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是我。”
还挺警觉的。
穆成雪踏进山洞，瞧着云朝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微不可察，穆成雪还以为他睡过去了。
“师兄！”
云朝朝他扬起一个笑脸，起身准备套上衣裳，转眼又看见他微湿的肩膀，笑着对他说：“这雪瀑布威力不小，师兄的衣裳也湿了，先穿我的吧，我的已经干了。”
“不用，我就是来看看你。”试炼还未结束，他不能多待。
“那你等我一下。”
云朝捡起地上干枯的松枝往篝火扔，用木棍拨了拨了，好让篝火燃地更旺些。
穆成雪看着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他回神的时候，已经被云朝压着坐在他外袍上了。
“师兄坐下把衣裳烤干吧，山洞里阴冷，等出去的时候罩着我的外袍，就不怕把肩膀打湿了。”
“不……”
云朝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师兄不用在外面忙吗，怎么会有空来看我？”
他们二人并排坐着，云朝不停扒拉着眼前的篝火。
穆成雪低头看着不断升起又熄灭的火星，整个人不知不觉被他牵着走，“我听楚江师兄说没在雪兔那看见你，有些不放心，还有半个时辰试炼就结束了，就想来看看你。”
“山顶那边有两颗珠子，现在看来不会有人能找得到了，我想若是你还没取得东浮珠，我便带你上去。”
橘黄色的火光映着穆成雪的脸，像是要把他眉眼间万年不变的疏离融化掉。
云朝扭头不再看他：“这样啊，说起来我在路上碰见了一位叫徐半溪兄弟，多亏了他帮我把雪兔挡住，师兄认识此人吗？”
“剑宗宗主徐思在的儿子，他也来参加试炼了？”
还真被他猜对了，云朝心道。
“嗯，不过他不是来参加试炼的，不然也不会帮我了。”
穆成雪点点头，天下第一宗宗主的儿子，他们万重山也容不下这尊大佛。
他此行只是为了确认云朝是否顺利取得东浮珠，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我先走了，这里应该不会再有人过来了，你只要……”
“老天！你快停下啊！”
？
穆成雪第一次被人这么打脸，他冷眼看着突然闯入的人和他身下骑着的一头九色麋鹿，分明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云朝偏偏从他眉眼间窥见了一丝生气的意味。
徐半溪可能也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在，他被九色麋鹿狠狠摔在地上来不及起身，就这么趴着和他俩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
“徐……徐道友？”
“云朝！你怎么也在这？”
他转头盯着穆成雪：“你又是什么人？”
徐半溪被摔得眼冒金星，摇摇晃晃地起身，三人一鹿面面相觑。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吗，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聚在这儿。
云朝眼看气氛不妙，赶紧打圆场：“徐道友，这是穆师……穆道长，清玄长老的徒弟；穆道长，这是徐半溪，也是来参加试炼的。”
徐半溪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一时间也拿不准该说什么。他指了指穆成雪，又指了指云朝，最后指了指他自己。
穆成雪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来人一番，这人打扮的倒是显眼，浑身上下灿若金光，腰间挂满了金银玉饰，没什么敌意，可以放心。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就不说话也不动，三个人谁也不主动开口，云朝大脑转的飞快，心里盘算该怎么说才能不让徐半溪怀疑他们。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穆成雪跟前，推着他的肩膀往外走：“穆道长，我真的没受伤，外面还需要您支援，您先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出去。”
穆成雪半点也不反抗，嘴上应和着：“好，那我就先走了，有危险吹响骨笛。”
“你也是，”穆成雪僵硬地对徐半溪说，“遇到危险了吹响骨笛，别硬撑。”
说完，穆成雪快步离去，徐半溪在后面喊他他也装作听不见。
“唉！把这头鹿也带走啊！”
“穆道长！”
云朝将地上的外衫拾起来，不耐烦道：“别喊了，穆道长已经走了。”
“不是”徐半溪不解，“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啊，你没抢到东浮珠？”
“你冷不冷，衣裳都湿了，过来烤烤火？”
“嘿嘿，好啊。”
他将身上被雪水打湿的外袍取下，用长剑支起一个支架烤干衣裳：“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在这？”
云朝有些别扭地扯谎：“跟你一样，我也是一路被异兽追进来的，进来之后就摔晕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异兽进来过，至于东浮珠……”
云朝向上指了指，徐半溪抬头看，洞顶赫然嵌着一颗正微微发亮的珠子。
“嚯！”
徐半溪猛地起身，“山洞里居然也有珠子，藏得这么深。”
那可不，云朝心道，毕竟是他藏的珠子。
“那你快拿下来啊。”
“不急，这山洞里没有异兽，此处偏僻，也不会有人来抢珠子，等试炼快结束了再取下来。”
徐半溪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你小子真聪明，居然还有这种地方，我还以为这瀑布后面就是山石呢，差点以为少爷我就要死在这儿了。”
“那他呢，穆道长怎么会在这？”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你一样突然闯进来的，还没审我几句呢就被你打断了。”
徐半溪乐了，心道那自己还算帮了他呢，见云朝不再说话，他主动提起：“你不谢谢我吗？要不是我你可能就被那木头脸带走了，外面都是异兽。”
云朝：“我谢谢你全家。”
徐半溪更乐了：“谢我就成，用不着谢我全家。”
云朝：……
这人真是剑宗宗主的儿子吗，别是什么仇家打着他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败坏剑宗的名声吧。
他看了一眼一旁正在舔爪子的九色麋鹿：“你又是怎么招惹上它的，还把你给带到这儿来了。”
徐半溪尴尬一笑：“额，说来话长，等出去了我再告诉你。”
太丢人了，出去了他也不会说的。
*
距试炼结束还有三刻钟。
毫无预兆地，东浮山上狂风乍起，天上也开始飘起鹅毛大雪。
山阴处，有三人正围成一圈，对付不断涌上来的一群铁头狐和雪狼。
为首的人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他一边的胳膊脱臼，每次挥剑对他来说都是一场折磨。
“根本对付不过来，再这么下去早晚要被他们抢走珠子的，我们还是吹骨笛吧。”
说话间，又有一只雪狼攻了过来。
“不行，吹响骨笛就要把东浮珠交出去了，我们没时间再去找其他珠子。”
“那总不能就这么跟他们耗下去吧，这群东西根本没有感觉，再这么下去我们连一刻钟都支撑不住！”
“是我连累大家了，老三，把东浮珠给我，带老四先走，你们身上没有东浮珠，异兽不会攻击你们。”
“我不走！”那少年道。
一只铁头狐从土里钻出来直冲那人脑门，他来不及躲避，眼看就要撞上铁头狐的脑袋，一阵剑光闪过，狐狸被拦腰斩断，身子散乱在地，却还在不断向前跳动。
被唤作二哥的人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听话老四，跟你三哥走，你们在这里只会妨碍我。”
“二哥！”老三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他娘犹豫什么呢？赶紧带老四走啊！”
“那二哥你自己小心，我先带四弟去疗伤，马上就回来帮你！”
三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那个显然不想就这么离开，他一边哭一边击退还在进攻的异兽：“不……不行，我不要丢下二哥！”
“不是，怎么还哭了呢？一场试炼而已，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一道拖长着尾调的声音传来，楚江乘着一只苍鹰稳稳落在地面上，看着面前浑身是伤的三人，只觉得头疼。
“唉，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伤的这么重都不愿意吹笛子，真会给我们省事儿。”
这三个人不认识楚江，不过他身上带着万重山弟子才有的牌子，被唤作二哥的人警惕地看着他。
“道长，我们没吹骨笛。”
言外之意就是没找你们帮忙，别想让我们把珠子交出去。
楚江对他摆摆手，对着不远处的一个白点喊道：“成雪！来给这哭哭啼啼的小孩看看伤哪了。”
“小金！”
一条金色的巨蟒横亘在三人面前，金黄的竖瞳闪着寒光，只一眼就让人浑身窒息。
被叫做小金的蟒蛇尾巴一甩，将他们三人困得喘不过气的雪狼像木偶一样被甩了出去。铁头狐更惨，还没来及从土里钻出来就又被巨蟒一尾巴拍碎了。
“你们仨是捅了雪狼窝吗？东浮山总共就十几只雪狼，都在你们这儿了，气运也是够差的。”
老二被小金盯着，刚起来的半点气势也消散了，他咬着牙道：“道……道长，我们并未吹响骨笛。”
“诶呀，我知道。”
楚江伸手握住他的胳膊往上摸，笑道：“所以我不会收了你的珠子的，放心吧。”
“那道长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
“试炼提前结束了啊！”
“唔！”
楚江松开那人的胳膊，眸中闪过两分诧异：“这么能忍啊？居然没叫出来，真厉害。”
脱臼的胳膊被楚江粗暴复位，那人握着左臂，一口银牙几乎被他咬碎了。
“行了，你们走吧，我会让小金护送你们去入口，那儿有人接应你们的，不用担心遇到异兽。”
三人中看起来最小的那个叫住楚江：“道长！为什么试炼提前结束了啊？”
楚江朝他挑眉一笑：“提前了还不好吗，早晚都一样，试炼早已有了结果。赶紧出去吧，别让别人等急了。”
等这些人走后，楚江回头问穆成雪：“就剩他们仨了吧，察觉不到异动了。”
“还有云朝，在山洞里。”
“行，那你去把他带出去吧，我们在山谷集合，师尊已经在等着了。”
穆成雪看着楚江，一动不动。
“愣在这儿干什么，去啊。”
“云朝在山洞里，他很安全，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那又怎么样，师尊说了所有人全部撤离，秘境里谁也不能留下。”
“整个试炼场，没人能拿到东浮珠之后还毫发无损。”
楚江第一次觉得和穆成雪说话这么费劲：“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说着，忽地瞪大了眼睛，指着穆成雪道：“你让我去给他整点伤出来！自己又不想当这个恶人，好啊穆成雪，算盘打得挺响！”
穆成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动手，可能那把篝火太滚烫，他突然不想当这个恶人了。
穆成雪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明白就好，我先走了，记得把他安全带出去。”
距离试炼还剩两刻钟。
雪瀑布。
“马上就结束了，咱俩就在这里面待着不出去吗？”
云朝躺在石头上眼皮都不抬一下：“你想出去啊，那请便吧。”
“别啊，你自己在这儿多没意思啊，反正试炼快结束了，出去陪我找找雷鸟呗。”
徐半溪起身踹了踹地上的九色麋鹿，这鹿不发疯的时候还是很乖巧的，鹿角又大又长，很是漂亮。
“什么东西？”
“雷鸟，东浮山唯一能引起雷电的异兽。”
他这次来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见一见传说中的雷鸟的。
他认真和云朝描述，一边还用手比划：“就跟小麻雀差不多大小，通体金黄，会滋电花的那种鸟。”
云朝坐起身假装思考，直视徐半溪期盼的目光，坚定道：“不去！”
“唉，最后还是只有你陪着少爷我。”
徐半溪牵着九色麋鹿出去，失落地摸了摸鹿角。这鹿还算和他投缘，要不买一只九色麋鹿回去？
长的好看跑的也快，回去给他当坐骑也行啊。
他走到山洞边上，看着飞流直下的白雪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