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中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话音未落,摩托车就开始缓缓前行,随即猛地加速。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腰,眼睛盯着前方的路面。
那一瞬间,我差点魂儿都吓飞了,手本能地攥得更紧,几乎恨不得直接嵌进中也的腰里去。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连眨都不敢眨一下,脑子里飞快地冒出一连串“啊我会不会飞出去啊”、“摩托车这么快真的不会摔吗”、“中也真的是专业的吗”之类的碎碎念。
周围的风拼命地在耳边呼啸,城市的灯光被拉长成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光带,迅速从我眼前划过。
风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但随着摩托车的不断前进,我却渐渐感到了一种奇妙的畅快感。
一周以来被早八闹钟摧残的灵魂,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头脑中所有那些堆积如山的烦恼都被抛到了身后,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这大概就是自由的感觉吧?
说来也奇怪,中也在驾驶摩托车时,竟然表现得意外地专业。他没有那些夸张的炫技动作,也没有突然甩尾或压低车身吓唬我。相反,他的操作流畅自然,车身平稳得让我几乎忘记自己正贴着一个暴躁的黑手党,沉浸在风声与速度的双重冲击中。
摩托驶过了一片逐渐暗下来的街区,天边仅存的一抹橙光被高楼挡住,路灯开始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我有一瞬间竟觉得有点享受这种感觉,直到中也最终在一家餐馆前停了下来,我抬起头,随即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
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我这种人该来的地方。精致的店面装潢像是在告诉我:
“不买别摸、买不起别进、没有钱别看”。
门口停放着几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豪车,连车牌都泛着光。
再看看来往的客人,每个人都穿得像是刚从上流社会的时尚杂志里走出来,举止优雅,言谈从容。反观我,虽然不是破烂不堪,但这身打扮丢在人群里简直怎么看怎么突兀。
感觉我跟他们不是一个画风。
像什么子供向主角混入JOJO世界。
我感觉我的钱包在痛,它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合,甚至隐隐感觉它正从我的口袋里试图逃走。
中也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把车停稳,动作自然地摘下头盔,随手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冲我挑了挑眉,用一个眼神示意我赶紧下来。
门口的门童穿着一尘不染的制服,甚至连制服上的每一颗纽扣仿佛刚刚被擦拭过,闪着亮光。他们腰板挺得笔直,站在那儿像一尊装饰华丽的雕像。他的手轻轻搭在门把上,随时准备为即将走入餐馆的人推开门。
他的目光扫过我时,没有任何异样,仿佛看透了一切,又像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大概像我眼睛自动过滤一切贵价物品一样,他过滤了我这个穷鬼
中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安,他什么也没说,却轻轻地往前迈了一步,黑色的帽檐微微抬起,正好挡住了我的视线,把那些光鲜亮丽的客人都隔在了视野之外。
“别胡思乱想。”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稳重的力量,“进去吧,别管那么多。”
中也直接走向站在柜台旁的服务员,那服务员看起来就像刚从模特杂志里走出来似的,面容冷峻,西装笔挺,连胸口的名牌都闪闪发光。
“预约名字是中原。”中也淡淡地报出名字,语气里没有半点犹豫。
服务员迅速扫了一眼手里的名单,然后点了点头,做了个“请跟我来”的手势。他走在前面,中也默不作声地跟上,而我则稍微落后几步,依然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服务员把我们带到一间装饰得极为讲究的豪华包间,推开门后,我差点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四周墙壁上镶嵌着精致的浮雕,连桌布的刺绣花纹都复杂得令人头晕。中也从容不迫地走到桌边坐下,似乎完全没被这份奢华影响分毫。
我则低头小心翼翼地坐下,忍不住感慨自己真是乡巴佬进城。
“真是的,平时看你张牙舞爪,怎么今天反倒拘谨起来了?”中也语气轻松,但眼神却带着几分揶揄。
我抬起头,干笑了一声:“主要是……这地方我实在消费不起。”
“你老实说,这顿饭不会是让我和你AA吧?”我半真半假地看着中也,语气里带着些许认真, “要是AA的话,我可能得现在就跑路了,省得回头埋单时人财两空。”
中也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请客”。
我撑着下巴,目光从精致的水晶吊灯扫到柔软的长毛地毯,又落到精雕细琢的椅背上,不由得感慨道:“你们身为黑手党,收入还真是可观啊。连这样的地方都能轻松进出。”
中也翻着手里的菜单,懒懒地说道:“羡慕了?”
我摇了摇头,带着点调侃的意味继续道:“倒也不是羡慕,就是好奇。毕竟你们这行当,也是刀尖上讨生活吧,天天提心吊胆,不容易啊。”
我停了一下,然后又忍不住开口问:“你们要是被抓了,会判几年?”
中也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眼里带着点奇怪的神色:“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试图旁敲侧击地引导他走上正道,于是话锋一转,尽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提到:“像你这样的,赚钱的确不少,可这钱,恐怕也是买了多少命换来的吧?没准还要亲自上阵给上头挡子弹,或者一脚踏进刀尖,一身好骨头都拼在了命里。”我掂量着词句,试图用一种不那么直接的方式表达我的担忧,尽量不显得太突兀。
然后我又补了一句:“再说了,干这种活儿的时间长了,总要吃不少苦吧?那些累活脏活是不是全落在你身上了?一天的工作量恐怕比普通人一周的都重,简直是当牛做马。”
中也真的没问题吗?说实话,我对黑手党的生活了解得不多,但光从那些电影和小说里就能想象到:每天穿着风衣,踩着皮鞋,一手端着红酒杯,一手掏枪。可那红酒杯里的酒,说不定是用来麻醉自己紧绷的神经;那风衣的口袋里,藏着的也许不只是钱包,还有还不起的债务单。
他平时脾气那么暴躁,可这份暴躁的背后,是不是掩盖着沉重的经济压力?难道是因为黑手党内卷太严重,大家为了抢客户、争市场,甚至连午饭时间都不得安宁?他这么拼命,到底能拿到多少薪水?这顿饭的价格,会不会等于他一个星期的工资?还是一个月?
一想到这些,我突然觉得这一口水卡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去。
天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工作那么危险,又那么忙,平时可能就靠方便面和速食品活着,今天却破天荒地带我来这种地方。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他终于决定“豁出去,吃一顿好的”?
可是问题来了——吃完这一顿,他的余额能撑到发工资吗?他自己知道现在卡里的钱剩下多少吗?
我一边说,一边斟酌措辞,希望能让他明白我的好意。可话刚出口,我就注意到他停下了动作,手中的刀叉也搁在了盘子边上。
他抬起头来,无语地看了我一眼,神情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无语,眼神里还透着几分不知该如何回应的复杂情绪。
“你都在想些什么啊?”他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又随即舒展开来,像是懒得再解释。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无奈:“既然我都带你来了,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吃饭,好好享受,吃就是了。”
接着,他抬起头问我:“你想吃点什么?”
我低头看着菜单上满满的法文单词,皱了皱眉头。这些看起来根本不像我平时点的那些常见菜名,连猜都猜不出来。我尝试在图片和文字之间寻找联系,可每个词对我来说困难重重。
中也略微偏头看了看我,然后,目光从菜单上的法文名称扫过,语气平静而自然:“这是田螺,这是鹅肝,这是煎鳕鱼……都是些常见的菜品。”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惊讶:“你看得懂这些?还能直接翻译?”
中也微微一笑,语调随意:“这没什么难的。以前办事的时候常去法国,听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这道牛排,味道很好。我上次来吃过,肉质鲜嫩,几乎入口即化。你可以试试。”中也指了指菜单上的图片,然后抬眼看向我,等待我的回应。
我下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他便立刻叫来服务员,用流利的法语点了这道牛排,随后继续翻动菜单。
我目光不由得跟随着他的动作,注视着他熟练地与服务员沟通,全程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表现
原来他居然懂得这么多东西。
有种和你一起天天打游戏的网友其实家里北京有10套房的感觉。
中也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注视,略微挑了挑眉,语气带上了一丝轻松的调侃:“怎么?你以为我只会打架?别小看我啊。”
我移开视线,声音低了几分:“倒不是……只是有点意外。”
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壁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