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奇继续说：“他现在工资才那么一点点，给勇敢妹妹买四十多块一小罐的进口罐头，人TM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从鱼油到驱虫药通通要进口的；给它在宠物医院一充就充三千多；买的猫砂盆跟浴缸那么大，一次得倒四袋猫砂才铺满底……但是他教词汇的时候实在是太烦了，猫现在都不爱找他玩儿了。”
徒书贯担忧地问：“他的工资还够用吗？”
“放心啦。勇敢的妹妹这个傻猫，拒绝一切消费升级，它原来抓那个纸板子的猫抓板，给它斥巨资换了个剑麻的，它觉得这个东西不是它能抓的，坚决不抓，然后把我的沙发抓了个稀巴烂……”
徒书贯和普罗哭笑不得地对视了一眼。
“还有什么野鹿、红肉、鱼肉的罐头它全都不吃，就吃那个破鸡肉的，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还有那个逗猫棒，给它买了个高级的，一圈一圈可以从里面钻，上面还有可以抓的花边，头上还有铃铛，它竟然害怕！”
郝奇细数勇敢妹妹拒绝消费陷阱的所有行为，徒书贯越听越放下心来，他感觉施严试现在的生活充满烟火气。
普罗当然是很同情施严试啦，施严试着实是那种事倍功半的可怜人，但他的心底萌生出一种隐秘的爽感，勇敢的妹妹像是他的加强版，坚决地听从自己的意愿，违背施严试所有的安排。
郝奇眉飞色舞地给徒普二人讲了很多很多小猫的事，他那个嘴像明天就要过期了似的，今天使劲儿地说，想必施严试常常被他吵得心烦。
他吃了晚饭才走，普罗觉得十分疲惫，原来现代人一天要接受那么多的信息。以前他一天要游走于三四个课题组，要跟十来个人社交，现在想来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普罗以为他会安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一直到他痊愈，他甚至卑鄙地希望自己不要痊愈。他平和的日子突然毫无征兆地被打破了，那天他正坐在门厅前穿鞋子，徒书贯突然匆匆忙忙地从书房冲出来，一边跑下楼梯一边叮嘱他：“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徒书贯什么都没拿，甚至没戴他心爱的poire stuart指针的手表，只穿上了一只外套袖子就出了门。
普罗隐隐感觉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徒书贯一连好几天都没回来，普罗时不时就去敲敲书房的门，看他在不在。他发现连天天来送饭的施严试也不见了踪影，心里更加没底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他既不缺吃，又不缺穿，想要什么都能获得，客观上看没什么可忧虑的，但却忍不住焦灼起来，他甚至都不怎么到外面去了，就在书房对面的画室里等徒书贯回来。
他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现在能问问谁到底发生什么了呢？
他拨通了郝奇的电话，但嘟嘟了半天都没人接。
他别无选择，只能给施严试打电话。但他又迟疑了，他的拇指非常抗拒点击通讯录置顶的那个号码。
还没等他天人交战结束，郝奇的电话回拨了过来，他赶紧接起来，“喂，郝老师！”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施严试的声音，“怎么了？”
“额……”普罗很后悔没提前打个腹稿，“徒老师好像出什么事了，好多天都没回来。”
“确实出事了。”
“啊？！”
“这件事比较诡异，你需要仔细听我接下来的叙述。”
“好……好的。”
“有一个精怪叫做金钱精，有一批高智商低道德人类诓骗并毒害了他，他在精神失常的情况下发行了一批带毒的货币。”
普罗的记忆忽然被唤醒，图书馆办公室里那个歇斯底里的男人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们要干什么呢？”
“我不是特别了解原理，他们大概是想把社会财富慢慢都聚集在一小撮人手里。但是，你也知道，期望的药效总会伴随着不良反应，带毒货币确实会让资本向他们回流，但会把流通过程中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东西。”
“东西？”普罗一头雾水。
“是的，变成干奇百怪的东西，有的人变成外卖头盔。有的人变成键盘，有的人变成高跟鞋，有人变成话术本。”
普罗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说资本把活生生的人物化了？！”
“听起来很离谱，我目前也十分拒绝接受这种超自然现象，但是真实发生的。”
“那这跟徒老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文质彬彬又不创收的图书馆啊。”
“你有没有听说过上一任图书馆负责人失踪的事情？”
普罗倒吸一口气，“他变成运书车了？！”
“对，虽然那批带毒货币很快就被查封了，但还是有极少量流出。因为亚洲一直没出现相关的病例，Jing察也没往怪力乱神的方面想，先把那家伙的爱恨情仇都查了个遍。”
“等等等等，我没太明白。”
施严试比以前耐心多了，不知道是不是教小猫教的，“他运的那批书是用带毒的拨款买的，不过那些书被当成案发现场的证物封起来了，一直没人动它们。但是上上上个月一个有盗窃癖的同学——”
“盗窃癖？妈呀，真是匪夷所思，大家压力都这么大吗？”
“是的，大家压力都很大，他一次性偷了一大批书堆在宿舍里。偷回来的东西对他来说也没用，就是纯粹想偷。但是他的赃物侵占了他舍友的生活空间，引起了极大的不满，他舍友和他协商未果，一气之下全给他卖了。”
普罗忍不住缓缓翻起一个白眼，这着实是研究生经典的舍友相处模式。
“他把书一卖，物化病毒就在学校传播开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好。”
“不对啊，上上上个月偷的，那这事儿已经发生很久了啊，现在采取什么措施了吗？”
施严试无语地回答：“文山会海。”
“哈？”
“出方案，开大会。”
“……那只有人类会被物化吗？精怪会被物化吗？”
“目前看来，只有活生生的人才会被物化。”
“真是精准打击打工人啊——”
“不要担心，你只要待在我爸那里。不要与外界有任何联系，你就不会有事。”
普罗突然想起来一件不得了的事：“等下！我之前在校区二手群里买过一本《经济学原理》，它不会是……”
“啊？它在哪里？”
“应该在我工位上面的架子上。”
“既然你没什么事，那它应该问题不大，我去看看。”
“辛苦了。”
施严试再次叮嘱普罗：“千万不要出去，不要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好的。”
施严试挂断了电话。
普罗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跑回房间翻出来了他此前最痛恨的手环，心神不宁地把它戴在手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电话和消息。
他把小狗精抱了起来，焦灼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很快他的手环就震动了起来，他把小狗精放在桌上，一把抄起手机，“怎么样？”
电话那头非常嘈杂，施严试要用喊的才能听清他的话：“那本书是携带物化病毒的！”
“啊？！”
“现在科研楼已经被隔离起来了！”
“啊？！”
“全校正在排查被物化的人数！”
“那那那那、、那我怎么没事儿啊？”
“我也不知道，我要跟我爸商量一下要不要把你的情况上报！”施严试那边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普罗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他捂着胸口，对小狗精说：“完了，这是不是就是真正的历史重大事件啊？”（回收伏笔-第53章）
小狗精好像能听明白，用豆豆眼望着他，跳下桌子，跑到宠物交流按钮旁边——“磨牙棒！”
“……”
普罗现在也无计可施，只能忐忑不安地去给他拿新的磨牙棒。
他就只是一想到要回到现实世界，就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应激反应，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想象着自己像小鼠一样躺在亮闪闪的不锈钢台面上，手脚都被扎在泡沫板上，供研究人员做各种各样的实验，直到找出他没感染病毒的原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什么消息都没有，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他愈发恐慌；小狗精把牙磨得坷垃坷垃响，令他毛骨悚然，“狗狗，小声一点。”
小狗精停止了磨牙，这时候钟摆摇晃的声音又占了上风，普罗捂住耳朵，“不行，得闹点儿动静……”
他随便点开了平时的歌单，《String Quartet No. 3 in F major, Op. 73:III. Allegro non troppo》中的敲门声传来，他被吓得大叫了一声，感觉斯大林马上就要来解剖他了。
伴随着阴暗的音乐，他大脑中恐惧的设想越来越具象，他怕得要死，手脚冰凉，神经紧绷。自从他来到图书馆的世界里，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关注过时间的流逝，他把手机架在桌子上，看着表示分钟的数字在“00”和“60”之间循环往复。
突然，门厅传来门把手的转动声，只不过是轻微的声响，在普罗耳中却恍若惊雷。
他腾得一下跳了起来，像武士拔出了佩剑，几步冲到了门厅，准备好正面受敌。
徒书贯提着软羊皮的手提袋进了门，见普罗全身僵直，双眼像铜铃一样瞪着他，“啊，你这是怎么了？”
普罗急切地朝徒书贯身后张望，看看有没有来押运他的人。
徒书贯回头看了看，门前花园里的玫瑰花墙都开满了，“你在看什么？”
“我接触到了毒物，却没有被感染，会把我抓起来抽血提取抗体吗？”
“哦，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徒书贯把门关起来，把手提袋挂起来，解开领带。
他这些日常的行为让普罗松了口气，天应该还没塌。
徒书贯走到他的身边，揉搓着他僵硬的肩膀，“不会有人抓你，更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抓你。”
他拍拍胸前被扯松的领带结，“虽然我只是个知识分子，但我能跟你保证，如果没有我的同意，没有任何精怪有能力闯进这里，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普罗这会儿突然很理解施严试，在人生脆弱的时刻遇上这样一个可靠的人，不对他产生爱慕之情是不可能的。
徒书贯继续安抚他：“再说了，不只是你一个人对这个病毒有抗性，其他有抗性的个体目前还在统计中。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把你进入精怪世界的报备流程走了，不然后面他们发现你在这里，要走的流程就更多了。”
“好的，我要准备什么材料吗？身份证？户口本首页和本人页？”
“你不要着急，先吃了饭睡一觉，我们再去。”
“没事的徒老师，我一点儿都不饿。”
徒书贯看他紧张成这样，“唉，怪我，我应该抽空给你打个电话的，不该让你风声鹤唳那么久。多少吃一点儿吧，我们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他晃晃普罗的肩膀，低下头查看普罗的表情，“嗯？”
普罗点点头，虽然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还是勉强自己大吃大喝了一顿，又穿了一身可以应付各种天气的衣服，还有一双能长途跋涉的鞋子。
徒书贯安抚他，“我们只是去一个比我这里大一点儿的抽象空间而已，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不会有人难为你的，有我给你担保，大家都会卖我一个面子。”
“谢谢，其实也还好啦，与这个相比，还是回到真实世界更吓人。”
“我不会让你回去的！”徒书贯欲言又止地抿紧双唇，深吸了口气，“好啦，既然你准备好了，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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