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7
在肉眼看到子弹的那一刻。
我便知道躲不掉了。
那颗子弹直指心脏，饶是身为妖怪的我，也不敢轻易接下。
但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努力抬起仿真刀试图让子弹偏移轨道。
[拜托了，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就当在子弹即将击碎刀身、没入身体之前，一只苍白纤细的手从身后伸出，抢过我手中的刀。
随后，视线被蓝色遮挡。
与此同时传来清脆的声音。
我微微低头，那被斩成两半的银色子弹无声地躺在地上。
似乎发现此地发生了什么，人群不免一顿，紧接着恐惧逐渐蔓延开来。
在一片吵闹声中，我只能仰着头看着熟悉的背影，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从前。
虽然，有些透亮就是了。
还顺带不自觉地伸出手拉住他的衣服。
觉察到我的动静，三日月宗近侧身看向我，眼底是浓浓的笑意。
“这就是肌肤相触吗？”
出口便是这样一句令人无话相对的，熟悉的话语。
我定了定神，用吐槽的语气无奈道，“三日月。”
这都啥时候了，又来？
“哈哈哈哈，可以可以，尽管摸吧。”
三日月宗近的回答成功将话题歪到一边。
不过还好现在的情形，让三日月宗近没有继续这等话题，他将我严严实实地挡了起来。
因为他很高。
同时，在附近警戒的刀剑们也顺利赶到并迅速控制住了所有人。
我从三日月宗近的身边探头出来，皱着眉用灵力巡查一番，最后锁定那枚子弹的发射地。
令人惊讶的是，对方袭击完后并没有马上撤离。
嘈杂声下，我拍了拍三日月宗近的肩膀。
“行了，老爷子下去休息吧。”
“哦呀，姬君要替老爷爷上场吗？”三日月宗近说笑着，将刀还给我，随后默默退到我身后，“可得要小心呀。”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身状态，可拦不住下一个子弹。
“嗯，我会的。”
话音刚落，审神者便消失在原地。
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高瘦的男人正趴着地上，手上拿着狙击枪。
在看到审神者消失在他视野，他立马将狙击枪抬起，转身将其扛于胸前。
下一秒，仿真刀和狙击枪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为防止他再次袭击，我用力将狙击枪斩断。
在狙击枪断裂的一瞬间，我刚好看见那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同时我也认出来这人便是我这次的目标——大庭西郎。
将刀指向大庭西郎的颈动脉，便听见他的闷声笑。
“大名鼎鼎的‘神主继承人’，怎么有空找我这种小喽啰。”
微微皱眉，这似乎又是一个‘以前’的老熟人。
“秉公执法。”我淡淡说道，“你似乎知道很多东西，却没有被灭口。”
大庭西郎的笑意有些僵硬，他移开视线看到审神者身后走来的山姥切长义，诡异地没有出声。
“主人。”山姥切长义没有施舍半点目光给地上的人，“这边已经处理好了，被拐走的孩子们都已找回。”
“辛苦了。”
铝制刀入鞘，发出清脆的响声。
“把他带上，我们该回去了。”
“好。”
山姥切长义优雅地站在长庭西郎面前，没等他动手长庭西郎就颇有眼力的，麻溜地跟在他身后。
回到原地，我的目光就离不开三日月宗近了。
他看上去很好，除了身形淡点。
他依然如记忆中那样带着浅浅微笑望着我。
不过这次，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不再远了。
“姬君？”
我默默收回目光，“你是怎么到这的？”
三日月宗近用手撑着下巴，“唔，具体怎么来的不记得了。”
......
真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回答。
许是我的眼神太过死寂，三日月宗近上前揉了揉我的脑袋说道。
“好了老是皱眉的话，是会长皱纹的。”
“按人类年龄，我才十八。”我伸出手把三日月宗近作乱的手掌抓在手里，闷不做声地给他输送灵力，确保他还能撑下去，“是不可能长皱纹的。”
“哈哈哈哈哈，是吗？”三日月宗近任由我抓着手掌，听着赶来的警员和审神者的对话，他低下头轻声对着审神者的耳边说道，“抱歉，没能守住颜大人的本丸。”
将警员打发走后，我沉默地看着手中半透明的手掌。
半响才说道，“不，是我没能保护你们。”
三日月宗近两手一翻将我的手掌包围，“你变了很多啊，姬君，明明以前都是说‘别纠结是谁的错，重要的是让我们一起努力不再发生这件事’的。”
“毕竟没人可以保证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我叹了口气，避之不谈，“你呢，要回月石休息会吗？”
“哈哈哈哈哈，不用。”三日月宗近放开了我的手掌，“好不容易再见，老爷爷我可不想去睡觉呢。”
说着他揽着我的肩膀将我拉到曜的面前。
“哎呀，姬君和你介绍一下。”
三日月宗近拍了拍曜的肩膀。
“这段时间，多亏了他的灵力我才能撑到姬君的到来。”
我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我跟曜相处这么久了，一丁点三日月灵力都没发现。
“诶？为什么刚才我没有发现你？”
“姬君自己也说了曜灵力的特殊性吧？”
三日月宗近眨眨眼，毫不掩饰自己刚才的偷听。
我盯着他愣了老半天，“合着你早看见我了！”
“哎呀，突然有点想喝茶了。”
三日月宗近打着哈哈，死都不说。
“三日月！！！”
我喊完就给自己顺气，表情略显狰狞。
这个老头，明知道我们在找他愣是不出声！
要不是差点中计，这老头又想什么时候出现！
我深呼一口气，咬着牙咽气。
回头一看就看见紧张不已的曜，我轻咳一声，努力端起面子，“谢谢你曜，我家三日月给你添麻烦了。”
“算不上什么......麻烦。”
得知一直陪伴自己的‘鬼’，要和刚认识的大姐姐离开，曜显得有些失落，连语气都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你们现在就要走了吗？”
我微微点头，耸肩道，“因为要抓回去的人有点多，所以只能先走了。”
说着，就看见曜的眼眶里续起了泪水。
“诶诶你别哭啊。”我手慌脚乱地说着，不敢动。
“谁、谁哭了！”曜咬着嘴唇强忍酸涩，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四、四枫院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他不想在留在这孤身一人的世界了。
有些疑惑地看向三日月宗近，但他却眨眨眼没有解释。
我顿了顿问道，“为什么？”
“估计是因为他的家庭吧。”
顺着声音望过去，岬队正神色凝重的站在我们身后。
“在做出这等事，我们也不放心将他归还父母，如果您可以收留他的话再好不过了。”
“虽然我很想这么做。”我皱眉道，试图拒绝，“但作为合作方的你也应该知道，审神者的死亡率可是很高的，你——”
“我不在乎！”
曜突然大声打断了我们，此刻的他眼泪早已忍不住，哐哐往下砸。
“比起在这里行尸走肉地活着，我更愿意和你走！反正都要死的话，我只想死在我想死的地方！”
这句话好像似曾相识。
我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掩下那一丝不自然，“你不怕死？”
“我不怕。”曜的眼里没有丝毫恐惧，“就算是地狱也比那里好。”
以前好像也有人当着我说过这句话。
是谁呢？
“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拜托您了。”岬队也不忘加把火，他当机立断地拿起手机就把曜的户口放在我的名下。
速度快到我都怀疑是他们商量好了。
“哈哈哈哈，哎呀不愧是姬君，魅力真强。”三日月宗近也毫不示弱道。
只有我头疼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究竟是为什么要跟我走啊喂！家里还能养得下一个人类孩子吗？！
正当我崩溃地、缓慢地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
一对中年夫妇突然从眼前出现，并不由分说地将曜抱在怀里。
丝毫没有注意到曜僵硬的表情。
“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刺耳的哭闹声钻入耳膜，曜突然反应过来挣脱他们的怀抱，害怕地跑到我身后，拉着裙摆不肯看向夫妇一眼。
他的这番举动也让这对夫妇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你、你又是谁！把我孩子还给我！”
丑陋的嘴脸是我最熟悉的记忆。
我冷着脸右手一揽，将小小的曜藏在身后，与此同时乱藤四郎拿着本体凶恶地挡在我面前，震住了这对夫妇。
他们不敢再上前一步。
我轻轻冷笑一声。
算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首先，曜是我的弟弟，其次。”我左手一扬，仿真刀直指夫妇，“你说他是你的孩子，那么证据呢？”
“你、你！”夫妇有些慌乱，他们环顾四周瞧见了站在一旁脸色不善的岬队，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拉着岬队的手臂说道，“我记得你！长官！快帮我把孩子抢回来！”
岬队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抢？正好，我这边刚刚得知曜是被人卖进来的，你们自称他的父母，那么也应该知道详情吧？”
此番话吓得夫妇连忙把手拿开，匆忙说他们认错人了。
态度转换如此之快到令人恶心。
而曜却始终一言不发地拽着裙摆，似乎早已习惯，只是那小小的手指捏得有些微微泛白。
岬队冷漠地看着夫妇离开，随后再次对这次行动表示谢意。
“可别感谢我，我只是一个协助者。”我揉了揉曜毛茸茸的脑袋，一边在心中和短刀们的手感对比，一边道，“大庭西郎就是今晚他们所说的‘大人物’，其他关键信息等长义审完后再将情报发给你们。”
岬队点了点头，“那我们就静候您的佳音了。”
交接完所有的事情后，我带着明显心情不佳的曜回到了本丸。
一回来我就把开导工作交给了山姥切国广和山姥切长义，随后就带着三日月宗近急匆匆地冲进天守阁。
在看到黑鹤无聊看着文书的时候，我终于算是放了心。
黑鹤明显看得出来审神者的想法，抗议道，“喂喂你是有多不放心我？”
我耸着肩，“没办法，谁叫你给我留的印象那么深刻。”
黑鹤可怜巴巴地丢下文书，在看见随之进来的三日月宗近后，瞳孔都不免瞪大了。
“三日月？”
正好奇地拿起文书看的三日月宗近闻言看向黑鹤的眼睛。
那双红瞳里带着震惊和怀恋，湿润的泪水挂在眼里，倒映着他淡然的笑容。
三日月宗近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随后他放下文书，凑近了些。
“是我。”看着因他的接近而慌张的黑鹤，三日月宗近轻笑道，“怎么这幅反应？是认为我死了吗？”
黑鹤猛地甩脑袋，将泪水都甩进泪腺里。
随后他露出与往日别无二样的笑容，“要是连你都死了，那我们可就是地狱开局了。”
“哎呀哎呀这么夸我，我可是会害羞的。”三日月宗近顿了顿，垂下头收起自己掩藏不了的眼神，“抱歉，我回来了。”
“啊......欢迎回来。”黑鹤有些愣神。
[该道歉的对象不该是主人吗？]
可怜的黑鹤压根没跟上三日月宗近的思维。
他看着三日月宗近转过身走到审神者旁边，说出令他瞳孔震惊的话。
“那么，方便告诉我们，你究竟是如何暗堕的？”
虽然不知道三日月宗近为什么提起这个话题，但出于我也担心黑鹤的状态，所以我只好闷不做声地盯着他们。
只是这么提起来真的好吗？黑鹤都瞒这么久了。
不出所料，黑鹤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眼神躲闪，“哈哈哈哈，那什么主人哟这次远征怎么样？”
三日月宗近看黑鹤这个反应，更加沉默了。
被卡在中间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我，正打算说说什么转移话题，便听见三日月宗近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
“那么，或许我也有理由怀疑你会对姬君不利。”
三日月宗近冷漠地看着黑鹤，看见了他眼里深藏的脆弱。
“当然，以姬君的心性，就算你要伤害她的意图，她也会放你安生。”
说着，三日月宗近将迷茫的审神者揽入怀里，“现在，该你做出选择了，鹤丸国永。”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明明是那样伤人的话语，他却将视线牢牢地挂在黑鹤身上，仿佛只是想靠着这番话去得到什么猜想。
黑鹤沉默地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随着黑鹤的沉默，三日月宗近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越来越僵硬。
气氛好像变得更加奇怪了。
我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担心我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屋子会被他们炸了。
我像鱼儿一样钻出三日月宗近的怀抱，抓住黑鹤微凉的手腕。
这个举动，只是为了防止他出手的同时也防止他溜走。
至于三日月？他都虚弱成那样了，人类小孩都能给他拉住。
“鹤丸，我很担心你。”
本想挣脱开审神者的黑鹤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眼睛倒影在天蓝色眼瞳里。
仿佛这句直白的担心，在他印象中根本不可能从审神者的嘴里说出。
隔年即隔世......吗？
[三日月真的很狡猾啊，明知道我拒绝不了主人的请求的。]
微微搭在手腕的手掌有些不安。
良久，黑鹤才像是卸下所有戒备，不被掩饰地疲倦夺拥而出。
“好吧，我告诉你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