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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是冷色调的。
刘景寻的视线锁定在对面墙壁上白底黑字的宣传图,紧紧裹着卡其色风衣。
他捏着一张挂号凭条,目送担架从面前匆匆而过。
即将入夏,这个南方城市网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气,轻而易举用热度炙烤每个暴露在室外的人。
换言之,像刘景寻这样的穿着,即使是在医院也不多见。
似乎有水滴声。
他晃晃脑袋。
阵发腹痛到耳鸣的地步,现在还出现了幻听。
“你,你是看什么的?”
面前惨白的青年抬起头,一双灰暗的眼眸透过被冷汗打湿的碎发看向她。
“肚子疼。”刘景寻说,“很严重。”
“急性肠胃炎?”
青年含糊地唔了一声,并没多说。
“有腹泻或者呕吐么?你……”
她伸手拉他的胳膊,他却整个从椅子上滑跌下来。
原本被青年外套下摆盖住的椅面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深红,刚脱离血管束缚的静脉血从椅面的缝隙滴在地面,轻微的滴答声。
她惊得直接跳了起来,扯开他的外套检查外伤。
刘景寻的大脑像是变成一滩浆糊,随着她的动作艰难地移动,缓慢地理解她话语中的意思。
“……是个omega!找管理局联系家属!”
“我怎么了?”
刘景寻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紧紧钳住她的手。
“我怎么了。”
他的声音更低,几乎虔诚地跪在地上询问面前身着白衣的女士。
她迟疑了一下,随后麻利地把他架上担架床。
“……别害怕。”
不管是不是她猜测的结果,□□的痛苦都不会在这个褪去血色的omega身上持续多久。
与之相对的,如果不幸真的猜中了正确答案……精神的阵痛将持续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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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怀邈眉目间写满志在必得。
刘景寻家里人已经不能算是好说话,只能说是万般渴求。
他哥哥不必多说,是什么货色都有目共睹。
刘父一开始倒是出乎意料的强硬,但没谈上几句也肉眼可见地软化下来。
彻头彻尾的纸老虎。齐怀邈下定论。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二位都同意了?”
刘光寻的手指在腿上缓缓叩击。他的父亲一言不发。
“终身大事,现在也不流行父母之命了。”刘父缓缓地说,“不过齐总的确对景寻非常上心,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齐怀邈爽朗地大笑:“我不需要您给我什么保证。好好的提亲,怎么说得像买/卖/人口一样嘛。”
刘父勉强笑笑:“但两家确实是……门不当户不对。景寻从小待在老家,和我还有他哥哥不是很亲。我们只能说支持您。”
“您也别叫得这么生疏,叫我小齐就好了。”
齐怀邈拈起桌上果盘里的干果,跃跃欲试地偷瞄会客厅大门的方向。
这是次突袭,从前没和刘景寻家里人说过。作为云达的总裁,他当然也没必要提前说。
消息很准,刘父和他那个哥哥都在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和刘景寻刚好错过了。
刘景寻前脚出门,他后脚就到。
明明和对面的人无话可说,现在还要硬着头皮拖下去,想见见心上人。
刘光寻瞥了眼忽然开始震动的手机,低眉顺眼地说:“失陪。”
他不在齐怀邈还更自在些,专心和桌上的腰果打架。
嘛,老丈人从前是种地的,他能吃一点不也没什么。
不出两颗的光景,刘光寻脸色惨白地推开会客厅的门。
刘父问:“怎么了?”
刘光寻看着齐怀邈。
他笑:“我不方便听?”
“是……不。”
刘光寻用袖口抹抹额上的冷汗。
“刘景寻在医院。他……流产了。”
齐怀邈的嘴角缓缓落下,反复打量这位大舅哥的神情,而后紧紧闭上眼睛。
出于各种原因,他还是站在急诊室门口和这对父子一起等待。
电话打给刘光寻,但实际上签手术单的还是刘父。
事实上,这只是血检报告出来之后的另一部分。
刘景寻清醒的时候拒绝了联系亲友的选项,那通电话是在他陷入昏迷后才打到刘光寻那里。
通知单从刘父手里一晃而过,检查结果却没人接。
齐怀邈朝护士招招手,接过检查单。
现在连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知道。
他心里绝无仅有的旖旎被omega本人的鲜血冲掉了,急诊室地板上抹不掉的那滩血就像个楔子狠狠钉进他心里。
原本的盘算被推翻了,但他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选一个新的。
喧哗的急诊手术室前一时竟然没有人说话。
齐怀邈缓缓从丑陋的数字间抬起头,和刘光寻对上视线。
对方的眼神是那么怯懦,和那天把刘景寻推进房间的人似乎毫无关系。
齐怀邈反复思考,最后对他微微笑了笑。
“我会让人做亲子鉴定。”他说,“如果刘景寻的孩子不是我的——你们就等死吧。”
刘光寻脸色大变。
“齐总,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吧?”
他赔着笑脸:“月份确实对得上,但他平常自己在外面住。这要是……您说对吧。”
“对你妈的头。”齐怀邈说,“你会把他送给我,也会把他送给别人。”
他自己竟然为这句话感到一阵反胃,仿佛这些不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你自己都觉得他是个烂货,可以随便打发给谁,那你为什么指望会有人会对这样的破烂矢志不渝?”
刘光寻深深地抽了一口气,嘴唇蠕动几下,却连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齐怀邈盯着他。
他盼望刘光寻能说出哪怕几个字。
他不指望刘光寻说出“你配不上我弟弟”这样的话。哪怕不为了刘景寻辩白,只要说几个字证明他没有把刘景寻当成一个可以到处送到人床上的玩具就行。
他等了很久。
没有,什么都没有。
“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和你们不亲了吗?”
他缓慢地转向刘父。
“老鸨哥哥和活死人爸爸,你猜哪个好一点?”
他转身离开。
刘光寻靠在墙上,缓缓地滑坐在地。
刘父手上还存有早年劳作留下的老茧,他下意识从口袋里摸烟,却想起这不是歉收的田间地头。
“你弟弟完了。”他宣告般说。
“我弟弟?”刘光寻提高音量,“他不是你儿子吗?”
“是我儿子,那就不是你弟弟了吗?”刘父说。
刘光寻双手抱臂,他简直想要大哭一场,但却没有痛哭的理由。
他输了,全输了。
刘景寻的身体实际上什么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游走在崩溃边缘的信息素循环本就需要一个alpha介入,如果能早点生下一个幼崽则会更好。他只是给刘景寻找了个品行还不错的,最有机会放任他们高攀的。
哪怕就让刘景寻当那么几年的小,凭着那张脸,他这辈子也算是有着落,不至于像老妈一样到最后真的死在omega的生理本能里。
可出了这样的事,单据雪花一样飘到他们手里,只差一纸病危通知书。
刘景寻或许一辈子生不出孩子了。作为一个omega,他彻底毁了。
那块地当然他妈的没拿到,如果齐怀邈愿意,一个月之内就能把荣霆弄崩盘。
他老爹的他妈的三十年,全系在荣霆这样一家公司上。没有荣霆,那他什么都不是。
一双皮鞋走到他面前,把一叠纸卷成一卷砸在他头上。
“坐在那干什么?起来!”
刘光寻被砸得一激灵,抬头看向头顶。
那全是打印出来的刘景寻的化验单,现在散落一地。
齐怀邈披着西装外套,右臂的衣袖捋到肘弯以上。
他阴森森地低头看着他,用命令的语气。
“你现在,去把你家的那些证件全给我拿过来。户口本,身份证,刘景寻的出生证明,能搭上边的全拿过来。现在就去。”
刘光寻看向他的肘弯,棉签下面毋庸置疑有个针眼。
刘父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难懂吗?”齐怀邈说,“我要用我死去的儿子的命,把他妈的户口从你家里迁出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玩死你跟他没关系。”
他少有的锐利,直视刘父的眼睛。
“你不能那么做。”刘父说。
“我当然可以这么做。”齐怀邈说,“毕竟这只是一个程度问题。大家都是商人,大家都拎得清。”
“刘景寻不知道你这么安排他的命运。”
齐怀邈似乎想笑,说:“他会感谢我的。”
他凑在刘父耳边轻声说:“因为现在换了一个爱他的人安排他的命运。”
刘父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到一个远离他的地方落座,静静地闭上双眼。
事实上,齐怀邈的程序办得格外顺畅。
刘景寻的身体状况从档案上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但不管他怎么威逼,刘光寻都对这些事闭口不谈。
连轴转一圈,只差刘景寻本人的许可,他就能全权担当起直系亲属的职能。现今也不再需要两位家人等在手术室外了。
他刚脱力地坐在椅子上,一通深夜来电便打穿他的手机。
他看着来电人名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
“喂,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