳姐她们今晚得在这里休息了,你跟我来搭把手,我把客房的床铺出来。”

“我一个人去铺就好了,你也像阳姐那样躺着休息会吧,张昕去煮醒酒汤了,等会我端点来给你。”顾知北说着走过去,想伸手扶住她。

却被对方闪身躲过去。

顾知北自然心领神会地缩回手。

“没事,你不知道床单那些在哪里。”江栩然说完,扶着墙慢慢往前走。

顾知北默默贴身跟在后面,偷偷伸手随时准备接住她。

但事实却是,江栩然远比她想象中更能硬撑。在铺床的整个过程中,除了偶尔需要停下来缓一下,完全没有出现像阳灿那样不省人事地胡言乱语,明明她喝的酒比阳灿要多得多。

“你喝酒真厉害。”顾知北开始套话。

其实,她是想知道江栩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硬撑着喝下这么多度数不低的白酒。

江栩然只是笑笑,手里还在抚平床单上的褶皱,像是随口回答她:“这有什么厉害的,都是生活逼出来的。我不像你,可以不用喝那么多没有半点用的酒,也能轻松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我喝了再多的酒,也得不到那些我想要的,终究……”

江栩然忽然抬头看她,眼神意味深长,似乎浮上一层蒙蒙的泪花,却仍旧继续轻松笑着说:“终究还是靠别人施舍了那些东西。”

顾知北觉得她说的别人是意指自己,但是却不知道她的话是具体在说哪些事情。因为在那段混乱不堪的黑暗时期里,她们都处处碰壁,好像遇到的种种事情都是不顺利的,最后都是靠着别人才得以平息。

只是那些人给她们开出了不同的对价。顾知北需要付出的代价是离开,而江栩然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在烈火一样的煎熬中忍耐。

“栩然,我煮好了醒酒汤,你在哪里?”张昕拖长的声调分明透着股醉意。

“我马上来。”江栩然上一秒还在大声回答她,结果下一秒就捂着胃的位置弯下腰去。

她扶着墙壁的那只手突然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失去支撑点的身体再也强撑不住。整个人都向前倾倒,最后跌跪到地板上。

顾知北知道她应该是喝太多酒伤了胃,现在估计身体本能反应要吐出来,于是连忙跑上前想把她捂在嘴上的手弄开。

“吐出来会好些,地板脏了等会我来弄干净。”顾知北着急地劝她。

但江栩然只是强撑着推开她,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跑进厕所。

“江栩然……”

顾知北刚追到厕所门口,鼻子就微微闻到了一股酸臭味,心里随之松了口气。她抬起脚准备迈进去,却被迎面而来的厕所门挡住前行的道路,最后还是识趣地站在厕所门外。

“别进来……”江栩然急促的喘气声中夹带着微弱的声音,“求你了,顾知北……”

“为什么?”顾知北蹙眉,伸手搭在门把手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江栩然要选择在这种时候躲着她,更不解为什么她要用“求”这个沉重的字。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江栩然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么?

心间突如其来的沉重感让顾知北猛然察觉到自己的身心似乎已经很疲惫。同时她好像明白了,之前在旧冰场再见江栩然的时候,她感受到的那堵横在她们中间的无形的墙是什么。

那是因她的逃避和离开而铸成的陌生感。

原本她们应该一起经历的痛苦,其实最后只有被留下来的江栩然完完整整地硬撑到结束。而顾知北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在家人看似惩罚的庇护下,和各种世俗的风暴擦肩而过。也正是因为她们对于那段时期完全不同的体验,或许才造成了现在横贯在她们之间的陌生感。

但是江栩然微弱的声音却给出了与顾知北所想的截然不同的回答。

“因为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诶?“顾知北试图打开门,却发现门被锁住了,只能焦急地趴在朦朦胧胧的玻璃门上,“只是因为这样么?没关系的……”

江栩然的叹息声打断了顾知北的安慰话,“不只是因为这样。”

“那是为什么啊?咱们先把门打开好不好?”顾知北轻轻拍门,想起了阳灿刚刚的叮嘱,然后试探着温柔地添了个小尾巴,“……姐姐?”

“嗯——不要。”江栩然的声音越来越透出明显的醉意,糯糯的声调很可爱,似乎已经完全撑不住之前那种清醒的意识,也忘记了跟自己对话的人是谁。

她接下来的话像是醉酒之后的自言自语,“嗯……太狼狈的话……的话……顾知北……顾知北就会……走……嗯……顾知北……不喜欢看我狼狈……之前……之前很惨……丢脸……她不喜欢……她讨厌我……然后……她走了……”

含混不清的话音越来越低,然后紧接着一段呕吐不止的声响。

“还好吗?江栩然!”顾知北拼命去拧门把手,却依旧弄不开那扇门。

“呜呜……”江栩然醉酒的声音越来越软糯,像小孩子一般,“头痛痛……想回家……姐姐……妈妈……爸爸……回家……顾知北……顾知北……”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呕吐声。

“你乖、你乖啊。”顾知北像是在哄小孩子,“把门打开,顾知北来带你回家,好吗?”

“不要……不要……”江栩然的态度很抗拒,“顾知北……讨厌我……不喜欢……狼狈……你骗人……她走了……妈妈说……她不……不回来了……不回来了……”这次猛烈的咳嗽声替代了呕吐声,伴着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江栩然!?”顾知北害怕她因为过量饮酒诱发了自己的哮喘病,开始尝试蛮力开锁。

“好难受……妈妈……”江栩然软糯的声线越来越轻。

用尽蛮力也打不开门的顾知北急中生智,打算换种方式试一试,尽管有些难为情。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沈婉的声线,却发现死活想不起来沈婉不久之前才骂过她的话语,只好捏着嗓子,十分做作地模仿着印象中江南水乡里美女们的软糯声线。

“囡囡呐,是妈妈哦,妈妈来接囡囡回家哦。”

结果江栩然毫不留情地一言戳破她伪劣造作的声线:“不是妈妈……”

“那就是姐姐~姐姐带你回家,宝贝开门好不好?”顾知北继续捏着嗓子胡扯。

“不对……不对……”江栩然还是不肯开门。

“江栩然我求你开门好不好?”顾知北哭丧起脸,“我总不能说我是你爸爸吧?”

话音刚落,厕所门锁“啪”一声响,然后被人从里面拉开。

只见江栩然面色潮红,身前的衣服上还有被打湿的痕迹,乖巧可爱地盘腿坐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双手捏着自己的小腿,傻乎乎地歪头朝顾知北笑:“然然渴……喝水……”

顾知北无语又无奈,“你故意的是吧,江栩然?我声音有那么粗吗?”

然而对方仍旧是傻乎乎地笑着,像是小朋友一样,抬头看着顾知北,重复着刚才的话:“然然渴……水……”

“知道啦,你喝酒后的狼狈样子就这?跟个小孩似的,还怕被我看见呢?”顾知北无奈地抱怨了两句,身体却很诚实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抱在自己怀里,毫不介意她身上的酒气和呕吐物。

她先用干净的毛巾轻轻擦拭了江栩然嘴角残留的污渍,又弄了一点清水,像是哄小孩一样地哄着江栩然简单漱了下口。做完这些基本的清理工作后,她才慢慢把江栩然放到沙发上,给她的后背又塞了两个抱枕垫着。

“然然渴……”江栩然仍旧在喃喃,像是撒娇。

“知道啦,知道啦,乖乖在这里等我。”顾知北摸摸她的头,然后转身往厨房走。

“嗯。”江栩然闭着眼睛,回答声迷迷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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