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芊芊果然不会把修复脸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我一个人身上。到了下午，我就遇到了几个和我同行的倒霉蛋。

我和那几个老头装模作样地讨论着病情，顺便有事没事假装自己要上茅厕探了探路，想着万一眼见不好可以带着洛可儿逃跑。

当天晚上，一个老头号称制出了解药。慕容芊芊找了个丫头试了药，没多久，丫头的脸肿得更厉害了。慕容芊芊果然大怒，让人将那老头乱棍打了一顿，奄奄一息地关在了柴房里。接着她派人来对我们又厉声呵斥了一番，表示这只是小惩大诫，若是还有人浑水摸鱼在这弄虚作假，必然不止这般处置。

我被这阵势吓到了。这让人怎么敢真的下手治，解毒本就没有一试就准的，万一一下没治好岂不是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当天晚上我和另一个好心的老头给那个受伤的老人家送了点伤药。那个老人已经开始发烧，脑子有些糊涂，但他依然挣扎着说自己的方子没有问题，是慕容芊芊太过着急了。

我们物伤其类，都十分于心不忍。

到了次日清晨，有下人来报，说那老者伤重不愈，已经死了。慕容芊芊大约是没有想到，很是吃惊了一番，让下人去再查看。结果下人发现了我们送去的药渍，报给了慕容芊芊。

我们几个果然又被慕容芊芊五花大绑拧到了庭院中。

“说吧，是谁下药害死了杨老。”慕容芊芊在上方挥了挥手中的鞭子。“若是肯如实招认，还能将你全须全尾地送到衙门，留个全尸。否则，挨了皮肉之痛不说，还要去衙门挨板子。多受一轮苦，又是何必。”

我惊讶于她的厚颜无耻，“仵作验尸必然能查明杨老死因，他怎会死于中毒，分明是你！”

慕容芊芊突然对我一笑，隔着面纱我都感受到她的不怀好意，“哦，原来是你干的，不打自招了！来人！”说罢就叫来下人绑我。

我跳了起来，手中剑诀一动，解开了绳索，接着一个闪身转到了慕容芊芊身后，手一扣就掐住了她的咽喉，“都别过来，不然我捏死她！”

我真是忍耐到极限了，“杨老？我说怎么突然不叫他‘死老头’了，敢情这药有效了，你的毒解了。那你打他的那一顿该怎么清算了？”

慕容芊芊虽然被我制住，但丝毫不惧，奋力挣扎，哑声喊道，“众目睽睽你敢奈我何？所有人都看到，我打完杨老，他还活得好好的。是你，是你拿药给他，他才死的！你休想栽赃我！”

我怒了，拽着这个不要脸的婆娘，把她拉到杨老尸身旁，扯开白布，“你看看，这是伤重不愈还是被毒死的！”

话音才落，我愣住了。杨老面色青乌，竟呈现出中毒之兆。

我心中一凛，手一松，慕容芊芊挣脱我手，逃了出来，接着家丁们从四面八方扑向我。就在这时，一个人奔向我，用力掐了我一把，“别愣神，快走！”

我回过神来，是洛可儿。我一把抓住她，施展那时灵时不灵的御剑之术带着她逃走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愣了多久，久到洛可儿摇晃我，说我要是再愣着，她的钱也不够了，两个人就要一起在游戏中因为缺血身亡，我才还魂。

是了，这只是个游戏，死的是个NPC而已。我干嘛这个样子呢。

可是我没有觉得丝毫的好过，心里依然沉甸甸的。虽然和杨老相处的时间不长，他分明是一个医术高明的老者，被卷入这莫名其妙的事件里，又岂知是不是我的过错？

“杨老不是被你拿去的伤药毒死的。”洛可儿非常肯定地对我说，“他是中毒而亡，但是他中的毒不致死，是因为他受了重伤后扛不住毒，所以才中毒而死的。重伤才是因，中毒不过是加剧了这个因。”

我终于回过神来，是了，即便杨老不是伤重而亡，而是中毒而死，慕容芊芊就可以逃避责任吗？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洛可儿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的脸也好了。杨老的药有效，所以那天晚上我想去看看他，岂料那天见到他的时候，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那些话也是他对我说的。”

“那他是否有说下毒的是谁？”我急切地问道。

洛可儿摇摇头，“并没有人给他下毒。他确实只用了你们拿去的药。你们的药也确实是有效的，没有问题。”

“那……”我懵了。

“这个游戏暗中还有一拨人。”洛可儿肯定道，“每次都是这样，这次也不知道是谁。”

我突然了悟了，“你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毕竟她轮转了十五回。

“算类似吧。有些事情至今茫然没有头绪，不知道是何人在背后操纵的。”洛可儿挠挠下巴，“对方也有可能转换身份。”

我突然疑惑，“你为何突然信我，对我全盘托出？”

“很突然吗？”洛可儿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难道不是一直很信任你吗？”

我被她坦诚的目光灼伤，忙不迭移开头。我有点拿不定我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

按照原始游戏情节，我需要搭上慕容芊芊，和慕容家扯上一点关系，并且得到他们家送的武器，之后力斗承启山庄碧水潭中的巨蟒得到潭中剑，开启我的记忆恢复之旅，回忆起我身负的师门血海深仇。但是呢，潭中剑我已经拿到了，慕容家和我好像也没希望扯上什么关系，那我是不是可以跳过这些情节直接去找那个医术超群的望月阁阁主夫人杜媛呢？但我又没受伤，身体康健，我去找医师该用什么理由呢？

我这么想了，也对洛可儿说了。洛可儿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别管这对男女了？”她指的是轩辕耀世和慕容芊芊。

我点点头，“总不能干掉他们。”

“不管他们……”洛可儿也没了主意，“那就听你的吧。”

“之前你那轮转的十几次，每次都要管他们俩吗？”我突然好奇。

“不存在‘他们俩’。”洛可儿有点无奈，“之前我只遇到过慕容芊芊，根本不知道这个轩辕耀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就符合常理了。

“那你说，要是我们干掉这个轩辕耀世会如何？”洛可儿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为何会有这个念头？”我心中一惊。

“如果……我是说如果，生病的是轩辕耀世，我们岂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去找医术超群的望月阁阁主夫人杜媛了？”

这么没有逻辑的几件事情，是怎么串在一起自成了一派逻辑的？关键是，我居然觉得很有道理！讲真的，如果现实中游戏这么设计，我真是要骂娘的。

“问题是，轩辕耀世是个健康的年轻男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病呢？哪怕生病了，我们也搭不上他，他又不是傻。”

“我在你睡觉的时候听到你说梦话，骂他是个大傻子。”洛可儿直接戳破了我。

那还不是因为轩辕耀世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游戏中的，又处处与我作对……

“而且慕容芊芊脸上那东西不也说来就来……只要你不想他们好，他们就好不了。”洛可儿言之凿凿。

这么唯心主义的吗？

“我只要在心里祈祷他生病，他就会生病吗？那我祈祷躺发财，我会发财吗？”

“……能不要做白日梦吗？”洛可儿白了我一眼，“懒惰会被惩罚。”

我抖了几抖。

洛可儿是闲不下来的，用她的话来说，她负责准备工作，我负责专心地诅咒人。我不明白诅咒一个人怎么还分专心和不专心，但看她忙得热火朝天，买了很多的符纸木剑小人白布蜡烛……奇奇怪怪的，我居然觉得她很有敬业精神，干一行爱一行。

不到半天，她就给我搭了一个很诡异的台子，大约是照着港剧里的鬼片设计的，道士施法布阵的台子，然后让我穿上那件不伦不类的长衫，挥舞着木剑专心摇一个铃铛。

讲真的，我是一个根正苗红的科学工作者。我纯理科出身，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是“合理的艺术加工以及适当的夸张有助于人们理解文艺作品”，这是洛可儿的原话。我不清楚她怎么能把封建迷信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在她毫无依据的指导下，我跳了一个时辰的大神，汗流浃背头晕目眩，决定休息一下，就见她以飞一般的速度收拾了眼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不知从何处拿出两套衣服，让我换上。

“这是啥？”

“轩辕家的家丁服。”

我真是服气，“你哪里弄到的？”

洛可儿一边不拘小节地套衣服一边回答，“轩辕连脸都不是原创的，你还担心他家衣服不好弄？”

怎么听着这么有道理？

于是我也跟着换上了家丁服。完事后跟着她出门，只见她在院子里备了两大摞洗好的衣服，带着我往轩辕住处去了。

到了门口一通报，说是去了洗干净的衣服回来，竟然毫无阻滞地进了轩辕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