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乐微抬起最后一笔，落在草稿纸上，转头看向齐之川，笑道：“你看，这个设计怎么样！”

齐之川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点点头：“挺有新意的，说起来，前一段时间公司还问我有没有想出的周边设计，感觉这个就不错。”

“真的吗？所以你打算采纳我的想法？”杨乐微问道。

“嗯...决策方肯定还是公司，不过我有提建议的权利。”齐之川眼中含笑看着他，过了会儿，松开手臂。

“好了，也不早了，早点睡吧。”

杨乐微“哦”了一声，点点头，抿起嘴，假装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齐之川卧室的床。

不知道是因为小的时候，也许他还没有那么喜欢黑色的年纪，还是说是把他不经意地吐槽听进去，所以现换的。

总之，那米白色和整个屋子都格格不入。

杨乐微愣了下，耳根子微微有些发烫，笑了下。

不管对外人是什么样，齐之川在自己面前，真的完全是一只小狗啊。

“那晚安。”

灯关上，杨乐微往墙的一边又凑了凑，蓦地，就滚到了被子的角。

“你再远一点我就要打119把你从墙里撬出来了。”齐之川说着，打了个哈欠，转身看着他，眼里还有没消散的泪珠。

“真的困了，别闹。”

杨乐微想说“谁闹了”，但是一想，今天还真是折腾人家了，自己是又哭又闹的有心事。

但是归根结底，对齐之川来说，只是平添痛苦罢了。

他叹了口气，缩回去了一点，抬手把被子扯到了鼻子下面，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平静的梦了。

梦总是精神紧绷的象征，他很少不做梦，或者说，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已经成了折磨他精神的一种酷刑。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穿着拖鞋在南城巷子里到处跑闹的时候。

那时候有个隔壁街的孩子王，叫什么他也记不清了，记忆往往是模糊的，时光又不会说话。

那个讨厌的人总是和自己抢小弟，而且还总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于是他就在那个人的手里，救出来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他拉着那个小孩儿的手，向他指着巷子里的一个门，他听见自己说，只要真诚，就会去到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那孩子点点头，把手放到了门上......

南城的夏天，梧桐叶总是多到没处走路的。

“学长，你闹钟响了。”

杨乐微猛地起身，抓起手机飞快地划过屏幕，又重新放了回去闭上眼睛。

全程不超过三秒钟。

齐之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会儿，蓦地笑了一声，也躺了回去。

十九岁...不适应吧。

然而杨乐微这眼睛闭上也没有三秒钟，齐之川的呼吸声忽然在脑海中越放越大。

他硬是反应了一秒，转身睁开眼睛盯着齐之川。

现在几点了...

杨乐微去摸手机，一看，才早上七点。

昨天睡觉的时候，应该都有凌晨两点以后了，不会是自己把齐之川吵醒的吧？

可是...他看了齐之川这么久，他应该是在放松的睡觉，刚刚应该是自己幻听了吧。

不过，醒都醒了，还是收拾一下早点回去吧。

趁着齐之川还没醒...

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中生根，杨乐微小心掀开了被子一脚，就被齐之川叫住了。

“哥睡完我，就要跑吗？”

杨乐微手一顿：“什么话？我就是去喝口水。”

“哦，厨房桌子上有，我烧过了，杯子都是干净的。”

“好，”杨乐微说着，小心翼翼穿上拖鞋的时候，停住了，“我没有吵醒你吧，你继续睡吧。”

齐之川笑了下，坐起身，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支棱着闯进杨乐微眼睛里。

“没吵醒，只不过出了点事儿，没睡。”

啊？杨乐微微微瞪大眼睛。

“出什么事儿了？那也不能不睡觉啊，很重要吗？我能帮到你吗？”

齐之川挑了下眉：“帮到好像有点难，只是昨天到燕影的时候，被人发到网上了，又拍到一些不太好的照片，不过公司连夜处理过，现在没什么事了。”

他说的比较含糊，或者说比较体面。

但是杨乐微知道，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有私生或者粉丝拍到了一些借位的亲密照片，故意发到网上，然后公关团队熬了个通宵处理，因为不好取证也不清楚事情全貌，所以大半夜的把刚要睡的齐之川叫醒了。

想来这事儿应该和自己也有点儿关系，不然不会让齐之川这么个对其他事都不关心的甩手掌柜，熬一个大夜。

“那今天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的话，睡觉吧。”杨乐微蹙眉道。

齐之川摇摇头，随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杨乐微的袖子。

“除了罗姨，没有别的事了，但我总感觉哥从昨天晚上就有事要对我说。”

杨乐微看着他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下。

他确实有点事儿要强调，尤其是和杨正有关的。

昨天没有说清楚，一是觉得没有必要，二是不想让自己那种猜测，被齐之川听懂。

虽然在齐之川这儿，一直都是他在心动，在喜欢，在爱。

但是对杨乐微来说，自己才是最卑微的一个。

常听人说，暗恋的人最卑微，总是觉得对方无限好，自己配不上。

其实只是因为暗恋的时候，自己就不够优秀而已。

像是齐之川这样的人，他真的想不明白，喜欢自己，会让他有什么会觉得自卑的事。

这样的人要是喜欢上谁，那就已经是对那个人最高的赞美了。

“大早上的说这话题干什么？没必要说。”

“不，有必要。”齐之川说道：“哥要对我说的话，不管是什么，我都想听。我知道，哥的没必要，只不过是觉得对我说不方便。”

“但是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有关你的事情不方便。”

齐之川说完，目光炯炯盯着杨乐微。

“所以，告诉我吧，我能听出来你是为了关心我，不是吗？”

是倒是是。

杨乐微面色有些犯难，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起，然而就在这时，昨晚那个无厘头的梦忽然出现在脑子里。

对啊，梦。

梦是一切情绪的借口。

“我...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梦到你杀了杨正，所所以...所以我...”

“所以你害怕我真的去对他动手？”齐之川饶有兴致道。

杨乐微点点头：“很幼稚对吗？因为一个梦，猜测你。”

“没有啊，”齐之川弯了弯嘴角。

“其实我早就想弄死他了，只不过比起背上一条人命，我还是希望能有资格继续站在身边看着哥的，至于他，会有他更好的归宿。”

齐之川这话不像玩笑，事实上，他每一次“调情”的时候，都不像是玩笑话。

杨乐微能感觉到的，像是洋葱一层一层剥开自己的心一样。

他有一丝退缩，那人就能把整个心胸敞开给他看，甚至无所谓自己掏出他的一颗心。

人不要这么去爱一个人啊。

他越了解齐之川的爱，越觉得二十七岁的自己太残忍。

可是好像，命运就是这样，不过是写好的剧本而已，你越是知道全貌，当你经历那些不得不走过的路的时候，才会越抗拒。

明明结局已经摆好了，可是还是觉得，过程的艰辛和痛苦，未免过犹不及。

“真的吗？”

齐之川点点头：“真的。”

“牺牲我，他还不配。”

听了这话，杨乐微的心事也算是放下了，松了一口气之余，另一个问号又冒了出来。

如果不是齐之川动的手，又是谁呢？

百思不得其解。

杨乐微想，也许他应该看一看自己那个“家”了。

人到顺利的时候，通常做什么都很顺利，尤其是知道命运剧本的时候，好处呢，就是对待既定发生的事情，充满了底气。

比如说在合同处签上自己名字的时候。

确切地说，是自己的笔名。

“好了，十字老师，我们计划九月份开机，你看有时间过来吗？还有一些有关剧本上的问题，我觉得还是应该由你来当编剧，这份钱我们另算，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方便，我来就行了，至于有什么问题，还麻烦罗制片整理一个文档发给我，我会尽早给出答复。”

杨乐微说着，点点头，看向齐之川。

后者和他对视了一眼，眨了眨眼。

“哦还有一件事！”

“您说。”

“我们打算近期开始选角，十字有什么想法吗？”

杨乐微愣了下，咬了咬唇：“说实话，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因为我打算把后面的感情戏改一改，当时写的时候有些突兀，现在觉得，金可昱在这段感情里太被动了，也许他不应该是被接住的人。”

“在这个故事里面，他可以成为接住别人的人，而那个树上的人，也可以因为他而拥有姓名。”

“说得好啊，”罗慧笑道，瞥了眼齐之川，继续说道：“不过，十字老师其实是心里有在想着的人吧，怎么，真的坠入爱河的时候，就发现想象和真实不一样了吧？”

“诶？”杨乐微一怔，顺着她的目光对上了齐之川萦起笑意的眼睛，连忙摆了摆手。

“没有啊没有啊，您不要多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