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秀见我居然被这么个问题卡住，不由得多看了我几眼。我装傻充愣，假装接不住他的眼色。

“内子喜欢风筝。”李洪秀慢悠悠地说，“不才想办一个风筝节，不知诸位有擅长放风筝的吗？”

我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当初系统中李洪秀的人设，总觉得特别不对劲。一个江湖传奇的大侠，一个山庄的庄主，年少有为，办宴席什么的，不请江湖豪侠，不办比武大会，以武会友，办什么风筝节？真是奇哉怪也。

偏偏那边洛可儿接住了话头，“我会放风筝。”

我正在想她这般回答的其中深意，就听她问道，“就不知参加这风筝节，酬劳该如何计算？”

果然，我把她想得太高大上了。她就是为了钱！

李洪秀道，“好说，我们会进行风筝的评比，设置前三等奖。获奖的都有优厚的回馈。即便没有得到好的名次，也绝不会让诸君百忙一场。”

此言一出，顿时，场上卖蛇胆的，纷纷化身成风筝大佬，一个个都吹起了自己的看家本事，这个说他能把蜈蚣模样的放到天上，那个说哪怕是长蛇模样的风筝也不在话下。听到长蛇，又引发了诸位捕蛇者的唇枪舌战，对长蛇嗤之以鼻。

李洪秀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让一名管家模样的人，登记了一下参加风筝节的人数，又交代了一下时间和事宜，给了大家卖蛇胆的银子，大家就离去了。

整个过程我倍感不适。不论是上山看到的孙燕子母子也好，还是洛可儿突然的谨慎也罢，还有突如其来的风筝节也好，虽说都是小事，但因为在整个事件背景中格格不入，在流程逻辑中也非常突兀，让我心中总有点七上八下的。这个世界我既熟悉又陌生，总担心蝴蝶效应牵一发会动全身，万一哪里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

和众人分道扬镳后，我终于忍不住了，悄悄问洛可儿，“刚才你不让我说话，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吗？还有，李洪秀和孙燕子那个小孩是怎么回事，好像不怎么对劲？”

洛可儿思忖着怎么回答我。我感觉她一句话在嘴里嚼了很久，愣是没有吐出来。最后她笑道，“我再给你说个八卦。也是我听来的，不一定真，你也就随便听听。”

“梅成襄少年成名，各路的女侠都爱慕他非常。但他谁都不喜欢，就喜欢孙燕子。可是呢，孙燕子却偏偏喜欢上了李洪秀，于是梅成襄老羞成怒毁了孙燕子的容。他娶程璐璐也是因为程璐璐酷似孙燕子。”

我听蒙了，上山前不是还在宅斗吗？说是程璐璐毁了孙燕子的容，怎么这才一下山，版本就变了？

“你到底有几个版本的江湖恩怨？”我非常的郁闷。

洛可儿还真的掰着手指数了起来，“不多不多，也就那么五六七八个版本吧……”

我极度无语，“这五六七八个版本里，有没有一个版本说的是梅成襄其实爱慕的是李洪秀？”

“你别说，还真的有！”

“……”

“来来来，我和你细细说一下这个版本。”不知为什么洛可儿突然对于这个话题来了精神。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痛苦地捂起了耳朵。

就见洛可儿在我面前不停地叽叽喳喳，我一路加快脚步，虽然听不到但也感觉她乐呵得很，不知为什么刚刚在山上产生的不适感逐渐消退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既然焦虑没有用，那就先跟着洛可儿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回忆着之后的情节，“上辈子”是陪老赵上山杀蛇后我们就回村子了，之后我苦练杀蛇功夫终于出师，出师未捷身先死，就悲剧地重新来过了。

这一世，多了一个新的剧情，“风筝节”，不知道是不是一个转机。但无论如何，这是我这次仅能抓住的一个转机。

我回到村子里开始学做风筝，一开始我只能做那种孩童玩耍的普通风筝，也不是很好看，卖给村里的孩童都赚不来能果腹的银两。所幸我自认为是个有毅力的人，脑子好使，又肯下功夫，大约五六天之后，我的风筝手艺已经能够让我果腹了。就连洛可儿看了，都夸我道，“这黑熊精还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这不是黑熊精！这是熊猫，熊猫！”我抗议。

洛可儿仔仔细细地欣赏了一遍我的风筝，没有漏过任何细节，最后她终于下了结论，“嗯，是熊猫，就是黑了点。”

我非常不服气，“不是你一口答应的要参加风筝节的吗？你的风筝我瞅瞅。”

于是我在洛可儿房间，看到了一个仙女风筝，一个凤凰风筝，和一个大鹏风筝。仙女风筝衣带飘飘，姿容卓绝，宛如即将飘升入云。凤凰风筝鲜红似火，带着涅槃重生的挣扎和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大鹏风筝更绝了，虽然蛰伏在房间的角落里，我却觉得它能破云直上，扶摇九万里。

我看看风筝，再看看洛可儿，“你怎么什么都会，你有短板吗？”

洛可儿挠挠下巴，“还行，多学学就会了。”

多学学？就这手艺，这画功，这用色，更别说这其中隐含的气势，我觉得我得学到下辈子。这哪里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女的手艺，这分明就是一个隐藏山中的老匠人。

但我非常肯定这是洛可儿亲手制作的。我很确定这个村子里没有什么风筝高手，都是一些没有名字的NPC，洛可儿的这手艺，简直可以当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人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自己辛苦做出来的黑熊精，我有些沮丧。杀蛇不如她，连做风筝都不如她，我除了名字是男主角之外，在这里活得和其他NPC有什么区别？

沮丧归沮丧，想到我和她是一伙的，还是有点抱了金大腿的感觉。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帮她打打下手，做风筝我不济，放风筝总没问题吧？要知道我六岁就会放风筝了，大学期间还去潍坊参加——不对，是参观过风筝节。即便没吃过猪肉，总看到过猪走路吧？

日复一日过着单调平常的日子，掐指算起来，风筝节已经没有多远了，这一日洛可儿上门来交代我，说是可以收拾行囊了。我非常高兴，跃跃欲试。

带好那三个风筝和路上的口粮，我跟着洛可儿往承启山庄行去。一路上洛可儿无事可做，嘴里闲不下来，硬是叨叨不休地往我耳朵里又塞了两个版本的江湖恩怨。真是气不荡肠不回，听得人脑中乱做一团。

这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婚外情版，说是孙燕子那个孩子是梅成襄的种，孙燕子怀了孩子之后，才跟的李洪秀，导致程璐璐记恨非常，一直想找孙燕子的麻烦，直接导致了孙燕子被毁容。另一个是三角恋版，说的是孙燕子和程璐璐是闺蜜，她知道程璐璐喜欢梅成襄，所以忍痛割爱，自觉退出了这场三个人的故事，跟随了李洪秀。

这种老掉牙的爱情剧场听得我一阵牙酸。我问，“第二个版本里面，没说孙燕子毁容的事情啊？”

“没人见过孙燕子真容，她一直戴着幕篱，到底毁没毁容不得而知。”

好家伙，居然毁了个薛定谔的容？我有点惊愕。“这些故事的版本到底都是哪里来的，难道是你瞎掰的？”

“怎么可能！”洛可儿几乎跳了起来，“你认识我这么久了，觉得我是个会没有根据胡咧咧的人吗？”

那倒是。这么久以来，洛可儿看似不着调，但处处靠谱得很。

“这些故事，都是非常有来源的，从各地的酒楼茶肆听来的！”洛可儿一脸笃定。

酒楼茶肆又是什么靠谱的好地方了？我非常无语。但毕竟洛可儿不着调的事情仅此一件，而在这个世界里我能抱的大腿又仅此一条，再加上这些故事真的很有些狗血，很打发时间，所以我违心地称赞道，“你故事讲得不错，下回别再讲了。”

洛可儿蛮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走到前边带路去了。

这次去往承启山庄的路上都非常顺利，哪怕遇到一些小蛇，我也靠我“两辈子”的历练手起刀落干掉了。连洛可儿都吃惊称赞道，“你真是进步神速，在杀蛇方面天赋异禀！”

我面上不显，内心苦笑，要练到洛可儿手上的那个水平，就不知道得练多久了。如果她杀蛇的水平也是和扎风筝一个水准，那我估计学几辈子都到不了。还是得细心观察细节，找到事件往下进行的突破口。

才到承启山庄下，就看到陆陆续续有拿着风筝上山的捕蛇人。之所以知道是捕蛇人，是因为他们腰间的蛇笼子还没放下。有几个我上次还在李洪秀的大厅里见过，很是眼熟。洛可儿和几个人打了招呼之后，我们便一道上了山。

领路小厮给我们安排了客房，洛可儿因为是女客，所以没有和我呆在一起。我同屋的是一个大汉，貌似钟馗，声若洪钟，看到我露出非常高兴的表情。他蒲扇大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差点没一掌把我扇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