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师兄！小师弟！”
於岳今日轮值，他满面愁容地提着扫把在天霞阁门外打扫石梯，甫一看见穆成雪，宛若看见了救星一般，直扔了扫帚扑进他怀里开始哭诉。
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抹在了穆成雪那身雪白的道袍上。
……小师弟？
云朝低头看着比自己将近矮了两个头的少年，入门晚还真是吃亏啊。
穆成雪被於岳撞得踉跄两步，他稳住脚步问他：“怎么了於岳？”
於岳泪眼汪汪道：“前些天师尊把宋师弟带回来了，昨日师尊下山未归，他就逼着我们吃他炼的丹药，我们不吃，他就挨个把我们都揍了一顿，许多师兄弟都肚子绞痛，到今日还躺在床上没能起来。”
“师尊不在，他就可着劲折磨我们！”
“我知道了。”
穆成雪替他把眼泪擦干，又从包袱里翻出一袋子的珊瑚贝壳和手串，都是他在衍洲和云朝一起买的。
“同师兄弟们分一分，一定那儿我去看看。”
他跟云朝并排走在一起，语重心长地说：“等会儿回院子里你要小心些，若是宋一定对你动手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云朝挠挠头：“门内斗殴，不好吧。”
听师兄的语气，云朝总觉得他好像不怎么待见这个宋一定。
“无碍，打死了师兄给你善后。”
云朝：……
这何止是不待见啊。
*
天霞阁内院，宋一定正在院子里捣鼓新丹药。他蹲在地上，手中拿着蒲扇炼丹炉下扇风，腹炎蛇被他绑在一旁的树上，软踏踏地吐火。
“真没用。”
眼看炉子下的火又变小了，宋一定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塞进它嘴里，火腹炎蛇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开始发黑，吐出的阴火更旺盛了一些。
只是瞧着那只小蛇，却是快没了生气。
“宋一定。”
穆成雪踏进院子里，冷眼瞧着。
云朝看见小炎被宋一定搞的奄奄一息，终于明白为什么穆成雪这么不待见他了。
这是哪里来的癫子？
“穆成雪！”那少年从炉子后探出头来看他，乌黑的汁痕浸染了雪白的道袍，一双手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被染得黝黑，脸上也是一道道的墨痕，云朝没错过他一瞬间变得明快的眼神。
穆成雪快步走至他身前，伸手就要替小炎松绑，宋一定反手握住了手腕，他问：“干什么你！”
穆成雪不答，反问道：“楚江呢，你为什么穿着他的道袍？”
“穿自己的不就弄脏了吗，沾了无风草的汁水可不好洗。”
穆成雪不跟他废话，一脚把人踹开，半点没收着力。
宋一定哪会轻易受制，抱着他的腰腹就要带着人往树上撞去。
两人打的火热谁也不让谁，看样子，是往死里下手的。
“去后院找楚江，看看他被藏哪了，我亲自教训他。”穆成雪对云朝道。
“我看谁敢走。”宋一定说。
穆成雪一手制住宋一定，反身摁着他的脑袋狠狠往树干上撞去。
宋一定捂着脑袋连连后退，他被穆成打得眼冒金星，捂着嘴差点没吐出来。
穆成雪再次握拳朝他攻去，宋一定双手握拳抵挡穆成雪密集的攻势，转头问云朝：“你是谁，云朝吗？”
“还敢分心？”
穆成雪趁他不备挥拳狠狠打在他脸侧，这一拳力道十足，直将他整个人掀翻在了地上。
“去找楚江。”
“哦……好。”云朝正抱臂欣赏穆师兄痛揍癫子的好戏，穆成雪开口时他还有些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师兄方才好像就说让他去找楚江来着。
口腔里一阵腥甜，宋一定感觉到嘴里有什么硬物，吐出来一看，雪白的牙齿混着鲜血孤零零地躺在他手心里。
宋一定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他：“穆成雪，你做什么！”
居然来真的。
“同师兄弟们赔礼道歉。”
“我为什么要去道歉！”
宋一定顺势盘坐在地上，他的丹药还没炼成就让穆成雪一脚给踢翻了，他还没找穆成雪算账呢，这人倒好，居然还敢让他去道歉。
“你打翻了我的丹炉，我还没让你给我赔罪呢。”
穆成雪拾起地上散落还未成形的丹药，毫无诚意道：“对不起打翻了你的丹炉，现在起身同我去道歉。”
宋一定：……
他扶着自己火辣辣的侧脸：“要我道歉也行，你让我把那小子揍一顿我就去。”
穆成雪冷冷地看着他说：“云朝是你师弟。”
“我还是你师弟呢，凭什么你就能打我，我不服！”
穆成雪握着拳头：“在九境呆久了性子愈发乖张了。”
既然如此，就看他们俩谁的拳头更硬了。
“那我便将你打服。”
片刻后，穆成雪像扛着猪肉一般扛着着宋一定往院外走，宋一定嘴里不停骂骂咧咧，上到穆家老祖宗，下到穆家三岁孩童，通通逃不过他那张嘴。
穆成雪充耳不闻。
腰间一侧的髂骨被穆成雪顶的生疼，宋一定伸着双软塌塌的手臂去打他，却忘了他师兄是何等人，一拳打在上头和打在朽木石头上没什么两样。
“我说了我不去！”
他红了眼发了狠，一口咬在穆成雪肩上，口水浸湿了白袍，穆成雪心里有些嫌弃，松手把他摔在地上，问：“咬够了吗？”
宋一定神色痛苦地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撇撇嘴不说话。穆成雪便跟着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宋一定忽然开始眼珠子乱转，一会儿盯着地面一会儿盯着天空，别别扭扭地小声道：“什么时候受的伤？”
“在南禹对付腾雾的时候，你这回又把楚江藏哪儿去了，不怕他醒来找报复你？”
“楚师兄了受伤，又不肯待在家里好好休息，我给他下了点药让他休息几日。”
“胡闹！”穆成雪嗔骂一声，“何时受的伤。”
“在九境跟盛无帆打架的时候。”
盛无帆？
“他怎么会跟盛无帆起冲突？”
“我怎么知道，他俩不是向来一见面就眼红嘛。”打起来也不稀奇。
穆成雪沉思了片刻，随后道：“不是说这的时候，为什么逼师兄弟吃你炼的丹药？”
宋一定理所当然地说：“我新炼了丹药自然要找人帮我试药。”
“你可想过师兄弟愿不愿意帮你，你逼迫他们为你试药，可有想过后果？”
“又吃不死人。”
“混账。”穆成雪拧着他的耳朵，骂道。
他唤出墨涟捆着宋一定辗转外院，挨着和大家赔礼道歉。
回来的路上，他忍不住又念叨：“你十七师兄已是耄耋之年，你又何必连他也折腾。”
宋一定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多日不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絮叨了，都说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
穆成雪闭嘴不言，他现在很絮叨吗？
这边云朝去后院找楚江，翻遍了几人的卧房都内看见人影。
最后还是小炎先找到了他，慢吞吞地爬上他的手腕，用尾巴指了指柴房的方向。
云朝打开门，差点没笑出声。
楚江被五花大绑地扔在柴堆上，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给打得，整张脸几乎肿成了猪头。
“楚师兄？”
云朝拍了拍楚江的脸，没有反应。
小炎慢慢从云朝手腕上松开爬到楚江身上，吐出蛇信子在他脸上蹭了蹭。
云朝蹲在地上把楚江扛起来，歪着脑袋问小炎：“是那个宋一定把他扔进来的？”
小炎点点头，就是那个恶魔！
穆成雪回到院子里，云朝已经把他打碎的丹炉和散落一地的药草收拾干净了，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了一些墨痕。看见他回来了，扬起脸朝他一笑：“找到楚师兄了。”
“嗯。”
穆成雪抬手替他擦去脸上蹭上的污渍，擦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来，僵硬地把手收了回来。
他轻咳一声，说：“去看看你楚师兄。”
宋一定跟在穆成雪身后，咬牙阴恻恻地瞪了云朝一眼。
云朝：？
他什么时候惹到这个小魔头了？
楚江依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穆成雪面无表情地看了宋一定一眼，道：“给他吃解药。”
宋一定心虚地挠了挠手心：“没有解药。”
“新炼的丹药，还没来得及做解药出来。”
“那怎么办？”穆成雪问。
“还能怎么办，”宋一定无所谓道，“过几天自己就醒了。”
“真是……”
“胡闹是吧。”
宋一定不等他说完，抢着接话，“你除了会说胡闹还会说什么。”
就这么让他睡下去也不行，穆成雪抬手用力扇了楚江一巴掌，只见他一侧的面颊迅速肿起，人却丝毫没有反应。
看来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一手抓着楚江的腰带把他从床上带起来，一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墙上撞去。
动作熟练，毫不手软。
“嘶……”
云朝额头跟着一紧，他好像知道那天穆师兄是怎么让他清醒过来的了。
“啊！”
楚江吃痛，他做梦梦见师尊给他做了他最爱的云吞面，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呢，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疼，差点把他送去九泉走一遭。
他张口就要骂人，扭头却看见穆成雪眼中含笑站在床边看他，登时怒气更盛了，他骂道：“你什么毛病，回来就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上来就弄我！”
他还受着伤呢！
“你已经睡过去几日了，我若不弄你，你还真想睡到猴年马月不成？”
“什么？”
楚江扶着脑袋想翻身下床，他一动，一阵酸痛袭席卷全身，咕噜噜从床上滚下去了。
……
穆成雪忍着笑看他，半点要扶他的意思都没有。还是云朝看不下去了，上前将他扶起：“楚师兄，好久不见。”
只是眼神中同样有笑意。
宋一定则更为直白，弯着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宋！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