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轻尘随她跳下来的那一刻,郁辞心底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愫。
傻子。
郁辞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昨晚决定夜探上清观时她就想好了后路,她将白鹤召唤出来,就藏在悬崖之下。
所以她才会激怒太清寻得逃跑机会,只是没想到沈轻尘会傻到随她一起跳崖。
沈轻尘坐在一个庞然大物身上,她还是有些懵的。
难怪忆儿要激怒太清道长,难怪她要往这边跑而不是朝下山的路。
郁辞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仰头将药服下,运气调息,堪堪压住毒性。
沈轻尘担心道:“忆儿,我帮你把脉。”
郁辞躲开沈轻尘伸过来的手,冷淡道:“不用。”
“忆儿,你当真是魔教妖女郁辞?”
郁辞侧目,眼神有些冷:“是。”
沈轻尘唇瓣嚅动,还是问出口:“你真的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郁辞嘴角一勾,漫不经心答:“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眼前是冷脸美人,沈轻尘从小被人夸长得好,可沈轻尘觉得,他们是因为还没见过眼前人,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凌乱美”这三个字在此刻具象化了。
郁辞受不了她灼热的目光,抬手,指尖戳在沈轻尘额头上,将人推开:“看什么看?”
她的语气不算温柔,沈轻尘却笑了。
“忆儿,你长得真好看。”
沈轻尘才发现自己是个颜控,对长得好看的人特别优待。
郁辞闻言,眼珠一转,凤眼微弯,她慢慢靠近沈轻尘,两人越靠越近,青丝相缠,扫在沈轻尘脸上,也扰乱了她的心。
好奇怪。
她从未喜欢过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心里有种难耐的感觉却说不出来。
“有多好看?”
郁辞吐息喷在沈轻尘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轻尘,眼看着她的脸由白转粉,有些好笑。
沈轻尘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清了清不自然的嗓子:“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她说得很认真,虽然夸人比被夸的郁辞还害羞,但眼睛清澈真诚,眼底倒影的全是郁辞。
郁辞撤回身体,也有些不自在,她没再看沈轻尘。
气氛有些尴尬,沈轻尘寻了个话头:“这是何物?竟然能撑起我们两个人!”
此物通体纯白色,只头上有一戳灰色的毛,目测身长将近六尺,身形宽大,张开的翅膀像张大床。
“这是巨型白鹤,因其能日行千里承载千斤得名千鹤。”
“竟然还有此等神物!”沈轻尘刚好靠近白鹤头部,她伸手好奇地摸了摸千鹤的头部,没想到这家伙脾气还挺大,竟然甩了甩头,身体也跟着一阵晃动,沈轻尘被突如其来的晃动吓到,下意识抓紧了郁辞的手。
“千鹤不喜欢陌生人摸它,它会发脾气的。”这只千鹤是郁辞从小养到大的,只亲近她一人。
五年前郁辞在一次解决完要解决的人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在山间,鲜血沿着她的胳膊滴了下来,伤口已经痛到麻木。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虚弱的鸟叫,郁辞寻声望去,只见一只幼鸟被捕兽器夹住了脚,幼鸟倒在一旁奄奄一息,但它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还在顽强地舔舐伤口。
千鹤此等神物,数量少乃至于难以繁殖,当然很多人追捕。
郁辞本不想管这等小事,但一时心软,手中刀片精准地切断捕兽器,还是救下了那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幼鸟。
“原来是这样。”沈轻尘问:“它叫什么名字?”
郁辞一愣:“就叫千鹤。”
沈轻尘眼珠一转:“我给它起个名字可好?”
“随你。”
沈轻尘轻轻抚摸千鹤的羽毛:“它的羽毛这么白,就叫小白吧。”
郁辞还是那两个字:“随你。”
郁辞看了眼她还抓住自己的手,嘴角轻勾:“你为何要跟着我跳下来?”
沈轻尘轻轻“啊”了一声,“我说过,你是我朋友,朋友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哦?”郁辞语气有些意味不明:“可我是你们口中的魔教妖女,你不是想要杀我么?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
她盯着沈轻尘,唯恐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
沈轻尘指尖蜷了蜷,抓住郁辞的手也用力了些,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抬眼,直视郁辞,一字一句认真道:“十八年前你我皆是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娘亲的死与你无关,魔教妖女是我还没认识你之前下的结论。”
郁辞挑了挑眉,沈轻尘继续道:“我认识的忆儿,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呵。”郁辞忍不住笑了,她漫不经心道:“那你还想杀我么?”
沈轻尘闻言不假思索地摇头。
“可我是魔教的人,你不杀我怎么和你父亲交代又怎么面对江湖上的流言蜚语?”
沈轻尘闻言沉默下来,郁辞声音有了温度,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她:“沈轻尘。”
“嗯?”沈轻尘歪头看她。
“你是在想,我和当年的事无关,你不杀我,但有朝一日会杀了魔教教主,是么?”
沈轻尘诧异,郁辞怎么会读心术。
见她是这个反应郁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呵”了一声:“沈轻尘,若我告诉你,当年之事不是我魔教挑起的,你可会相信?”
沈轻尘自是不信的。
从小她便听父亲描述,当年魔教为了称霸武林残害江湖豪杰,不惜一切代价争夺邪玉剑。娘亲生性良善,是至纯之人,只有她能不惧邪玉剑的邪气手执邪玉剑与魔教教主上官青云一决胜负,只是当年沈轻尘的娘亲周翎身怀六甲,最终不敌上官青云最后两败俱伤,周翎身死而上官青云重伤,江湖沉寂了十几年。
沈轻尘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没有自己,娘亲一定不会输的吧,也就不会死了。
郁辞听到沈轻尘说的不禁发笑,当年的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百年前因缘巧合之下,幽冥圣教的祖师遇到了修为尽废的邪剑侠,邪剑侠将邪玉剑赠予祖师,祖师开创了幽冥圣教,自此邪玉剑便一直放在幽冥圣教成为镇教之宝。
那些所谓的江湖正派为了师出有名争夺邪玉剑,将所有脏水泼到他们幽冥圣教身上,现任教主带领幽冥圣教抵死抵抗,邪玉剑最后落入周翎手上,上任幽冥左右魔使双双殒命,而他们便是郁辞的父母,右魔使当时和沈轻尘的娘亲一样身怀六甲。
邪玉剑是属于幽冥圣教的,郁辞肩负把邪玉剑带回幽冥的使命。
“怎么会……怎么可能是这样……”
沈轻尘听完受到很大冲击,她摇着头自是不肯相信,郁辞沉默着不发一语。
良久,郁辞才开口:“沈轻尘,在进上清观前,我原准备杀了你的。”
沈轻尘猛的抬眼看着郁辞,眼底满是受伤。
郁辞:“若你与幽冥为敌,那么我们便是敌人,我身为幽冥圣女决不可能坐视不管。”
“可我不想与你为敌。”沈轻尘嗓子口发紧,心底很烦躁不安,她是要报仇的,父亲从小就告诉她,她一定要手刃上官青云为娘亲报仇。
“那便不做敌人。”郁辞说:“待你查明当年大战发生的原因再做决定也为时不晚。”
忆儿说得对,自己未曾参与当年发生的事,事情缘由都是旁人说的,她该去了解清楚再下结论的。
“好。”
千鹤扇动翅膀,在目标悬崖半空降临。
两人一跃而下,郁辞安抚地摸了摸千鹤的脑袋,千鹤在她手心蹭了蹭便扇动翅膀飞走了。
沈轻尘哑着嗓子开口:“它走了我们怎么离开?”
郁辞走了几步来到一处杂草丛生之地,她拨开杂草,沈轻尘才发现这是一个山洞。
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和苔藓覆盖,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它披上了一道天然屏障。
郁辞脸色有些白,她还受着伤,却还是执着道:“我要去找邪玉剑。”
“不行。”沈轻尘难得强硬:“太危险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郁辞说:“现在上清观的道士肯定都在山下找我们的尸体,观内无人,正适合动手,如果你要阻止我取剑,那就杀了我。”
沈轻尘抿唇:“……你明知我不会。”
“那就不要阻止我。”
沈轻尘为难:“忆儿,我不能让剑落入魔教。”她不愿意郁辞说的是真的,也没办法现在就去查证,但不敢冒险将剑落入魔教。
郁辞知道沈轻尘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她刚刚说的。
两人僵持不下,郁辞丢下一句“那就各凭本事吧。”抬脚进了山洞。
沈轻尘见她固执己见,只好跟了上去。一进山洞,一股潮湿而略带凉意的空气迎面扑来,夹杂着泥土和石缝中生长的野草的清香。
洞内光线昏暗,只有几处石缝中透出的微弱光线,山洞顶高悬,怪石嶙峋,沿着蜿蜒曲折的洞道前行,不时可以听到水滴落地的声音,滴答滴答。
郁辞不止一次偷摸上过上清观,不过都一无所获,当时她还怀疑剑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上清观。
这山洞也是之前上上清观时发现的。
看郁辞这轻车熟路的架势,沈轻尘不禁问:“忆儿,你来过这里?”
“嗯。”
若是让太清老儿知道她一个魔教妖女曾多次进入上清观后山禁地未曾被发现怕是要气死。
两人摸黑行了约摸半刻钟,很快到了尽头。
“没路了。”沈轻尘四处望了望。
郁辞抬手按了按石壁,旁边的石门缓缓开启,摩擦声音沉闷。
竟然暗藏玄机,沈轻尘随郁辞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