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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吵之后很适合做一些增进感情的事情,比如大炒。
窗帘拉起,下午阳光穿透浅绿色布料,将早春叶子尖上的那点春意,也染透这间客厅。
沙发上铺了一张毯子,毛茸茸的,冬天看电视拿来盖膝盖用的,舒望买时并不会想到它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她不想拿这毯子垫,唐逸枫偏要拿。
她像那些春芽一样舒展过一次,想起身,唐逸枫开始发挥起强词夺理的本事,“你刚刚对我讲话好凶,所以你现在要让着我。”
舒望闭起眼睛,攀附住唐逸枫肩颈,让自己继续卷入一场绵绵春雨。
“你在分心?”
唐逸枫用了些直击重点的小手段,让舒望无暇再想其他。
“工作的事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现在是谈工作的时候么?什么衣衫不整暗香浮动的环境,舒望还能一本正经说出工作两个字?
唐逸枫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努力。
那些吻翩翩落在舒望额头、眼睛、耳畔,最后落到嘴边,“我不考虑了,我不去。”
身体的余韵拉得绵长,喘息都急促地有些无法自控,舒望一只手反手遮在眼睛上,平复许久,轻声开口,“有时候觉得你就跟个石头一样。”
唐逸枫挺不理解,“什么意思,我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舒望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确实,又倔又固执,决定了的事谁都拿她没办法。
见她没反驳,唐逸枫自己先反驳起来,“就算是石头,也得是好看点的。”她想了想举例,“至少也得跟你架子上那两块一样,好看点的。”
对方提到书架上那两块石头,舒望一时没说话,依旧闭着眼。
唐逸枫继续吻在她掌心,又拉起那只手,吻在手腕内侧。
舒望睁开眼,那些被遗漏的日光还是让眼睛微微有些不适应,她伸手,唐逸枫就知道她是要抱,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两人挤在这小小的沙发上,一同享受静谧温存的时刻。
许久后,舒望开口,是有些怅然轻叹的语气,“我也是一颗石头。”
“啊?”
“或者我说,所有人都是石头。”
唐逸枫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只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
舒望继续慢悠悠说着,嗓音轻飘飘的,没用什么力气,“就比方说,有人是花岗岩,有人是页岩,每种石头的形成都是有不同的原因,像是什么火山岩浆作用、地表沉积,不同的成因造就了不一样的岩石种类,人也是,不同的环境会生长出不一样的人。”
“这些石头形成后,又会经过互相碰撞,风吹雨打,变成另一种样子。”
“但这块石头永远都会是这块石头,不管它被外界塑造成什么样子,它还会是它。”
唐逸枫不知道舒望为什么突然说起这石头的话题,讲得还挺头头是道的样子,“那你是什么石头?”
“我?”舒望被她这问题问得,思路有点卡壳,“就普通石头。”
她又说自己普通,唐逸枫就笑了,“有人生来就是翡翠,是红宝石绿宝石,有人就是海边的白胖鹅卵石,是挺不一样的。”
“这些价值都是人类社会附加上去的。”舒望忽然问唐逸枫,“你喜欢你自己么?”
唐逸枫愣了一下,但回答得很快,像是没用一点思考时间,“一般吧。”
她总是会用些不太好的形容词去形容自己,那些信里是,刚才的回答也是,舒望不太喜欢她总用那些去形容自己。
“可是我很喜欢你。”舒望想了想又补充道,“跟我爱你不一样,我也非常喜欢你。”
唐逸枫没有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一些。
“你很珍贵,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我希望你也能喜欢自己本来的样子。”
虽然有时候很倔,真的像块石头,称得上冥顽不灵,很多小毛病自己说了也不改,可舒望就是会喜欢这样的她。
她的敏感也是情感丰沛的源头,她的自卑也是努力向上的动力,或许人的优点与缺点很多时候都是不能分开来看待的,一种特性造就了另一种特性,好与不好都是事物两面而已。
她们会因为不同的处事方式和性格发生摩擦,可舒望并没有希望唐逸枫真的改掉什么,她保有自己本身的样子就好,去做想做的事情,成为想成为的人,自己会陪她一起。
喜欢与爱在舒望眼里还是两件不同的事情。
不是因为爱你,所以能包容接受你的所有好与不好,而是在爱你之前,也非常喜欢你这个人本身。
希望你也能喜欢这个,我很喜欢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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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终于舍得从沙发上下来时,舒望还是忍不住皱眉开口,“这个毯子洗了很不好干。”
起先就不让她用,她偏要拿这个垫,现在看那皱皱巴巴的一团,很让人头疼。
“没事儿,我来洗,不行就送干洗店。”
“不许送干洗店。”
“好好好,我自己洗。”
唐逸枫暂且先把毯子收好,收到舒望看不见的地方,她想起些事情,又对舒望说道,“对了,后天我要去上海一趟,有个关于影视剧编剧的什么活动。”
“大概就不到两天的时间吧。”
这还是陆识薇介绍的,到时候她俩一起去,接触接触这方面业内的专业人士,保不准就对以后工作发展有帮助,就算没有,多去跟人交流沟通一下,也是难得的机会。
前几天就定好了,今天才忽然想起来跟舒望说。
舒望转身看了她一眼,“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就去不到两天的时间,马上就回来了。”
去活动半天儿,跟人吃个饭再半天儿,来回机场转两趟,称得上风尘仆仆了,唐逸枫觉得舒望没必要跟她折腾一趟。
而且还有一点是因为,“可能没时间和你待在上海一起玩了,回来了就得开始改稿了。”
改稿比写稿痛苦一万倍,唐逸枫面露苦色,想向舒望求安慰。
舒望抿了下唇,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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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下午的时候,唐逸枫飞了上海。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唐逸枫一直和她待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待在客厅各忙各的,时时能看到对方,比之前两人在北城工作的时候好多了。
只是这间不大不小的出租屋,用来放置她们两个人刚刚好,放置一个人,还是有点空。
傍晚外面开始起雾了,窗外的灯光在雾里化开,到处都像添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滤镜,舒望站在窗边,听这些属于一个人的安静。
明明在这里住了一年都不觉得孤独,唐逸枫刚离开几小时,孤独就找上了门。
那天唐逸枫说她讲话凶,舒望自己也感觉到了,确实有点反应过度,那些突然莫名窜起的火气,她自己都解释不了。
她一向是个不喜欢生气、也不喜欢发脾气的人,可唐逸枫回来之后,她情绪产生强烈波动的次数实在有点多。
明明对方已经回来了,她们也继续开始了,生活甜得跟以前热恋时没什么区别,可舒望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管她几点睡觉,管她去哪工作,她知道管太多的伴侣会失去魅力,也没有什么给爱人当妈的爱好,可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那天之后,舒望已经跟唐逸枫聊过开工作室的事情。
这事儿也是半年前才开始筹备的,约上了两个大学校友,前期调研与分析做得差不多,办注册和选址等事项也完成,目前卡在办公室装修和招聘阶段。
她出了启动资金的大头,繁琐事务就交给还在北城的两位处理,有事她们就远程开会讨论,舒望自己预计最迟六月就要回到北城,准备正式开始运转。
她已经跟唐逸枫说明了这些,可唐逸枫一直没提的那个关键问题是,她们要什么时候回北城,甚至,唐逸枫都没跟她说过要一起回北城。
海边城市总是经常起雾,舒望觉得那些湿漉漉的水汽开始穿透玻璃,正向身体里入侵,或者,这些玻璃上的水珠根本就是从她身体里散发出去的。
手机响了一声,消息进来,不是唐逸枫,这薄薄的雾气看来并没有影响航班起落。
消息是问她装饰材料选材的问题,那简单的办公室装修设计是舒望这个大闲人做的,这些天施工方每天都要发消息给她问候。
舒望一一回复过,算着时间,唐逸枫应该已经落地有一会儿了。
她拿着手机点点看看,最后发了这么一条过去,‘该交房租了’
几分钟后就收到了回复,‘转账:10000’
哦,这么大方。
舒望咬了下嘴角,没等扬起就又落下,‘我在外面跟人吃饭呢,晚上回去再跟你聊’
后面跟了个爱你的表情包,然后聊天界面就卡在这里不动了。
舒望锁上屏幕,坐进沙发,仰头在白炽灯下闭了会儿眼。
再次解锁手机时,她买了一张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