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风略带凉意，轻柔地拂过克洛伊的发丝，在她的鼻尖留下一点点咸湿的气息。月光被厚重的云层所吞噬，海面与夜空相接，陷入一片漆黑的混沌，只有船上的探照灯偶尔刺破海上的浓雾，才使她看见浪尖上那一点惨白的泡沫。

“阿嚏！”身旁的伊斯打了个喷嚏。

“干嘛在大晚上出发，黑漆漆的一片，连座灯塔都没有，更别说船了，到时候把我们两个扔进海里，尸体都没得找。”伊斯吸了吸鼻涕说到。

“好冷啊。”伊斯跺跺脚，又搓搓两条胳膊，好让自己没那么冷，转头又开始说。

“那花花公子不会放我们俩鸽子吧，那他给我盖得这章怎么办？”伊斯扣扣自己掌心的那枚契约印，虽然不如昨天那样可怖，但也不太好看。

两个人来得早，克洛伊就这样默默听着对方这样一直嘚嘚，偶尔回应一两句：“嗯”，“确实”，“再等等”。

克洛伊趴在护栏上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回头看了眼伊斯，只见他的嘴一张一合的在说什么，她听不清了，只看见伊斯的红头发被海风吹得一甩一甩，像一个小火炬在跟她说话，不禁笑出了声。

伊斯正说到自己一个人带克洛伊回去有多不容易，结果人还没弄回去自己已经和恶魔做上交易了。总而言之希望她少给自己找麻烦，规矩一点。然而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的笑声打断了。

伊斯收了声，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啊，小火炬生气了。

“笑什么呢？”伊斯的脸一下子凑近了克洛伊，“我脸上有东西吗？”

两个人鼻尖差点碰到一起，克洛伊困意瞬间清醒了一半，她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脸，“没，我做梦呢。”

“什么好梦，也讲给我听听吧。”两人身后缓缓传来一道男声，是布瑞斯。

两人朝身后看去，只见布瑞斯穿了一件麂皮外套，插着兜向他们走来，好不悠闲。

布瑞斯盯了二人一阵，拢了拢外套，缓缓开口：“你们……不冷吗？”

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一阵无语，要不是他约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呢。他倒好，一身皮草，还怪时尚，风度和温度都有了，留他们大晚上的在这里挨冻。

“少废话，大晚上叫我们在这里等你，连艘船都没有，怎么走啊？”

布瑞斯摇摇头，“我自然有办法。”

布瑞斯自然的忽略他们两个人的视线，走到船头，眯着眼睛观察了一阵海面，“不错，好天气。”

好天气？！好在哪？克洛伊看着这片已经被迷雾封锁住的海域，海面上的白雾像幽灵般不断变化着形态。

布瑞斯朝着海面吹了一声口哨，像是在呼唤什么东西。

忽然海底传来一声凄厉悠长的鸣叫，刺破浓雾，穿透两人的耳膜。克洛伊感受到海底正有什么东西离他们越来越近，海水翻涌，一遍遍地拍打着船舷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叹息。

“来了。”布瑞斯低声说道。

海风呼啸而过，空气中弥漫着咸腥味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又是一声呜咽，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水中跃出，掀起层层巨浪。

奇怪的是，任凭风浪起，他们脚下的邮轮却丝毫没有摇晃，仍平稳地行驶着。克洛伊看向船头，布瑞斯正负着手，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眼神显得游刃有余。

布瑞斯回头看向克洛伊，“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诶！”，不等克洛伊说完，他已经把她像小猫一样揪着她的衣服领子拎起来，丢进了那只巨兽的嘴里。

“我去！”，伊斯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还真让他说中了，这人不会真让他俩喂鱼去吧。

他蹭的一下站到船舷上向下望，只见那只巨兽的鳞片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银光，丝毫不见克洛伊的踪影。

这会儿恐怕已经到胃了，伊斯心想，只盼这怪物没有牙齿，还能给她留个全尸。

“差点把你给忘了。”布瑞斯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不等伊斯反应，紧接着就是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记得我们的约定哦。”布瑞斯冲他喊道。

这是伊斯被海怪吞进胃里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克洛伊被吞了下去，好在这怪物是用肺呼吸的，她好歹能呼吸到一点空气。

“呕……”，不过这怪物嘴里是什么味道啊，又腥又臭，熏得克洛伊连眼睛都睁不开。不过就算睁开了，这里面黑漆漆一片，她也什么都看不见。

此时的克洛伊正紧紧抓着一根杠杆，还好这海怪有牙齿，这杆卡在它的牙里，她一时半会儿还掉不下去。

至于这怪物嘴里的杆是什么，从哪来的，她已经没时间思考了，保命重要，要是滑进这怪物的胃里就完了。

要问为什么克洛伊怎么这么清楚这种冷门的保命小诀窍，那就要从那个遥远的下午说起了。

17年来从未去过海边的克洛伊，刷到了一篇介绍【当你突然被一头鲸鱼吞下，该如何自救】的视频。当她兴致勃勃看完，并在脑中模拟了一系列自救措施后，发现自己惨淡的人生连出海看鲸鱼的机会都没有，遂点下“不感兴趣”。

但没想到如今竟然有机会用到，可见知识积累的重要性，真是学到老，才能活到老。

这时的克洛伊只默默忍着这份恶臭，盼着这头海怪打个喷嚏把她喷出去，让她找那个小黑脸算账，就这么把她丢下来喂鱼，是嫌弃她没用吗，不知道伊斯会不会来救她……

不过还是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好。

忽然，克洛伊感觉四周亮了起来，只见这怪鱼张开了大嘴。

好机会！不如趁着这时候游出去。

克洛伊松了那根杆，打算沿着怪物的齿缝爬出去。但随着一个黑影被吞了进来，扑腾着抓住了克洛伊的脚踝，扯着她一起滑进了怪物的喉咙，克洛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那份光亮越来越远。

再次醒来，克洛伊猛的大吸一口气，发现自己不再身处水中，已经可以自由呼吸了，只是这气味还是又咸又腥，她猜测这应该是那怪鱼的肺里。

可是这肺怎么还荧光啊。

克洛伊抬头，只见她身处的小室随着这鱼的呼吸放大又缩小，边壁上发出幽幽的蓝色荧光，用手指抹了一把仔细看看，像是寄生在这里的藻类，也通过这里的空气生活。

克洛伊坐起身，发现衣服上还挂着黏糊糊的粘液，不由得一阵反胃，又见身边趴着一位，正是伊斯。克洛伊艰难地把他翻过身来就是一巴掌。

这一掌绝对没有报复他拉她下水的意思。

见他还不醒，克洛伊怕他是呛了水，对着他腹部又来了十几下肘击，总之，什么心肺复苏、海姆立克等等一系列急救措施通通来了一遍，伊斯才悠悠转醒。

“咳……咳咳。”伊斯把呛的水咳了出来，勉强支起身子。

“我感觉……我感觉我的肋骨好像断了一根。”伊斯感觉自己像被大卡车碾了一遍那样痛，脑袋也迷迷糊糊的，他觉得自己好像醒过来了，但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晕了过去，记不清了。

克洛伊则是一脸正经地解释，“肋骨断了才证明急救有效果。”

“是吗。”伊斯半信半疑。

“当然。”克洛伊点点头，她可没撒谎。急救是这样，只要你能醒过来，断几根肋骨都无所谓，但是如果人没醒，肋骨全断了也没用。

伊斯抬头看了看四周，抽出火焰剑当做照明，嫌恶地蹭了蹭身上的粘液，“我们现在在哪？”

“应该在那条怪鱼的肺里。”克洛伊回答。

伊斯点点头，像是同意她的说法，“那我们只能等它……”

“打喷嚏的时候出去。”克洛伊接着他的话，两个人同时说到。

如果这是它的肺，那他们身上的这些粘液是什么？两个人想到这里都是一阵恶心。

但是等他打喷嚏得等到什么时候，别到时候两个人饿死在这里了都等不到。而且就算出去了，这怪物在几百米深的海底潜水，他们出去也会被水压压扁。

横竖都是一死。

克洛伊突然想起来什么，她拉起伊斯的手，却被他抽了回去，有点不自在地说：“干嘛。”

克洛伊觉得莫名，又懒得和他解释，拉着他的手对着光仔细看，手心里的契约印还在，契约还没消失，那就说明他还需要他们，没道理把他俩扔下来喂鱼。

又想想他要他们晚上漆黑一片的时候在甲板上等他，那就说明这鱼不会就是他安排的交通工具吧。

这时伊斯才明白她的用意，想起来布瑞斯在他下水前确实冲他说了什么，“他好像说了什么遵守约定什么的。”

“那看来我们还有点用。”克洛伊这才松了一口气，稍稍放心，或许这条怪鱼还真的能送他们过去。

不过这也太简单粗暴了，为什么不和他们解释一下，好歹有个心里准备。这下总算知道大家为什么讨厌谜语人了。

谜语人滚出哥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