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涔予出门后没有去药店,径直去往化学学院,在实验室外熟门熟路的刷学生证进门。
金融系出来的著名校花,在开学前,早已因为在国外时的科研成果被化学学院递送读博的橄榄枝。
英国本硕‘3+1’的学制,让简涔予早早的拿到药剂学的硕士学位。燕大的学位于她而言,其实是二硕。
实验室内到处都是密封的试管药剂,简涔予寻声走进去,停在一道忙碌的背影前。
“怎么样,这两天有进展吗?这是刚出的实验数据?”简涔予拿过一旁的报告单。
对面的人愣了下,转头望过来,看清简涔予后,语气悠和:“前两天我去参加研讨会了,今天试的两次都没成功,这第三次……”
随着无色液体滴入,两种药剂混合开始发生反应。
变色、蒸腾,最后冒出一股发焦的烟味。
宣告失败。
“看来你今天运气不太好。”简涔予评价道。
她放下手中的实验报告,放回原处,又问:“那论文呢,这个月还打算发吗?”
对面的人摘了防护眼罩,指着简涔予笑骂起来:“简涔予,你是教授还我是教授?经管的课要是太闲,你可以来我这读个博,正好我这缺个项目对接的人。”
简涔予微不可查的扬了下嘴角,往后退半步。
面前这人是她的亲姑姑简知妍,也是燕大资深的博导。
当初简知妍得知简涔予要来燕大时,简知妍都要把申博名单翻烂了,也没找着简涔予的名字。
最后听说简涔予过了金融系的考研,明面上说着适合以后接手公司,背地里没少骂简涔予她爸妈暴殄天物。
简涔予摇头:“别,我能力浅薄,要是搞砸了简教授的项目,担待不起。”
“你还怕搞砸?你那中性粒细胞的抗癌课题吸来了多少药企,就连咱们学校那几位难搞的老教授都想收你做学生。”简知妍哭笑不得,“行了,我也不勉强你,今天是周二,你怎么有空来实验室?”
简涔予:“你上次说新调配的那个药油,给我拿一瓶。”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简知妍摘了手套,半晌,意味不明:“你大老远从经院跑过来,就为了一瓶药油?”
燕大校内药店那么多,至于吗?
简涔予面色淡定从容:“你不是说比市面上的刺激性都要低,气味也不重吗?”
实验室愈发安静。
“是,我亲手调配的,当然比市面上那些都好用,香味还是我特地找了个调香师调的呢。”简知妍从里面的试剂柜里拿了瓶避光的药剂,递给简涔予。
“有这闲功夫来我这顺药油,就是没时间帮我做项目。要不是你是个女的,我都要怀疑你交什么娇气的小女朋友了。”
“谢了,姑姑。”简涔予拖着点调子,带上笑意,“这周日来帮你干活。”
简涔予回来时,桑时桉还在因为论坛里源源不断发酵的新帖而心浮气躁,整整一个小时,半个字的论文都没写出来。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间针织外套,内搭的白T松垮系进外套同色系的短裤中,趴在沙发上时外套上移,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沙发轻轻凹陷下去:“论文写完了?”
桑时桉扭过头,看清简涔予手中无标签的药剂瓶,想起简涔予说过的要帮她擦药的事,放松的身体重新紧绷:“没。”
在简涔予的手伸过来前,桑时桉默默往后缩了缩:“……我自己来就行。”
简涔予轻轻抬了下眼。
桑时桉含含糊糊憋出一个理由:“你这药不会过期了吧?”
简涔予淡淡道:“不会。”
桑时桉固执的拦着简涔予:“药剂贴纸都没有,你确定你没拿错?”
简涔予没再解释,只是缓缓拧开瓶盖,倒出一点在自己手背上,以证明该药在保质期内。
挥发出的药香清清淡淡,和想象中刺鼻的麝香相去甚远。
“特意调香过的,没过期。”
简涔予目光上移,对上桑时桉的视线:“也没毒。”
“这是药油,你自己用不方便,趴好。”
桑时桉被简涔予按着后腰压了下去,动作间牵扯到腰侧的伤,半点没有反抗的余地。
简涔予撩起散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神色极淡然的问:“衣服是我帮你脱,还是你自个来?”
桑时桉:……“我自己。”
她将外套甩在一旁,又利落的卷起内搭的T恤,露出整片腰肢。
璀璨的水晶灯光下,露出的肌肤如白玉般有光泽,只是在右侧腰处集聚一团狰狞的淤青,甚至隐约可窥几分未破皮的血丝,静谧无声。
药瓶打开,传来掌心摩擦的轻微声,十分突兀。很快,沾染着药油的手贴合到腰肢,掌心的纹理渐渐清晰。
淤青处被揉进药油,逐渐开始发热,发烫。
简涔予渐渐加重了力道,淤堵的经脉被强行糅合开。
细密的汗珠汇聚成一滴落下来,滴答溅在桑时桉咬红的胳膊上,空气中确实没有麝香那种浓重的味道。
“放松。”简涔予的语调平缓而又强势。
桑时桉忍不住回头,简涔予的长发不知何时被绑起,只余下两缕碎发垂落在颊边修饰脸型,药油的薄荷香掩盖住她身上干净冷冽的气味。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目光移过来,落定。
背光的浅眸难得染上幽重的深色,有些浓稠。
桑时桉几乎立刻就要坐起来。
“别动,快好了。”简涔予只要在淤青处稍加一力,桑时桉被迫乖乖趴回去。
好在简涔予说的是实话,半分钟后,简涔予的动作停下来,用两手平敷在桑时桉的伤处,辅助药油的吸收。
等吸收好了,简涔予松手起身:“药油会沾染到衣服,我去拿块毛巾。”
桑时桉含糊应:“嗯。”
视线飘忽落在茶几上,看到上面一枚细圈的翡翠玉镯,一看成色就知道是哪个漫天要价的拍卖会里淘来的镯子。
桑时桉一直觉得玉镯是老一辈人喜爱的物件,只有不缺钱的冤大头才会去买。
许是这个‘冤大头’刚刚帮她擦药的举动太过体贴,不像是故意趁醉欺负她的人,桑时桉定了定神,下决心要问一问昨晚的事。
简涔予拿着湿毛巾回来时,桑时桉试探道:“谢谢你帮我上药。”
简涔予未看她,低敛着眸专注于擦去残留的药油:“真要谢以后就听话些,免得站都站不稳还弄一身伤回来。”
桑时桉心大,确定伤跟简涔予无关后,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将衣摆一放盘腿凑近过去:“你知道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简涔予:“酒吧人多,我到时你已经撞伤了,具体你可以去问你同行的朋友。”
桑时桉心道原来是场意外。
她眼珠子一转:“就算我乖乖在学校自习也没用,你以为那是场意外吗?”
简涔予上完药后的态度变得更为冷淡,甚至连看都不看桑时桉,又低头回复起手机消息:“原来你知道伤是怎么来的。”
桑时桉清清嗓:“我也是被你提醒后才记起来。”
简涔予:“对方是故意的?”
桑时桉一本正经:“因为他之前对我求而不得,怀恨在心……”
简涔予回复消息的动作一顿,抵在手机背面的指腹微不可查的摩挲两下。
“……昨夜那男的来寻我时说他看上了别人,是我们学校研一的学姐。许是我表现得太过平静伤了他自尊,他才推了我。”
桑时桉说完这句话,面带怜悯的看向简涔予:“可我本就不喜欢他,他新喜欢的人还爱端架子假清高,我就算有心也很难装吃醋啊。”
爱端架子假清高的某人:……
简涔予的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浅淡的眉宇微微拧紧:“只是因为这个他就对你动手?”
“你没经历过自然不能理解。”桑时桉做出一副久经情场经验十足的模样,唉声叹气,“那位被看上的新欢性情阴晴不定非同常人,连带着那群追求者也学着脑残到做出这种事情,你要是遇到他们,可千万离得远一些。”
简涔予:……
桑时桉当着简涔予的面把简涔予骂了个爽后,得意的轻哼两声,气消愁散。
看在简涔予把电脑借给她的份上,桑时桉又昧着良心说了两句场面话:“你的药油果真很有效,才那么一会我就不疼了,不愧是简氏出品,必是精品,到时候若上市了我定要去买几瓶回来囤着。”
门铃在这时候恰到好处的响起,桑时桉率先一步起身开门,是她点的炸鸡。
简涔予听到动静,侧眸瞥她一眼。
桑时桉依稀记得自己上一回点奶茶时就被简涔予说教过,什么都是冷冻鸡块加各种药剂浸泡过,搞得她这一整杯都是细菌似的。
桑时桉把炸鸡往身后藏了藏,简涔予冷淡收回视线继续回复手机消息。
总归又是什么工作消息,住在一块两个月,桑时桉看着她那么多追求者移情别恋,也没见简涔予有过什么苗头。
她抱起简涔予的电脑,往自己房间走。
简涔予的电脑桌面上没有任何程序,干净得像台刚买来的新机。直到点开启动台,才找到Office软件,桑时桉在第一行居中敲下‘论对赌资本的风险与回报’。
时针指向下午五点,暖黄的夕阳洒落在窗台,桑时桉敲下最后一个句号,赶在截止时间前将论文发送到许教授邮箱。
后腰的淤伤又开始隐隐泛疼,早上醒来时桑时桉的嗓子就有些干涩,不是口干,是要感冒的前兆。
此刻论文写完,桑时桉已经坐都坐不住了。浑身都不舒服,累得只想赶紧闭眼睡上一觉,连跟苏柠玥约好的晚餐也没记起来。
一小时后,时针来到六点,苏柠玥联系不上桑时桉,上门寻人。大二开学以来,苏柠玥知道桑时桉跟室友不和,为避免冲突,她还是第一次登门。
开门的是简涔予,苏柠玥立刻立正站好,乖巧问好:“简……学姐,我来找桑时桉。”
简涔予打量着她:“你是?”
苏柠玥‘啊唔’两声:“我是苏柠玥,是桑时桉的同学,我们经常一块吃饭,方便让我进去吗?”
简涔予觉得她名字熟悉,随口问:“你认识苏柠商?”
“她……算是我姐姐。”苏家的事在圈中不是什么秘密,苏家二十年前抱错小女儿,苏柠玥就是那个被抱错的假千金。
只是苏柠玥没有小说里那样狗血争家产的经历,苏家如今由苏柠商一手掌权,苏柠玥从小被苏柠商手把手带大,多年的情谊早已超越血缘。
简涔予点点头,让开两步:“进来吧,桉桉在她房间写论文。”
苏柠玥听到这个称呼,脚下经不住踉跄,惊异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回,先被简涔予敏锐的捕捉到:“还有事?”
苏柠玥对简涔予的认知都来自于桑时桉,各种性情古怪的评价加上简涔予那一身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气质,她自然不敢多说,忙低下头:“没有没有,我找拖鞋呢。”
简涔予自然没有帮她找拖鞋的空闲:“不用换鞋,待会有阿姨来打扫。”
“哦,好,好。”苏柠玥终于摆脱了简涔予,直奔桑时桉房间而去。
这会儿正值饭点,苏柠玥本以为会见到一个精力耗尽嗷嗷待哺的桑时桉,却没想到桑时桉已经睡过去了,叫了她两声看她没反应,拿了件衣服披在桑时桉身上,又走了出去。
简涔予刚倒了杯水,简苏柠玥这么快出来,不解:“你们不是要去吃饭?”
“她好像有点不舒服,可能昨晚喝多了还没还魂。”苏柠玥对上简涔予,还是有点发怵,“现在还睡着呢,我自己去吃吧。”
“我去看看她。”简涔予说出这句,拉开桑时桉的房门走进去。
桑时桉平日里更喜欢用客厅的开放式书房,房间里的书桌上堆满了她的化妆品和首饰,乱糟糟的。如今纸质文献又堆积在上面,简涔予刚找到人就蹙起眉,又很快被桑时桉无意识发出的呜声引过去。
桑时桉脸颊透红,睡得并不安稳。
简涔予走到她身边,伸手贴上桑时桉的额头。
桑时桉睡得不沉,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简涔予放大的脸。
“……你怎么进来了?”桑时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