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家邮轮“泰坦尼克”号海难事故在麻瓜世界风声渐小之时,巫师世界正因为这件事掀起前所未有的舆论狂潮。
一份刚创刊没多久的八卦小报《唱唱反调》①忽然刊登了一篇文章,笔者针对海难当天的种种“异常”逐一分析,最终得出结论,当日的“泰坦尼克”号上存在巫师,是巫师出手救了一船人。
《预言家日报》随即跟进。事实上魔法部在过去的三个月间连续不断地派人往美国出差,人员包括但不限于傲罗和记忆注销指挥部成员,这件事部里没有大肆张扬,但根本没能瞒得过人——谁家没个部里上班的亲戚呢,正经工作就那么几份好吧?
前脚麻瓜邮轮海难,后脚半个魔法部跨国出差……所以这个神秘巫师是英国人?可以想见,如果《唱唱反调》的推测是真的,那单单是修改记忆,就该是多么浩大的工程量!
是谁呢?
敬业的媒体人继续往下捋,发现傲罗办公室在全体外派人员销假上班的第一天抓了个女巫进阿兹卡班,这件事并未通知《预言家日报》。
作为一份日报,如果它没有足够硬的消息来源,很难做到每天发行至少四版broadsheet规格的体量。官方消息即是《预言家日报》重要渠道之一,抓获了嫌疑人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多拿得出手的功绩,服务为民的铁证——告诉大家,最起码也可以惩恶扬善。
但是魔法部这次什么都没说,他们悄悄地抓了个人,悄悄地往阿兹卡班里一关。在这女巫之前、之后被捕的犯罪嫌疑人,无一例外都登报了,连家里养的猫狸子蛋蛋上长没长毛都被扒了个透彻。
《预言家日报》随即登出了这位神秘女巫的名字,她叫做盖尔·纳什。
一扒之下不得了,她还在霍格沃茨上学时就因为造福广大女巫个人生活而获颁一枚梅林骑士团三级勋章,没几年又被卷入青春期男生恶作剧,成功摆脱了迷情剂的控制。但她也因此留下了些许后遗症,一直在魔法部暗中监管下生活。好不容易病也好了、人也快成年了,又被怀疑是轰动一时的“布莱克谋杀案”的凶手,最终因为过硬的不在场证明而洗脱嫌疑——当然,也是因为人们至今也没弄懂菲尼亚斯·布莱克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妈不就叫盖尔·纳什吗?!”
霍格莫德,邓布利多学校,彩球鱼班。
午睡起来的未来小巫师们正在享用下午茶,今天喝酸奶。因此当利乌斯·斯内普一口喷出来的时候,这半固体饮料并未给对面的无辜同学造成多大的伤害。
“你怎么了,利芙?”夏绿蒂·奥利凡德连忙给她拿手帕,“噢梅林啊,看看你这一身!”
“我——”利芙欲言又止。虽然还是控制不住随时随地读取别人的心思,但她好歹学会了管住嘴——刚才那句话就成功地没有吼出来,全憋在心里。
“纳什小姐吗?”夏绿蒂瞥了一眼好友正在看的报纸,点了点头,悄悄一笑,“说实在的,奥利凡德们出去找魔杖材料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碰到麻瓜遇险,爸爸说,差不多的我们都会救,只不过不像纳什小姐闹得这样大,实在瞒不过去。”
“阿利安娜在哪儿?”利芙急促地问,“我现在立刻就要见她!”
“现在?”负责彩球鱼班的门罗小姐正好经过她们身后,“只怕在猪头酒吧,她终于说服了阿不福思,把小奥勒留送去他们的父母家。”
“那我就去猪头酒吧!”利芙跳起来就跑,手里还拖着那一大叠报纸,差点带倒了酸奶杯,夏绿蒂认命地开始替她收拾烂摊子。
“你不能去,利芙!”门罗小姐急急追出去,“你们不能随意离开学校!”
但那女孩子已经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邓布利多学校(曾用名:邓布利多幼儿园)一开始只是个熟人介绍制的家庭式托管班,阿利安娜·邓布利多一个人既是老师,又是厨师,还是校车司机。后来规模渐大,分了六个班级,不仅招募了新员工,地址也从猪头酒吧旁边租金便宜但不够安全的普通民居搬到了霍格莫德村边缘的空地,新任校长阿利安娜那个在外务工的大哥很豪横地直接给妹妹盖了栋又大又新的房子。
与霍格沃茨那受麻瓜影响极大的哥特式风格不同,“邓布利多学校”的线条圆润、朴拙而童稚,纯白外墙可以供小巫师们随便涂鸦,每月一号准时刷新,四学院色彩绘的窗棂与门框点缀其间,高高的烟囱是霍格沃茨著名捣蛋幽灵“皮皮鬼”的形象,厨房一做饭,炊烟就会从皮皮鬼身上的每个窟窿往外冒,每一个。
花园里除了几畦常见的无害草药,全是各种各样的小木屋、树屋、妖精洞窟、秋千、滑梯、跷跷板、单双杠,还有其他连制造者都不知道该叫什么的造物。阿利安娜一直琢磨着改良个小孩子也能飞的扫帚出来,结果扫帚屋建好了等在那儿,玩具扫帚还没影儿。
利芙一路向外跑,正赶上阿利安娜外出归来,险些撞个满怀。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知道抖搂着手里的报纸,阿利安娜接过扫了一眼,就是一叹。
“去我办公室说,好不好?”她蹲下来直视着女孩,心里什么都不敢想,无论是真话还是谎言。
“去我家说吧!”利芙很有主意地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尖叫棚屋——没人知道她爸爸为什么非得管好好的房子叫这个名字,反正他就是叫了。
“啊!”阿利安娜短促地应了一声,眉宇间飞快地浮起一丝懊恼之色,“我恐怕不太方便。”
利芙怀疑地望着她。这是她的家啊,好吧,是她爸爸的家,但也没差。虽然她又有很久没见过爸爸了,但为什么阿利安娜会知道方便不方便?难道她刚从那里回来?看着满脸官司的、亦师亦友的女巫,利芙硬生生移开了视线。她忍住了,又一次。
“好吧,我们去你办公室。”她不甘心地嘟哝道,拉住了阿利安娜的手。
“好姑娘!”阿利安娜疲惫又高兴地揉了揉她的包包头。
邓布利多学校的校长室里也挂满了照片——全都是学生们的。书柜、边柜和边桌上也摆满了孩子们出品的手工小玩意儿,有的施加了魔咒,也有的参考了麻瓜物理学自己就能动,总之一开门就十分热闹。
“我早晚有一天把他们全都——”女巫一边找吃找喝一边愤愤不平地放狠话,放了半天也没下文,“一个两个都把小孩子丢给我养,一个还不够,又来一个!”
“我呗?”利芙乌溜溜的黑眼睛从杯沿上方瞪着她。
“你很好,利芙,至少你听得懂英语。”阿利安娜指了指猪头酒吧、又指了指尖叫棚屋的方向,“但那两个不行。”
“我爸妈又给我生了个小的?”利芙大惊失色,很快联想到去年春天那个找上门来的责编——她爸去了趟殖民地和她妈又生了个孩子呗?
阿利安娜忍俊不禁地摆摆手:“不让你随意去读别人的心,也不是让你天马行空地胡乱揣测——梅洛普是不相干的,她是‘泰坦尼克’号遗孤。”
“所以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利芙一激动差点儿给无辜的《预言家日报》撕两半,“我妈妈……她现在就在英国,是她救了‘泰坦尼克’号?”
“是啊,都是真的。”阿利安娜捏了捏眉心,“《预言家日报》才不会夸大其辞。说真的,如果它说只有‘1’,那么事实真相至少会有‘10’。”
利芙下意识地又去看报纸,但以她现在的词汇量和理解能力,很难明白目之所及的“1”背后会有怎样的“10”。
但她只知道一点。
“魔法部隐瞒了她被捕的消息,是因为要秘密处决她吗?”利芙紧张地问,虽然她对她妈妈没什么印象、唯一的感情就是“好奇”,但那毕竟是她妈,“《唱唱反调》是这么说的。”
“你算是问对人了!”阿利安娜拍了拍压在镇纸下的一封来信,看那忧伤的蓝紫色信纸就知道是她大哥阿不思写来的,“魔法部秘而不宣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
利芙眨眨眼:“大家都觉得我妈妈做得没错?”
“但她的确违反了《保密法》。”阿利安娜又要叹气,“难得的是,美国那边也不是一定要追究她,虽然他们早上一睁眼就不得不面对几千个一级泄密事故、多了几千个需要一一修改记忆的麻瓜。”
利芙点了点头。普林斯家的表哥表姐学的是麻瓜知识,她一早就知道魔法是绝无可能用科学解释的。在修改记忆之前美国巫师至少需要为海难自圆其说,这就很伤脑筋了,毕竟麻瓜科学那么难!
“美国人还怪好的!”她有感而发。
“那毕竟是几千条人命。”阿利安娜认真地说。
“那为什么不能放了她呢?”
阿利安娜拧起眉,思索该如何深入浅出地解释这个问题,这孩子还不到十岁!天赋与身世令她早慧,但早慧得也有限,最起码不如阿不思当年。
“谁能跟你那英明神武的大哥比啊!”这死孩子脱口而出!
阿利安娜白了她一眼,慢慢说道:“《保密法》这个东西呢……嗯,我也不知道该说它好还是不好,总之有很多人认为应该废止它,其中之一的论据就是类似于‘泰坦尼克’号的情况:如果麻瓜遇见了灭顶之灾,巫师难道就干看着?这个时候,无论是依法判决盖尔,还是找个由头让她无罪释放,都会被认为是……某种信号,是英国魔法部在明晃晃地表态支持某一方。”
“那也不能就一直关着她吧?”小姑娘有些急了,母女天性是斩不断的,“他们都说阿兹卡班很可怕!”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我……有时候真觉得她是活该!”阿利安娜露出一种想笑又不能笑的神气,“你不知道,那船上有根烟囱不知怎么折了,要么干脆别让它砸下来,要么别让它砸着人,你猜你那天才的妈是怎么做的?”
利芙傻傻地摇了摇头。
“她当着满船麻瓜的面,把一整个烟囱变成了铺天盖地的花瓣!”阿利安娜又好气又好笑,“美国魔法国会里有几个死硬派老顽固咬死这个不放,阿不思说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那还挺浪漫的,我说。”利芙中肯地说,“原来我妈妈还是个富有情调的人?”
“她是个很坚强的人,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阿利安娜笑了起来,“和她遇到过的困难相比,摄魂怪不值一提。”
被朋友盛赞的盖尔·纳什小姐正在拆一份包裹。阿兹卡班当然不能收快递,这是来岛上送人的忒修斯·斯卡曼德偷偷塞给她的。
“你看上去和刚入狱那天没什么不同,纳什小姐。”年轻的傲罗神情惊异,透过铁栏杆,他看到窄小的通风窗前搭着一根皮带,上面晾着毛巾和袜子。
“离我远点,我身上已经有味儿了。”盖尔板着一张脸,还穿着被捕那天的军装。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忒修斯悄悄将那份小包裹塞进囚室,“如此的……冷静,而且正常。”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什么顺风顺水的白富美、随便想想就有很多快乐的回忆吧?”盖尔瞥了一眼上面熟悉的字迹,立马不敢再看,“容易得很,只要想想我糟心的事业,摄魂怪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她想让忒修斯把包裹带回去,那是斯内普寄来的。她要是拆了,半个岛的摄魂怪闻着味儿就来了。
但是忒修斯没走,他固执地等候一个答案。
“怎么?”盖尔有些不耐烦了,“好奇”也是正面情绪,她现在很危险。刚入狱的时候没经验,缩在角落里哭了一下午,又足足躺了三天才能勉强起床进行一些活动。
“只要风向不改,或许有一天我也免不了会到这里来,以囚徒的身份。”忒修斯放出了他的守护神,一只娇小聪明的凤凰,穿过铁栏栖在盖尔膝头,“麻瓜是不是快要打仗了?会死很多人,对不对?”
没必要,盖尔想说“一战”只是亲戚内讧,无所谓正义与邪恶。但她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于忒修斯·斯卡曼德来说,那是他的同胞,护卫同胞就是天然的正义。
“大脑封闭术。”她点了点太阳穴。
“什么?”
“……啊?”
电光石火之间,盖尔明白过来——合着现在还没有大脑封闭术是吧?也是,神秘事务司的缄默人刚刚开始研究大脑呢!
看起来在格林德沃出现以前,巫师们的生活还是相当……田园牧歌的。战争是对外的,比如巨人,比如妖精;黑巫师是单蹦个的,没啥野心,也不成气候——现在的巫师压根就没有大脑封闭术相关的需求。
“或许西弗勒斯会乐意教你,我就是他教的。”盖尔诚恳地说,“他要是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